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他没有回头……
“妈妈，爸爸要去哪？”
她一脸冷漠……
——“先在这里住段时间，等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嗯。”小女孩拉着外婆的手，向车里的她挥手道别。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她有些害怕，攥紧了握着的手。抬头想问外婆那是谁，但外婆面色铁青地看着发动的汽车，一言不发。她没敢开口。
“小栞，我们回屋吧。”耳边传来外婆柔和的声音。她小声地“嗯”了一声，却依然站在原地，望着那辆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他厌恶的目光，她冷漠的话语，他陌生的脸。
不被需要，被人厌弃。无论怎样，他们始终都不曾回头。
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紧紧抱着自己。
声嘶力竭也有什么不会发生改变。既如此，索性……
栞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刘海，黏腻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睁大的双眼怔怔地盯着被子，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微凉的晚风吹动了窗帘，撒下一缕皎白的月光，汗湿的身体因寒意而一阵战栗。
梦境片段闪回，剧烈的反胃感突然袭来，她猛地弓起身子，干呕的冲动让胸口收紧。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良久过后，平复下来的她重新躺下，盯着天花板，举起右手。能触到什么呢？她不知道，但还是举着手掌，看着包裹五指的黑暗，发起了呆。
回过神来，栞叹了一口气，收回手臂，侧身蜷起身子，又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间，眼前蓦地浮现出午后那张宛如阳光的笑脸——
“我叫凪沙，藤泽凪沙。”……
栞猛地睁开眼，目之所及仍是夜的深邃黑暗。她盯着眼前的一片昏暗，手指摩挲被单，“藤泽……凪沙……”，犹豫着，小声地念了一句她的名字。
困意再度像潮水般袭来，她拉了拉被角，再度沉沉睡去……
午休时分，栞坐在熟悉的地点，啃着熟悉的面包。经历过昨天的事，那女孩可能还会再来，理性告诉她应去寻一个新的去处，但她既无法轻易放弃这已经习以为常的午餐地点，又在内心深处隐隐期待些什么，最终还是坐在相同的地方，默默地吃着午饭。
没过多久，楼下再次隐约传来脚步声，“噔噔”的声响回荡在楼梯内，快要和栞的心跳共振。她收起没吃完的面包坐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地微微颤抖起来，耳朵却专心地捕捉着逐渐靠近的脚步。
“啊，果然还在！”略带欣喜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笑脸一同出现，凪沙站在拐角处，朝她挥舞着胳膊。
栞顿时红了脸，咬着嘴唇低下了脑袋。
凪沙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脚步轻快地爬上楼梯，俯身向她伸出手：“一起去吗？”
堇盯着眼前伸着的手掌，犹豫了一下，轻轻把手放在掌心，点了点头。
天台矮墙的阴凉下，栞在凪沙的旁边坐着，保持着两只手掌的距离，小口地啃着没啃完的面包。眼角余光不时悄悄瞥向她，却又总是心虚般匆匆撤回，到底也看不真切。
“雨宫同学很喜欢吃这个吗？”旁边声音突然响起。
栞吓得微微一跳，扭过头去，只见凪沙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炒面面包。
“昨天看你好像吃的就是这个。”
栞握着面包的手指突然一蜷，脸颊顿时抹上一缕绯红。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噗”的一声，旁边的少女捂住嘴哑然失笑，栞的脸又红上几分。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凪沙半是开玩笑地追问道。栞不再言语，装作没听见似的重新啃起来，尽管绯红色已爬上耳垂。因为她没法回答，自己刚刚点头只是为了避免进一步解释而已。
“那给我尝一口。”
栞咬着面包的嘴瞬间停了下来，意识到后重新咬掉，费力地咀嚼、咽下，再度扭头向凪沙看去。她嘴角带着笑意，视线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栞一时失了言语。
“我分你一块炸鸡，这样扯平了，可以吧？”
不是这个问题。话堵在喉咙里，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栞吃惊之余，怔怔地盯着凪沙，仿佛想要读出她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而凪沙却已经自顾自地凑了过来，张着嘴发出“啊”的声音。
栞犹豫再三，从另一头掰下一小块面包，身旁的脑袋立马传来不满的声音，但她依旧装作没听见，捏着面包块正待递到凪沙手边，却被迅速俯下的脑袋一口叼走。
栞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呆愣的视线飘了过去，那人正心满意足似地嚼着刚到嘴的食物，并没有看向自己。
栞看了看手中的面包，重新小口地吃起来。这时，面前出现一双夹着炸鸡块的筷子。栞瞥了她一眼，试探地伸出手，而那双筷子毫不意外地躲开，绕过后又重新摆回她的面前。即便自己举起面包，也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栞再度看向凪沙，她只是笑眯眯的样子，猜不透什么心思。
犹豫着，仿佛认命一般，栞闭上双眼，一口吃掉面前的炸鸡块。只觉得脸要烧了起来。酥脆的咸香味道在口中蔓开，明明很好吃，每一口却咀嚼得那么艰难。
“好吃吗？”咽下之后，身旁的声音再度传来。
“……嗯……”栞避开视线，重新啃起面包。
“那就好。”探来的身体缩了回去，也重新吃起自己的午餐。“毕竟可是我自己做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栞嚼了一半瞬间噎住，不住地咳了起来。栞赶忙抄起矿泉水喝了几口，片刻才平复下来，而凪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仍旧吃着自己的便当，没有看自己一眼。
栞看了看她，又盯着手中的面包，愣了一会，默默地再度吃了起来。
直到午休铃声响起，彼此都没再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