“什么？”

这句话带来的冲击，简直像从十八楼直直摔下，脑子里一片剧烈的震荡，瞬间就死机了。

我几乎感觉自己的大脑停止了运转。

“原来是……那种喜欢？”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努力没让自己的震惊表现出来。

“嗯……所以那件事之后，她才会那么生气，直接告诉了妈妈吧。”冉白霞低声说道。

“这……”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少见，如果是普通的姐妹矛盾，我自己也有姐姐，或许还能说上几句。

可这种完全超出了普通伦理范畴的情感，我既没经历过，也从未在现实中真正遇到过，所以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旁的陈雪就更不用提了，她也是一脸茫然。

想必她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吧。

“你们再表现得吃惊一点也没关系哦。”冉白萱看向我们，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别这么说嘛，”我赶紧开口，“好吧，虽然确实有点吃惊，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哈哈哈。”冉白萱轻轻地、短促地笑了两声，听起来空空的。

“所以你妈妈不让你回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我接话道。

“是啊，怕我再做出什么来吧。毕竟家里要是总有个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冉白霞会害怕吧。妈妈这样做……我能理解。”冉白萱轻声说着，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我知道那不过是层脆弱的伪装。

即便是有悖伦常的爱，我想那依然是一种爱。是爱，就同样让人欢喜，也同样让人痛苦。

对此刻的冉白萱而言，她对冉白霞的这份爱，想必正带给她巨大的痛苦吧。

“居然是这样……”我喃喃道。

“陈雪没什么表情呢，你不吃惊吗？我可是喜欢我的亲妹妹哦，是‘那种’喜欢。”冉白萱看向一旁的陈雪，故意把“亲”字拉得很长。用这种近乎自虐的语气说出来，或许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点吧。

“嗯……只是喜欢的对象恰好是亲妹妹而已，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陈雪没什么表情，非常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嗯，我也觉得……还好。”我连忙附和，希望能稍稍减轻一点冉白萱的心理压力。

冉白萱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一些。

“只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初吻。明明你也知道，那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却还是这样伤害了她。”

——这句可以不用问的！

我真后悔没早点捂住陈雪的嘴。虽然我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很蹊跷，但我觉得，像冉白萱这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背后一定有她的理由。或许是相思之苦积压得太久，情绪一下子爆发了也说不定。

我知道那个“理由”一定不会让她好受，否则她也不至于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

所以我一直没问，就是怕再一次撕开她的伤口。

“嗯……为什么呢？”冉白萱的脸色沉了下来，嘴角挂着一丝看不出情绪的、淡淡的笑容，声音冰冷得有些刺骨，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向我们，用仿佛身体已被彻底掏空般的、极其轻柔的声音说道：

“听我说个故事吧，一个关于姐姐和妹妹的故事。”

我和陈雪安静下来，等待着冉白萱开口。

大概是在四岁那年，我才忽然意识到，那个常常跟在我身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是我的“妹妹”。

不过那时，我也只是懵懵懂懂地记住了“妹妹”这个词，简单地把它和身边这个小人儿画上了等号。

我其实并不真正明白“妹妹”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她和我长得一样呢？为什么她总跟在我身后呢？为什么我们每天晚上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呢？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像照镜子一样相似的两个人，爸爸妈妈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却总是比我多一些。

后来长大了一点，我才开始慢慢理解，慢慢明白眼前这个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叫冉白霞，和我的名字很像。就像幼儿园老师说的，因为我们是姐妹，所以长得像，名字也像。

但我们的相似，好像也仅仅停留在名字和长相上了。

冉白霞的性格比我外向得多，也比我闹腾得多。

她总是蹦蹦跳跳的，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可小孩的身体偏偏又很脆弱，她一不留神就会这儿磕破皮、那儿碰肿了，有时还会跟别的孩子闹矛盾，最后打上一架，弄得浑身是伤。

相比之下，我就显得文静、听话许多。

那时我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妈妈总在她身上花更多时间。

而像是一种补偿，因为爸爸妈妈陪她的时间更多，于是她陪我的时间，也变得更多了。

虽然她总是那么闹腾，却偏偏最爱跟在我身边。对爸爸妈妈来说，她或许是个难管教的孩子，但在我身边时，她却出乎意料地是个听话的妹妹。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我是姐姐，她是妹妹呢？我们明明是同一时间受孕，一起在妈妈肚子里长大，却只因为出生时相差的那几分钟，就定了姐妹的名分。我们长相一样，发育也差不多，可我成了姐姐，她却成了妹妹。

我其实一直不太懂。

后来，她那闹腾的性子一直到初中都没怎么变，也总因为性格惹出各种事端。

而我作为姐姐，总是得跟在后头替她收拾烂摊子。

每次我都想大发雷霆，狠狠地骂她一顿，让她改改这性子。

可每次她回到我身边时，总会摆出一副无辜又可怜的表情。

明明性格那么张扬顽皮，偏偏只在我面前，露出这副属于妹妹的、柔软的模样。

她就像吃定了我拿她这副样子没办法似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真的拿她没办法。

一个只在你面前展现另一面的妹妹。

我有时候会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这种特殊的对待，让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姐姐”这个身份的存在。

小时候我不懂“姐姐”这个词为什么而存在。

现在我想我明白了。

姐姐，是因为有妹妹，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