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已经歇了，我正拎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不过，也无需着急回家，反正只要不是晚到离谱，母亲顶多随便问一句。

比起我，她大概更乐意和微信里的那些朋友聊天吧。

快速的拐过几个街角，熟悉的霉湿气钻进鼻腔。

即便这条被爬山虎吞了一半的砖墙巷弄，也比家里那空荡荡的客厅要顺眼不少。

或许是听到我的脚步，立刻有几只猫从阴影里探出头，竖着尾巴朝我走来，其中一只三花猫也是娴熟的蹭上我的裤脚，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果然，我喜欢猫。

“怎么？今天也在等我？”

我蹲下身，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它眯起眼睛，仰着头蹭我的掌心，柔软的毛发从指缝间滑过，带着阳光残余的温度。

而其他两只也随之围拢过来，尾巴尖勾着我的脚踝打转。

黑猫用冰凉鼻尖碰了碰我手上的结痂，而它也那里还留着似乎是打架被划伤的齿痕。

“……疼吗？”

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眯起金色的竖瞳，张嘴轻咬我的指节。

轻微而细密的刺痛感窜上神经，我知道，这是在撒娇。

“打架的时候可就别用这种力气了。”

人类总爱给伤痕涂脂抹粉，而这些小家伙却能把伤疤长成勋章。

“好啦，都过来，都有摸摸。”

……真奇怪。

明明对人毫无耐心，却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格外宽容。

或许是因为它们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而不会像人们那样虚伪的堆砌笑容，背地里却用眼神衡量价值。

……某个人肯定就是那样。

而那只因为其他猫凑上来，而没有再被我继续抚摸的黑猫似乎有些不满，凑上来轻轻顶了顶我的手背。

……可爱，就像争宠一样呢。

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我再次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梳理它耳后的毛。

“别急，都有的……”

它仰头看我，金色的瞳孔里映着我的倒影——只有我的倒影。

……只看着我。

……只在意我。

……只为我而来。

这个念头本该令我满足，但此刻却突然让我想起另一双眼睛——栗色刘海下，那双棕色的，总是盯着我的眼睛。

——在空教室里吻上来时，她眼里闪烁的快意。

——在洗手间被我反吻时，她睫毛的颤抖。

——以及在那些时候……她注视着我，只看着我的样子。

烦躁感突然涌上来，我收回手，从书包里摸出携带的猫条，撕开包装。

几只猫立刻围过来，尾巴高高翘起，像是迎接什么盛宴。

挤出一截肉泥，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舔食的样子，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慢点，又没人和你们抢。”

而那只黑猫吃得最凶，甚至用爪子扒拉我的手，于是我轻轻弹了下它的脑门。

“贪心鬼。”

它不满地喵了一声，但还是乖乖放轻了力道，只是尾巴尖还在焦躁地甩动。

……真是的。

……明明只是喂个食，却搞得像在安抚什么似的。

垂眸看着它们，一个个都吃的开开心心。

……果然还是猫好。

……至少它们不会假装温柔，不会用那种虚伪的笑容来刻意想要接近他人，更不会……

……让我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烦躁。

……

喂完最后一点猫条，几只猫意犹未尽地蹭着我的小腿，粗糙的舌头舔过我指尖残留的肉泥。

“没了没了，下次再来喂你们。”

我拍了拍它们的脑袋准备离开，却在站起身的瞬间僵住了——

巷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宋琳。

她迎着光，手里提着便利店塑料袋，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的小蛋糕盒。

我们站在夕阳下，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哈——”

黑猫突然从我脚边往前跳了一下，弓起背，尾巴炸毛，冲着宋琳发出低沉的哈气声，一副戒备的姿态。

“噗。”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蹲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好孩子好孩子~”

它的耳朵抖了抖，示威似的又朝宋琳哈了口气。

摸了摸它，我抬头看向宋琳，发现她只是短暂地瞥了眼黑猫，目光很快又落回我脸上——那种专注的，仿佛其他事物都不存在的眼神，让人莫名烦躁。

……不，那不是烦躁，即便我也说不清楚，但那绝不是烦躁。

“呵，看来宋同学不怎么受猫待见呢。”

“……刚搬过来，还不怎么熟。”

“我想它们可不会喜欢你。”

我看见宋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夕阳把她的侧脸照得半明半暗，我看见她嘴角那道被我咬破的伤口已经结痂，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又一阵沉默。

最终她叹了口气，转身时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那个印着草莓图案的小蛋糕盒在暮色中晃了晃，很快消失在巷口拐角。

“……赢了啊。”

我挠着黑猫的下巴自言自语。

而则它眯起眼睛，用脑袋蹭我的掌心，像是在讨要奖励。

“不错，下次多给你带点。”

走出巷子，我却依然能感觉到她残留视线的重量。

直到路灯亮起，能看清灯杆上自己倒影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就像那些猫得到猫条时露出的，满足又愉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