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轲揉了揉陆玄的头发。

作为25岁的年纪，陆玄所承受的和常人比起来确实有些过于沉重了。

陆玄有些依恋这个动作。但随着她意识逐渐清晰，理智慢慢被找了回来。

她放开了白楚轲，慌忙地用手抹了一下眼泪，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白老师。”

然后她又突然想起来，那是刚刚被白楚轲轻轻揉过的地方，于是变得更加尴尬。

白楚轲只是淡淡一笑：“没事。”她重新坐回对面的沙发上，抽出一张纸递给陆玄，将这个插曲一笔带过，“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嗯……头有点疼。”

“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

陆玄用纸巾擦脸，点点头：“还有就是……”她迟疑了一下，“有点困。”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确定。

她很久没有这种浓重的疲倦感了，也很久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睡觉。好像下一秒闭上眼睛，就可以安然地直接睡过去。

白楚轲笑了：“那看来今晚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所以白老师带我做催眠……就是为了让我能好好睡觉吗？”

“这不是主要原因。但既然有意外收获也不错，不是吗？”

白楚轲站起来重新为自己和陆玄倒了一杯水。长时间的精神集中和不停说话，让她此时有些口渴。

“谢谢。”陆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无意间看到墙上的钟表，有些惊讶，“已经9点了？”

白楚轲挑挑眉，打趣道：“是啊，刚才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时间了，看来你人回来了，把魂儿丢了？”

陆玄有些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顾不上关注这些。”

白楚轲只是笑笑：“今天就到这吧。路上注意安全，回去早点休息。”

陆玄眨眨眼睛：“白老师，我们不用分析一下刚才的……催眠吗？”她看那些电影里，这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白楚轲想了想，回答：“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的事，今天你太累了，再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留到下周吧。没关系，我在结束催眠之前已经给了你暗示，让你记住催眠里发生的事。这个……怎么说呢，不着急，也不是着急的事儿。”

经过这一次催眠，陆玄对白楚轲的话早已深信不疑。

白老师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白老师如果没道理就不可能坐在这里跟她讲道理。更何况白老师本来就说的有道理。

白老师怎么安排，她怎么做就是了。

于是陆玄点点头：“好的。今天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咨询费我会按2个小时付给您的，谢谢白老师。”

然后她看见对面的白老师端杯子喝水的手停顿了一下。

随后露出礼貌的职业笑容：“这是常有的事，按正常的费用结算就行。”

陆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本来就耽误您下班了……现在又延长了这么多时间。”

白楚轲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会儿怎么回去？”

于是陆玄也识趣地不再提起：“我开车来的。白老师怎么回去？这么晚了，我送您吧。”

“没事不用，我也开车了。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见对方拒绝，陆玄也不再强求：“好的，您也是。”

两个人站起来，一前一后走到门口。陆玄跟在白楚轲身后，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问道：“对了白老师，我方便加您一个微信吗？”

白楚轲回过头，歪着脑袋看她。

陆玄有些慌张，忙解释道：“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就是想着，这样可能方便点。”

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方便的。

白楚轲的表情有些为难：“这个恐怕……因为你知道我们机构是有规定的，作为咨询师我不能和来访者有什么除了工作之外的私下往来。不好意思……”

这只是一个拒绝的理由，就像刚刚一样——其实白楚轲没开车。

机构确实有规定。如果允许咨询师和患者私下交易……怕是早就倒闭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京博心理咨询中心，本来就是她开的。陆玄是走公账，还是走私账，钱最后都是进她口袋里。

她只是单纯不想加而已。

成年人都有十分默契的边界感，有一个理由就足够了，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听白楚轲这么说，陆玄赶紧表示理解：“嗯嗯好的……没关系，我明白的！”随后她怕对方尴尬，又补充了一大堆，“我很理解的，我们做警察其实也是这样，不能和涉事民众有私交，留电话也是留办公室电话。嗯……我理解，都是有纪律的。对不起白老师，是我唐突了。”

白楚轲笑得温柔：“也不用道歉啦。那我们走吧。”

两人前后走出咨询室，穿过长长的走廊，白楚轲将陆玄送到门口。

“你先回去吧，我稍微收拾一下，然后锁门。”

陆玄本想说，等白楚轲一起下去。但她转念一想，两人就算一起下去也是各走各的，这样显得有点越界了。

也说不准白老师让她先走是还有别的事要忙，不好明说。

于是陆玄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您路上也开车慢点。”

“好，再见。”

陆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不算明亮的电梯间尽头，她好像是走了楼梯。

白楚轲抬手整理了一下外套领子，在陆玄身后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她突然觉得陆玄刚才傻乎乎给自己递台阶的样子……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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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写字楼，坐进车里，陆玄的疲惫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她很困，困到怀疑自己现在开车回家是不是会因为疲劳驾驶而发生意外。

肚子也有点饿，毕竟晚上因为选错了店导致没吃什么东西。

陆玄将车座放平，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宁静呼吸。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疲倦感包围全身的舒适感了。

车窗外是灯红酒绿的世界。晚上9点半，有些人已经准备入睡，但是对这座不夜城而言，它才刚刚完成苏醒。

陆玄在车身隔绝的小小空间里昏昏欲睡。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眼前猛然闪过红色身影。

只有眼睛和嘴巴的怪物……还有手持刀刃的模糊影子。

红色是刀刃上醒目的鲜血。

陆玄瞬间清醒了。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睡着了，还是陷入了某些奇怪的状态里。看一眼时间，才过去10分钟。

她重新坐起来，叹了口气。不安的内心蠢蠢欲动。

她好想宣泄，她好想放纵。

理智告诉陆玄她现在应该开车回家，随便吃点东西就去睡觉。时间已经很晚了，而明天又要开始新一周的工作了。

睡着之后，下一次睁开眼睛，又要马不停蹄地奔赴工作。

工作……她不想工作。

她好累。等到能感受到疲惫的滋味，才发觉自己有多累。

陆玄懊恼地挠了挠头发，内心生出一丝罪恶感。

在白楚轲的帮助下，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一点困意，却无法控制自己此刻想要放纵堕落的欲望，将那珍贵的休息时间都浪费掉。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得不到的时候总是想要，真正拥有了又眼巴巴地望着别的。

而此时陆玄的眼睛正望着斜对面的一枚亮眼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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湃Song是一家人气超高的音乐主题综合餐厅，设有吧台，舞池和开放麦，用以满足人们多样的娱乐需求。不管是想要用餐，小酌，还是想要唱歌，交友，都非常适合。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上座率都超过八成，一眼望去到处皆是热闹沸腾的人群。

大厅里几乎座无虚席，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美酒佳肴。大厅中央最显眼的地方，精致的舞台上有人在纵情高歌，即使歌声差强人意，但依然能赢得人们捧场的欢呼。仅一墙之隔的舞池里人满为患，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这里放肆宣泄，跟随着DJ台上带动气氛的MC一起将克制的自我抛诸脑后。舞池周围的黑色卡座里有人在拼酒，有人在玩暧昧的互动游戏。服务生端着花花绿绿的酒瓶忙碌着走来走去，卡座里工作的营销卖力讨着酒客的欢心。

这是一个会让人放下理智的地方。

这是一个人们自愿等待着被同化的永无乡。

穿过餐厅和舞池，在最深处藏着隐秘的角落。那是不同于前场的另一个世界。

但不外乎都是关于人类那点通俗易懂的虚荣和欲望。

尽头的一间VIP包房里，气氛却显得有所不同。

昏暗暧昧的彩色灯球被关掉，明亮的白炽灯照亮整个包厢。巨大的屏幕上，音乐MV暂停了播放，这里隔音效果还不错，隔绝了外面的花天酒地，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

包厢里有大概二三十人，空间很大，倒也足以坐下二三十人。

但却只有一个女人坐着。

她倾身从桌上的三层果盘里挑选了一片西瓜用刀稳稳叉住，随后慵懒地向后靠着沙发，将西瓜送进嘴里。

女人慢慢地嚼着水果，所有人都站在包厢里或近或远的地方，安静地，默默地等待着。四面的沙发空空荡荡，但没有人坐下。

等女人终于吃完了刀上的最后一口西瓜，她随手将充当用餐工具的刀子往前一扔。锋利的刀刃在空气中划过，明明是危险的动作却没人敢惊呼出声。

刀子最后落在地上一只粗糙的手旁边，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突兀的清脆声响。

对了，还有一个人正跪在女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