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
“坏掉了？”
“...陪我去一趟洗手间。”
粒子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捏着木柄。
“我扶你去？”
“嗯...”
于是粒子没有带上导盲杖。
...
一到洗手间，粒子就把冰棍扔到了入口的垃圾桶里，但因为没办法确定位置，只是听说过垃圾桶的大概位置，并没有投的太准，导致垃圾桶差点被打翻。
她挣开我的手，俯身撑在洗手池上，并打开了水龙头。
...诶？
然后将水灌入口中，用手拍打小腹，表情变得痛苦不堪。
舌尖时而露出，时而回缩，剧烈的咳嗽声将静谧的空间填满。
“啊...啊...”
粒子...？
“——呕...！”
...
“...那不是冰棍...”
被我搀扶着的粒子虚弱地低声说道。她的嘴边仍沾着大小不一的水珠。
“...啊？”
“...是尿。之前就有被人骗过...”
“...”
“不过...这不可能是冬华干的，她对我们都没有恶意...一定是有人利用她的善良。”
“就是说...其他人？”
“...不知道是谁。”
看着这般狼狈的粒子，我觉得心脏又像是被狭隘的缝隙挤压了一般。
我强忍着这样的障碍，拿出纸巾为她擦干净脸，顺了顺头发。
...我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懂的那种啊。
这不是简单的一句【我可以帮你哦】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冬华给粒子的是用尿水做成的冰棍，但既然是冰棍...
现在临近夏天，气温也渐渐开始炎热，既然是冰棍，并且没有包装...
那么【那个人】一定还在这栋教学楼里没有走远。
所以...
“粒子。”
“我在。”
“放学后...我会来接你。”
“吃饭的时候就说过了哦。”
“嗯...”
粒子牵着我的那只手格外冰冷，与正在散发热气的脑袋截然不同。
每次都只敢踏出一小步，但这样还是无法避免受到伤害吗...
呿...必须对于任何事物都要防备着吗？
那样的话...
不就太可怜了吗？
这个样子...
粒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的她自己啊...
......
【请完全相信我吧】，像这样的话语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就算说出口了，我又真的能够不辜负这份相信吗？
粒子在座位上坐下后，就把头埋进了胳膊里，头发又变得有些凌乱了。
“拜拜...”
她发出了这样模糊的声音。
视野一晃而过，我开始如同蝙蝠般静静地行走于走廊上。
...一定没有走远。
“那个，是...牧源同学吧？”
有个成熟女性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我回过头一看，是粒子和汐那个班的班导。
“...是的。”
我回应道。
“你...还好吗？”
她的脸上有些惶恐，但又很快舒缓了下来。
“我...？”
余光瞥到了窗户上的自己后，我才发现自己的眼神...
就像是将要宰杀猎物一样。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啊，不用...谢谢...”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哦。”
“嗯...”
我...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吗？
真是...让人害怕啊。
只可惜没有找到目标中的可疑人员。
既然是学生的话，那应该是很醒目的。
比如说，我。
但是只要在这里遇见了健康的学生，我只要上前询问学生证就可以了。
但是也不排除有伪造的可能...
果然只能靠逮的吗...？
“——果然在这里。”
是...小樟的声音。
在一楼楼梯口前，朝日和小樟用手扇着风，似乎就是为我而来。
“...你们怎么？”
“樱内说你来这里了，所以就过来找你了，不过我们好像不能进去呢。”
小樟还没等我问出口便告诉了我正在疑惑的事。
不过...
“樱内？”
“椎名樱内啊。”朝日一字一顿地说，给我一种自己被指责了的错觉，不过我们干了傻事时被她数落时也差不多是这样，“你好歹也要记记班上同学的名字吧？”
...这倒是我的一个坏毛病，不太喜欢与人接触，所以就导致了明明身为高二生，能说上话的却只有朝日和小樟这两个朋友。
而且...和她们两个的相识也只是因为刚上高中那时，老师给我们分到了同一个学习小组。
“...樱内是怎么知道我来这里的？”
“咦？她不是说和你一起来的吗？”
？其实我现在连樱内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哈？我和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啊，怎么可能会一起来这里...”
等等...
“啊...还以为你一夜之间想明白了呢。”
朝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着。
“哈？”
“——等等！”小樟看看朝日，又看看我，“话说回来，最近欺负特殊同学的家伙很猖獗对吧？”
“...”
小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湫雪有看到吗？”朝日问。
“我都说了不认识她了啊...她长什么样啊？”
“要这么问的话...”
小樟在我们两个僵持之际，把目光投向了楼道中，眼睛不自觉的快速眨了几下。
“你~们~好~呀~”
充满精力的声音在楼道中回荡，紧接着一头粉色短发的女生从低阶梯上轻快地跳到了我们三个人之间。
“...你...好？”
除了小樟呆呆地表示问候，我和朝日都愣住了。
“你们来这里干嘛呢？午休快要结束了哦。”
粉粉的元气女生突然看向了我，我的身体不由一颤。
...这是要我回答的意思吗？
“...找人吃饭。”
我老实回答了。
“噢~是这样啊~”
好恶心。
要是我的话，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用这样的语气面对自己亲近的人，更别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从现在开始打心底地觉得这个人不太会真心对待身边的人。
“——我们是来找她的。”朝日的语气不知何时变得这么正式了，“那你呢？这里是特殊教学楼吧？”
“啊，这个啊。”粉色的女生神秘兮兮地从制服口袋里抓出几粒糖果，“我来找我的好朋友哦，这是她们最喜欢的糖果，你们要吗？”
“不用了...”
“那你们快点哦，我先走啦~”
她甩了甩手，便转身悠哉悠哉地朝着我们的教学楼走去。
...
“...怎么一回事？”
小樟小心翼翼地望着那个同学的背影，双腿显得有些发软。
“...你们觉得她是在说实话吗？”
朝日沉思着，没有回答小樟这个问题。
“...不太清楚，不过，好让人不适。”
我倒是直接把实话说出来了。
“恶心。”
朝日突然说道，把我吓了一跳。
“诶？”
“啊...还没告诉你。那个人就是樱内哦。”
“...”
椎名樱内，有着欺凌特殊学生嫌疑的我们的同班同学。看上去元气满满，会随身带小零食，感觉是个会每天喜笑颜开的人。
但是，很让我觉得不正常，很恶心。
我想我和她的关系一定不会好起来。
“那个...”小樟鼓起了嘴巴，“那人在刚上高中的时候是有来骚扰过你对吧？”
她问的是朝日。
朝日叹了口气，点点头。
“是这样没错。”
不过以朝日的性格，她是不会与这样的人深入交流的。
“这么说的话...”小樟把拳头拍在了手心上，“那家伙...”
如果樱内对谁都是这样的表情的话，我估计那些对此没有防备的特殊学生，会很容易认为她是个特别有爱心的学姐。
“——是想要勾搭我们的湫雪啊。”
“咦？”
莫名成为了话题中心的我差点要发出怪叫，“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不知道。”
哈？
“因为你也会来这里这一点？”朝日的眉毛开始起舞。
“这又是什么鬼原因啊”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我还以为你们都在怀疑樱内呢...
不过...现在下结论还是太早了。
“不过，她有特意关注湫雪的动向，就说明她是有在观察着湫雪的。”
“所以...？”
“不是霸凌就是暗恋的前兆。”小樟突然插嘴道。
“没错！就是这样。”朝日的语气也是这般坚毅。
...啊哈哈。
“什么啊...我是女生诶。”
“不过湫雪这样的性格也很招女生的喜欢哦，而且长得也很可爱。”
小樟开始捏起我的脸。
“窝...一点也不阔奈...”我抓住她的双手，让她松开我的脸。
“不过啊，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对吧？”
“说是这样说啦...”
“那么，我们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吧。”
“喔...”
“我们软软糯糯的小湫雪一定是很让人讨喜的啦~”
“你可以闭嘴了。”
“哇呜...”
朝日从刚才就在保持沉默了...她一脸凝重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果然她也觉得樱内很不对劲吗？
“等等...”她缓缓开口了，抬头看向我们两人。
“朝日？”
“...”她咬着牙，即将从她口中说出的，是及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们快迟到了。”
下午的课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的程度，我做不到像朝日那么聪明...当然也会不像小樟那样漫不经心啦。不过这样也比昨天一个下午都待在保健室好多了。
“一起走吗？”
朝日很快就收拾完书包，已经出现在我的桌旁了。
“嗯...”
我抬头看向教师前方，看见老师正好把小樟押下来讲题了。
“啊哈哈...”
“嗯？”
“啊？”
“问你要一起走吗？”
“...不了。”
“是要去找那个学妹吗？”
“嗯，最近大概都...”
“我能一起去吗？”
“咦？”
在那仿佛奢求什么东西的眼中，我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朝日？
“——下次吧。”
我用低头收书的动作，掩盖了差点流露出的苦涩，“粒子她很怕生的...突然过去的话，不太好吧？”
“...也是呢。”
我又悄悄抬起头看着朝日，她正在往教室前排观望。顺着她的视线，我发现她看的不是小樟，而是那个一头粉色短发的同学——樱内。
樱内正在和自己的几个朋友一起商量等一下要去哪里玩。
“朝日啊...”
我突然把她叫住。
“怎么了？”
她把视线落回了我的身上。
“...我就直接说了。”我收好了书包，把它挂在肩上，“你会不会觉得，樱内是一个校园欺凌者？”
“...难说呢。”她摆了摆脑袋，“虽然说没有什么好感，但感觉她不会干出那种事。”
...难道只是因为我太敏感了吗...
“——湫雪是认为...是樱内她...？”
“啊...也没有啦。”
“这样吗。不过你会这样认为也不奇怪呢。”她微微笑了笑，“那，拜拜啦。”
...朝日似乎很害怕【寂寞】。
每次在假装镇定的时候，总是会把自己微微的不满刻印在空气中。
比如这次。小樟被老师扣押了，而我又要去接粒子。因为我和小樟都有着各自的原因，而导致我们三个在放学后无法像以前一样聚在一起。
其实寂寞的不只是朝日...
我们现在是高二生而已，以后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我想，这种现象在今后还会发展成，不仅仅是放学时间，而是连空闲时间都无法像最开始那样。
...终有一天我们会相继消失，依次死去。
到了那时，可能连【寂寞】为何物都已然忘却。
不过...庆幸的是，现在时候仍未到。
粒子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低着头，身体稍有摆动。在这个越来越正值夏天的日子，夕阳出现的时间渐渐推迟，不过现在也有些迹象了。
光是坐在那里就如画的女孩仿佛听见了我走到桌旁的动静，缓缓抬起了头。
哈...还是没能把视线完整看向我这里呢。
“回家了哦。”
我轻声招呼着。
她站起身，熟练地展开导盲杖，往我大致的方向侧过脸。
“走吧。”
嗒、哒...哒。
明明是第二天，我却又开始自觉地为粒子提了书包。
我们静悄悄地出了教室，开始踏上出校的路程。
“——啧...”走廊的后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一个高挑的女生，正在为另一名女生的脸上贴创可贴，一脸麻烦与嫌弃...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受伤的女生正是冬华。
这是...？
冬华好像在哭的样子...
“学姐？你没跟上吗？”
“...哦！来了！”
我的思绪被粒子拉回，急匆匆地要跟上前去。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个子女生也恰巧往我这里看来。
一股寒意马上冲击了我的神经，身体突然间颤了颤。
那个人的目光几乎没有任何希望可言，犹如深渊，只需看上一眼就能将人吞噬。
恐惧感侵袭而来，我没有继续再看下去的勇气，便马上回头跟上粒子的脚步。
“学姐真的很爱发呆呢。”
“嗯...”
柔风即将吹散春天，夏的气息已悄然蛰伏于街道上的各个角落，天空的每一篇诗歌。
甩动着导盲杖的粒子，和带着两个书包的我，在信号灯前停了下来。
但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只是才认识不过两天的学妹与学姐的关系，话题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我还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侧。
她的头微微抬起，面向正斜上空，欣慰地笑了笑。
“没换同桌呢。”
温柔似水的声音灌入我的大脑，我的指尖宛如被麻痹般，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大概一直不会换吧...”
我坚信着。
“一定...”她的眼中绝对不是黑暗，“一定所有人都无法忘掉小汐吧。”
...
【我死了以后，姐姐一定不要死哦。】
...
“嗯...”我望向了前方数字不断跳动着的信号灯，任由晚风拂弄我的发梢，“我也是。”
红色的光芒在闪烁数秒后又定格为绿色，人群洪流覆盖了斑马街道。
但我们还没有融入其中。
矗立在身前的粒子，秀发无规则地流动，似丝线，似夜空。
...她的眼中存在着我无法视见的景色。
当然，那种事情几乎没有可能。
她的眼中明明不存在任何事物，仅有空虚，就连汐的轮廓都不曾见证。
对于粒子，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对她来说...
光是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学姐。”
人流渐渐疏去，粒子侧过身叫了我一声。
“什么事？”
“要去吃点什么吗？”
店内的空气比意料中更令人舒适，料理的气味揉成一团飘入鼻中。
...我怎么会刚进来就饿了？
“欢迎光临...小粒子？！”
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子在前台露出了犹见到小时候丢失的弹珠的表情。
“...我来了。”
粒子腼腆地打着招呼。
显而易见，这俩人认识。而且这应该就是粒子提到的会来吃晚饭的那家餐厅。
“啊~~你昨天没有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昨天是碰到...”
“诶？！啊，你是谁？”
女子的头发跃而翘起，对我虎视眈眈。
“呃...我是...”
“她是我的学姐。”粒子帮我回答了。
“小粒子的学姐...”
“嗯...？”我感觉自己的信任正受到威胁。
那女子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也感到自己在她的眼中被无形地挤压了。
“该不会是借着朋友的借口然后去默默无闻地干坏事的那种吧？”
“诶？！为什么？？”这就是那什么...莫须有啊？！
“你看着就很凶啊。”
“学姐看着很凶吗？”粒子又没有完全把头对向我。
“我...”什么什么什么，为什么这么一说？中午的时候小樟夸我可爱，我连高兴都还来不及呢...为什么...
我肩上自己的书包，在我的叹息声戛然而止后，自顾自地滑落到了地上。
“哈哈~才没有啦，小妹妹很可爱哦。”
“...真的吗？”我有点害怕地往后缩了一下。
“真的哟。”
“...”
粒子在这时终于第一次和我的脸对上了。
但因为没有办法看见我，也不知道我的身高，所以视线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嘴巴。
“怎么了吗？”
“没事。”
可是她的手已经高过了我的头顶，掌心朝下，正缓缓地下落。
...？
店内充斥着叫人发痒的气氛。
最后，一阵轻轻的抚摸触感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
“咦...？”
“因为...学姐很可爱嘛。”
粒子的脸上开始散发蒸汽，她本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反正我自己是有点难为情没错啦。
倒是...她还要摸多久？
帮粒子顺利坐下后，我也坐到了她的对面。这样的氛围倒是和在教室里的不一样。
粒子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她现在简直就像一只被夺去食物的小兔子。
“学姐很喜欢蛋包饭吗？”
她会这么问，是因为我刚刚点了一份蛋包饭，其次是...哪来的其次。
“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是不知道吃些什么...蛋包饭的话，平时自己也会做啦。”
“那就和在家里没有区别了呢。”
区别还是有的...
这是第一次和粒子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吃饭...不过在学校里也是连第二次也没有就是了。
“那...粒子呢？喜欢中华料理？”
“喜欢，一有机会我就会来这里点。”
我也会做一点点来着...但是我没有把这个信息透露出去。
“我也挺喜欢的。”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这是附和还是在说真心话，但这也属于在将话题时间延长——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和粒子聊些什么。
“...有没有什么讨厌的...？”
“嗯...？”
“就是...讨厌的东西...”
讨厌的东西啊...不仅仅是在指食物了...
“没有呢...”
“这样啊...那...”粒子很明显地咽了口口水，“或者是人之类的呢？”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
“人...”
“学姐...我其实...”
我大概能猜出她想说什么了。
很讨厌自己，对吧？
“我说啊...不要因为其他人的几句胡言乱语就当真了啊，你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糟啊？”
“可是...如果是胡言乱语的话...为什么一直以来都...”
“...”我又在她的眼中看见了那一片死寂，就像昨天在电车上那样。
看来我的这些做法还没有效果...
“还有...重获光明什么的...这...”粒子的嘴角在不断地抖动，眼神漂浮不定，“真的算是好事吗...？”
这么一想，我考虑的事情真的太少了。
我连粒子想不想见到光明这一点都擅自去为她考虑了...
如果说，粒子一直都没有对光明产生过渴望，那么我就是罪人。
是我在她世界里第一次带入了光明，可是从不知晓光明的她，很有可能会对其产生恐惧。
光明...或许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物...
我轻轻抓住她的手，默默低下头。
“——...我也知道学姐是为我好...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美好的死亡吗？”
“...”
“我觉得...小汐也不会觉得自己能够幸福的死去吧...所以才会...”
才不是...
才不是...
这样不就...
被痛苦击败了吗...
“——虽然学姐叫我要好好地生活...但是除了死...我...”她的眼角的泪珠闪烁着，刘海成为了隔离世界的屏障，“...我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
“我身边的朋友...都离开了呢...”
“...啊。”
“以前也有像学姐这样的人哦。”她自顾自地笑着，“不过...也不在了...小汐也是...”
“...”
“所以啊，我很感谢学姐...但是...我希望...学姐以后...可不可以不用来照顾我了呢？”
◇◇◇
又是这样。
湫雪和小樟都不在身边。
后者不需要怎么担心，因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可靠的男朋友。倒是湫雪...前段时间小汐才去世，身边真正有交集的人也没有多少，现在却和小汐的朋友待在一起。
我立在走廊一侧的窗口，望着带着两个书包和手持一根导盲杖的那对组合，正渐渐贴近校门将要远去。
从今往后也会是这样吗？
原来湫雪是在追求这样的安全感吗？
我不太懂这些东西，只是感觉自己特别特别的不甘心，可能不经意间就会让眼泪滚落下来。
...我为什么要与她们成为朋友呢？
仅流逝一年多的时光，理由早已逃离出了我的思绪，只留下了欢声笑语的片刻。
开心...对，和她们在一起，我能够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不需要附和，更不需要伪装。
现在吗...我们很难有机会再继续三个人聚在一起狂笑不止了。
...
湫雪与粒子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外，而后又有成群的学生有说有笑地从那里离开。
...只有我还是一个人。
说起来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班上其实是属于那种差不多要被孤立的人吧。
所以她才能够对于大多事情无动于衷吧。老师说的冷笑话也好，几个同学在课上的起哄也好，她都没有在意过，唯有在我们面前时，她才会偶尔笑几次。
...现在她可以在除了我们以外的场所露出笑容了，即便那个人无法察觉到她无声的笑容。
但这样也...
——“朝日？”
在教室里能听到的最多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我缓缓转过身。
粉色头发的女孩单肩跨着书包，稍有些犹豫地注视着我。
“...”
“你没有和湫雪她们一起吗？”
我咬咬牙，反问道：
“那你呢，你的那些朋友呢？”
“她们啊...先回去了。”
“这么快的吗？不是说要一起去逛商场的吗？”
“我和她们说有事。”
“那你怎么还有闲工夫来找我？”
“...”
她痴痴地站立于楼梯口前，仿佛只要我不做出动作，她就会继续在这里当木头人。
“樱内。”
“在。”
“找我干嘛？”
“一起回家吗？”
啧...
明明是她提出的邀请，可她在路上却保持着一言不发。
路边甜品店散发出的香气也没有让她停下脚步，街头的算命活动也提不起她的兴趣，这和她爱管闲事的性格可不一样。
忍了好久，终于我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走在一起很奇怪吗？”
樱内摇摇晃晃地走着，愣了几秒后才张开了嘴：
“嗯...我们多久没有像这样一起了？”
“...”
“上次一起回家，还是国中的时候吧？”
“是这样...”
“真怀念呢，那个时候你也会来我的家玩...不过上了高中不知不觉就没有接触了呢。”
...我和樱内国中的时候是同学，同时也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否认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是形影不离的两人，而且过得也很开心。但是啊...我也有渐渐意识到，我们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天真永远成为朋友。
所以...为了将她的那份天真封存于那个季节，我选择了不再与她接触。
于是在自己不在天真后，也遇见了没有国中生天真稚气的湫雪和小樟。
...按理来说，我对樱内应持有的明明该是无尽的愧疚。
可是，在高中开学后的那几天，我也发现了，她的身边聚集着好多人。
好多好多我不认识的人，聚集在我国中时最好的朋友身边，那里并没有属于我的位置。可是樱内也有过来邀请我。
但是...那份笑容...
已然不是纯粹的那个她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特殊教学楼？”
“我也说过了吧，找我的朋友。”
“你给我说实话...”
“我们之前会这样相互猜疑的吗...？”
樱内的粉发在黄昏下摇曳，眼神黯淡无光。
其他的我没有在意了。
这时候我也才反应过来，要是我...
要是我在国中最后的那个春假有继续与她接触，我们也不会...
...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