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时，小测似乎是提前开始了。

老师站在讲台上，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在我和宋琳之间停留了一秒，似乎是想训斥一句，但最终只是敲了敲黑板。

“回座位。”

……居然真的被她帮到了。

这个认知让胃里翻涌起一股酸涩的不适感，像是被迫吞下了什么变质视频。

我冷着脸走回座位，从笔袋里抽出自动铅笔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

试卷摊开在桌面上，题目意外的简单。

我机械的填着答案，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几乎要戳破纸张。

……烦死了。

烦躁的做到第三道大题，原本只打算休息一下再写，视线却不受控制的飘向斜前方的宋琳。

她坐姿端正，栗色长发整齐的别在耳后，正低头专注地写着答案，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仿佛那个在空教室里突然吻上来的疯女人不是她。

——仿佛那个呼吸急促，睫毛颤抖的宋琳只是我的幻觉。

……呵，装得真像啊，不过倒也符合我对她虚伪的印象。

我冷笑一声，低头继续答题，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写串了行，把两道题的答案写串了。

……都怪那个该死的宋琳。

烦躁地涂掉错误答案时，舌尖无意识的抵了抵上颚——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恶心。

……但又不是纯粹的反感。

比起厌恶，更像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又痒又疼，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或许是因为从小我就对“父亲”这个词毫无实感。

那个男人只存在于婴儿时期的模糊记忆，连照片都没有见过。

久而久之，就连“男性”这个概念在我心里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剪影，既不讨厌，也不亲近，只是……无关紧要。

但也导致了当宋琳的嘴唇贴上来时，我惊讶的发现——

……我居然没有因为对方是同性而产生任何抵触，任何因为与同性接吻的恶心，就连后续产生的恶心也只是因为是那个宋琳。

……也让我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大脑空白得连反抗都忘了。

这个认知让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焦躁，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咔。”

答题卡的一角被捏碎了。

前排的同学回头看了一眼，我则是平静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对方立刻缩了缩脖子转回去。

余光里，宋琳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微微侧头，但在对上我的视线之前就重新低下头，继续写着试卷。

……呵，装模作样，恶心。

我咬着笔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试卷上，可把最后一道大题的题干读了三次都没能进到脑子。

舌尖再次无意识地扫过嘴唇……

……还有一点铁锈味。

……是我的血，还是说……是她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我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绝对是那个该死的家伙害的，头脑都不清醒到想这种事情了。

下课铃响起时，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交卷。

老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平日里基本都是最后几个交卷的人会提前完成。

走出教室时，后背突然泛起一阵微妙的刺痛感——像是被脏东西盯着。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烦死了。

我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撞上了其他班已经下课的同学。

“啊，抱歉——”

她绕过我的动作突然顿住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那个，同学，你嘴巴流血了。”

我抬手抹了一下，指腹果然沾到一点暗红色。

“……谢谢。”

小声的扔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走向洗手间。

镜子里，下唇内侧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但刚才不小心咬到，又渗出了一点血丝。

……这算什么？

……因为一个吻就能让我方寸大乱？

……区区一个吻，区区宋琳？

那个宋琳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转学生，一个为了维持好学生形象不惜亲吻讨厌的人的伪善者罢了。

而明天，她就会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做她的好学生。

我们之间——将再无瓜葛。

这个认知本该让我松一口气，可胸口却不知为何，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哈……”

越想越烦躁，我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拍在脸上，试图缓解情绪。

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我盯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嘴唇，那道细小的伤口在冷水的刺激下微微发疼。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烦躁？

……凭什么她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凭什么她就能在那种事情之后若无其事的做试卷？

我攥紧洗手台的边缘，指节发白。

报复的念头在脑海里疯狂滋长，可转念一想——

……打？刚刚第一时间我甚至没能推开她，力气明显不如她。

……总不能跟她骂街吧？更可笑，而且我也没什么词汇量。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还能怎么办？

正当我烦躁的甩着手上的水珠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

脚步声很轻，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已经告诉了我是谁。

宋琳。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径直走到我旁边的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水流哗啦啦的冲刷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节分明，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一种养尊处优。

……真碍眼。

我冷眼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唇膏，拧开盖子，对着镜子轻轻涂抹。

看上面的图案，是薄荷味的。

……和刚才接吻时的味道一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

……我对于与同性接吻没什么感觉，你可就不一样了。

“哟，宋同学，涂唇膏呢，让我来帮你吧。”

我一边用着阴阳怪气的语气，一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唇膏，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往自己嘴唇上抹了两下。

冰凉湿润的触感，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宋琳愣住了，棕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

没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冷笑一声，猛地拽住她的领口，用力往下一拉——

“唔——！”

或许是因为这次是我主动，触感比上次要更为清晰。

她的嘴唇还是那么软，薄荷味的唇膏在我们之间融化，带着一丝甜腻的凉意。

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瞬间乱了，睫毛剧烈颤抖，手指下意识抵在我的肩膀上，却没有用力推开。

……哈，果然。

……只要反过来，你也会慌。

……你也会惊慌失措。

这些认知与感受让我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感，报复得逞的满足感甚至压过了唇齿间的薄荷味。

于是我故意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挑衅地扫过她的唇缝，感受到她的身体猛地僵住。

……恶心吗？

……难受吗？

……这就对了。

……我可不会让自己独自一人承受这样的烦躁与不爽。

松开她时，她的脸颊已经泛红，呼吸急促，嘴唇因为刚刚的蹂躏而显得格外湿润。

“你……”

她的声音有些哑，还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像是确认什么。

我满意地勾起嘴角，把唇膏扔回她怀里。

“哼哼，还你。”

转身离开时，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钉在我的后背上，灼热得几乎要烧穿我的校服。

……呵，爽了。

走出洗手间，我舔了舔嘴唇，薄荷的凉意还在舌尖残留。

品位真差。

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让我生出伸手抹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