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吗?”
手机的屏幕上如此显示,消息的时间是七点三十八,我进门的前后脚,她算得还真准。
“到了。”
监护人说有些事要办,所以让我先上来。这里和潘暖拉着我离开的时候一样,那股淡淡的洗洁精味还没散去,但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我看着手机的屏幕,这个通讯软件没有已读显示功能,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否收到了我的消息。像这样不是面对面地交流让我有一种飘忽不定的焦虑。
“那就好。”
没有让我等太久,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是简短的确认,没有回复的必要。
这是今晚和她的所有交流了。
这样想着,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也有淡淡的洗洁精味,她擦过了我的书桌以及其他容易落灰的地方,布局上没什么改变,手机上又发来她的消息。
“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了。”
“是。”
“韩老师有没有把握更进一步?”
“不知道。”
和她一起学习的这段时间效率很高,最近我的脑子也比以前清明许多,但别人也不会原地踏步,我只能确定比以前的自己强。但是呢,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更关心其他事。比如她的消息都是一整句话,而我回复给她的信息只有寥寥数字。
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在敷衍她,只是我平时和她相处时也是这样,总是她在说,我在听。她会觉得我傲慢吗?或者她其实只需要一个倾听的人,即使不是我也可以。
不,不对。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意起她对我的看法了?潘暖,她只不过是被我的才华吸引的,一枚普普通通的棋子……我知道不是这样。
我是人。
人会迷茫,人会孤独,多天才的人都不例外。曾几何时,我习惯用不可一世的眼光来审视孤独,以鹤立鸡群的姿态来维持那点脆弱的自尊。其实我知道我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但是要我亲口承认这件事的话总会不甘心。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你呢?”
所以我敲击手机的屏幕,新的消息发了出去。我没有等她的回复,客厅的门开了,监护人气喘吁吁,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招呼我去帮她卸下来。
“出息了,你们班主任和我说你进步挺大,我以为是客套话呢。”
“嗯。”
“再有,刚才人家在这我不好说你。那小暖来咱们家,你就让人家收拾屋子?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想说,你其实也没有教过我什么。
“她提议的。”
“看看人家小暖,她是个好孩子,你多和人家学学……”
她懂潘暖的什么呢?只是见过一面,一起吃了顿饭。比得上潘暖或者比不上潘暖,她的话没什么参考的价值。我知道她只是想找些理由来损我两句,只要忍忍就能过去。
“嗯。”
漫不经心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她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我,不怎么重,体积很大。
“你今天过生日,拿去吃了。”
生日这个词对我而言过于陌生,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监护人盯着我,示意我把那个袋子拿到厨房去。
方盒子里装着一整个蛋糕,打开包装就有一种昂贵的甜品味道飘散开。奶油裱花,巧克力片,顶端装饰有水果,看着价格不菲,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这个。
“你程姨店里的,她还挺会做呢,尝尝吧?”
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块蛋糕被切到纸盘子里递给我,顶端一颗完完整整的草莓,她在对面坐下,拿着手机傻笑,也许她自己都没发觉。
我最期待这种甜品的时期是在小学到初中那会儿。那时的我无论怎样都想吃一口这样的蛋糕,结果被她打了一顿。她可能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但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有和她提起过想要什么。
我该有什么心情?感激?说不上。委屈?也不至于。只有一种理不清的思绪,很难找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更像是没劲,没意思。也许是因为我现在不需要这个了,她才给我端上来?索性叉起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轻盈的奶油和细腻的蛋糕坯化开,味道不让人失望,要说多好吃也不见得。
更没劲了,我更想知道潘暖有没有发新的消息给我。
“好吃不?”
“还好。”
“你小时候要吃这个,不给就哇哇嚎,到现在也就五六年。时间一晃儿就过去,那时候咱家是真穷,你妈现在可算有点儿存款了。”
“我记得。”
“嗯,你明天还得上课吧?早点儿睡。这次考年级第四挺不错,下次争取再往前进一进。”
“好。”
她离开厨房,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
“手机用明白没?加一下联系人,以后有什么事手机上和我说,别总麻烦人家小暖。”
“知道了。”
和我料想的一模一样。我呢,我既不气愤也不委屈,心里没有泛起一点儿涟漪,因为这都在我意料之中。
我把剩下的许多蛋糕送进冰箱,洗漱后躺到床上,平常来讲,这时候该睡觉了。
打开手机,潘暖发来了许多条消息。前几条在回应我询问她关于期中考试的事,最新的消息是一只猫的图片,躲在桌子下探出半个脑袋。
这家伙装什么可爱?
“你几岁?”
“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哟。”
也许是因为在网络上,她发消息的语气和现实里截然不同,我很难想象她发出这句话时脸上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睡觉了。”
“小凉晚安~”
轻浮的符号,却让我的心平静下来。方才那些乱糟糟的想法通通赶出脑海,我熄灭手机屏幕,放在枕头旁边,朝墙壁侧躺。
我的房间安静又黑暗,能听到自己心脏的鼓动声,翻来覆去的。我又抓起手机,最后打开和她的聊天界面。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