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人的死亡，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存在于此，力量微不足道。
学校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逝去而停止课程，电车也不会由于换了名乘客而停止通流。
即使是昨天有人因电车而死，它仍然能在今天把我像往常一样送达学校附近的车站。
狂妄自大地死去，只会沦为笑柄。
自卑低劣地自顾自死去，也会沦为笑柄。
我的身边不会出现什么英雄，更不存在什么拥有意义的死亡。
要说我们的价值嘛...或许是为了现在的某一个时刻吧，但数十年后，这个时刻也不再存在我们。
所以...
今天还活着，其实是很幸运的事哦
“早安。”
朝日到校的时间比我更早一些，现在她正凑到我的座位旁，似乎在观察我的精神状态。
“早安。昨天下午上课的笔记能借给我吗？”
昨天几乎一整个下午的上课时间，我都在保健室里躺着。
这也算是很罕见的了。
“OK~”
很快她就把放在背后的手伸出来，笔记也落在了我的课桌上。
看来朝日早就料到我会借了呢。
“谢谢。”
“嘿嘿。”
伸了个懒腰，我便开始奋笔疾书。
朝日站在一旁倒是很清闲。
“...你要不要先回座位上？”
“不用。”朝日摇摇头，“还挺早呢”
“喔...”
...
“湫雪。”
“怎么了吗？”
“...今天，比昨天更好了呢。”
嗯...或许是心情没有昨天那么糟糕了吧。
“那样不是挺好的嘛。”
我冲着朝日笑了笑。
朝日的个子会比我高一些，头发也比我长，染成了栗色。眼神里总是透露着【我很好，所以不用和我搭话】的感觉。左眼旁的小痣倒是给她加了几分可爱感。
我和朝日算是这个班上关系最融洽的了吧...
对了，还有小樟。
“——昨天被叫去辅导小樟的功课了？”
朝日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射到了前排的一个空座位上。
“小樟的学习要是再像以前一样懒懒散散的，就有很大的留级风险了。”朝日模仿着班导的语调说着，“老师是这么当着小樟的面和我说的。”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啊...
小樟是个叛逆挑染，会扯别的女生的头发，虽然说是少数。不过她对我们两个倒是特别特别温柔呢。
“那很危险了呢。”
“就是说啊，所以才叫我去督促她...不过她那个样子真的是在认真听吗？”
“哈哈，估计又在想着接下来要给千崎买什么礼物了吧。”
“啊~大概吧。先不管这个了。”朝日突然盯着我的眼睛，“昨天看到你和一个学妹走在一起，怎么回事？”
...嗯？
“啊，你们有看到啊，为什么不跟上来？”
朝日摆摆脑袋，眯起眼睛：
“因为看到湫雪和我们不认识的人走在一起，觉得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啊...
其实如果我没有和粒子相遇的话，今天可能就是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其他什么地方了。
“那是和小汐一个班的孩子，是个视障患者...但是个特别好的人哦。”
我手上的笔的速度放慢了。
“和小汐一个班的啊...难怪。”
“嗯...怎么说呢...和她走在一起，很让人安心。”
“安心？”
我和朝日对视上后，她马上垂下了头。
“...怎么了吗？”
“没事。啊——小樟来了——”
刚才她盯着的座位上出现了一名充满活力的挑染少女。
“——小樟，期末考试的...”
我在脑海中自动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开始琢磨起朝日前一刻的眼神...
欣喜？
我身上难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
看着满脸抗拒的小樟，以及无奈至极的朝日，我的心头猛然一震。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湫雪救我~”
“湫雪是不会救你的。”
...
啊！笔记还没做好！
实际上，我很希望自己能够普普通通地存在于此。
看上去确实是很普通...
但我现在正在特殊教学楼内，在这些特殊的学生中，我便是显得最特殊的那个。
朝日和小樟在本班吃午饭，我是偷偷一个人跑过来的，她们应该还在疑惑平时的三人组怎么又缺席了一位。
抱歉啦。
手里提着一份便当，站在一年B班的窗前，我在用眼睛不断地寻找着什么。
粒子...
“那个...”坐在窗边的一个男生抬起了头， 怯生生地看向我，“你找谁...？”
“粒子哟。”
“我帮你叫她。”
说罢，他离开座位，走向教室内靠前排的方向。我有注意到他的两条腿的动作十分不协调，颇有一种机械的僵硬感。
他走到那个黑发女孩的桌旁，说了些什么后，女孩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回应了他一句后...应该是一句吧。然后那个男生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旁，看向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
他正经地问道。
“牧源湫雪。”
“小汐的姐姐？”
“嗯。”
得到答案后，他又重复了刚才的路径。
不得不说，这些孩子的警惕性还是很强的啊。
坐在位置上正拿出便当盒的黑发女孩，在听见那个男生口中的名字时，嘴边露出了一丝惊讶。
“她说可以直接进来。”
...
“牧源学姐？”
粒子前桌的主人应该是在和别的同学一起吃，我便将那个椅子拉开，将自己的便当放在了粒子的桌上，坐在了她对面。
“你好呀。”
我用欢快的语气向她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她把脸转向我这边，但视线明显是对不上的。
“一起吃饭吧。”
“咦？”
“我想见你。”
“咦咦？”
这没有在开玩笑，但也不是全部原因。
我不想袖手旁观，所以要守在粒子的身边。这只是我凭着本能强烈想做的事。
因为昨天听了粒子说的那些，我总觉得自己必须要过来这里，顺带也有可能抓到那些一直在对这些特殊学生做不好的事的家伙。
【我好想死啊】什么的，根本就不应该出自于像粒子这样的高中生之口。不，不应出自于任何人之口。
“快吃吧~放学我会来接你的。”
“喔...”
粒子之所以能这么快接纳我，或许是因为经常在汐那里听说我吧。
毕竟...是和汐很要好的朋友呢。
“——学姐不去陪朋友吗？”
“朋友？她们会原谅我的。”
“这样啊。”
“而且粒子也是我的朋友哦。”
“...”
粒子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不断地往嘴里递进食物。这样不会噎到吗？
不过我现在感到有点奇怪...
昨天的粒子和今天的粒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明明昨天还很乐意说话来着，甚至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都是她发起的。
难道是我昨天在电车上睡着后，有发生什么吗？
除了有个初中生卧轨自杀...难道粒子的身上也发了什么吗？
“我吃饱了。”
当粒子收好便当盒时，我的午饭还剩下差不多一半。
好快...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还是说我和她一起吃饭其实会让她变紧张？
“——牧源学姐要早点回去哦。”
“嗯。”
——“那是...小汐的姐姐？”
我们两个安静之后，我听见教室后方有人在这么说。
...啊，被注意到了呢。
“真的诶，背影都一模一样。”
“不不不，小汐的头发更长吧？”
...呃，这是...？
“话说她是在和粒子吃饭吧？”
我是不是该快一点了？
我很害怕再有人在我的面前提起汐。
每次想到她，在脑海中充斥的，不止有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
还有...
让鼻子无比刺激的血腥味，以及手腕上的血喷溅到脸颊处的那个画面。
...
“石翠同学...”
这时一名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女生来到了粒子的座位旁。
“冬华？”
粒子通过音色判断出了这个人是谁。
等等...这个叫冬华的，是不是把你的名字叫错了？
“送你冰淇淋！”
那分明是冰棍。
诶？
难不成...？
“谢谢。”
“这是冬华自己做的哦。”
“好厉害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冬华的一阵阵笑声中，她蹦蹦跳跳地到了教室外了。
“她的智力比幼稚园的孩子还要糟...”
粒子手执冰棍有点惋惜地说。
“但是个善良的孩子，对吧？”
我终于开始收拾便当盒了。
“嗯，经常会送给别人糖果和小饼干之类的零食，不过冰棍还是第一次。”
“那你真幸运呢。”
“是、是么...”
粒子摆了摆脑袋。
“它是什么味的？”
“看上去的话...”
黄黄的，有点透明的感觉。“——芒果？橙子？”
“看不出来啊...”
那就只能尝出来了。
粒子小舔了一口，歪了歪嘴。
“是什么？”
“...不知道，味道有点淡。”
随后她又舔了舔，但在几秒后拧起了眉。
“怎么了？”
“有点...怪...”
因高温而融化的些许部分，化作黄橙色液体，顺着冰棍向下流去，又沿着木柄渗湿了粒子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