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带走 究竟是什么

是那人妄图 将美丽不可寻获

盛夏的少女回答

偎我以为伊甸的圣果

我恳求啊 向天边的彩云 向那位卑鄙的神灵诉说

——节选五《少女颂唱的夏之歌》

小小的筱夏坐在电瓶车的后面，前边抱着的，大多时是父亲。

路边的马路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可大都灰白色调，是筱夏听不到这些。她想的多了，晚上吃什么饭？削铅笔的时候芯为什么老断？还有还有，同桌描述的，云卷样式的糕点到底多好吃......要她一直说个不停。

等电瓶车减速缓缓停下，却还不是家的风景。

要自己乖乖呆在车上，前面的人儿走到大卡车前，那摊子的主人见了那么多次，怎么脸庞在记忆里依然模糊不清着。

唯独记得，是苹果，面的苹果，父亲常常买的。

他对筱夏说：“你妈从小到大就爱吃这个。”

苹果，面苹果，用筱夏灵巧的双手削掉它暗红色的外壳，赤裸裸的，是黄澄澄的罪恶。沉默着，无人言语，只有仪器细微的电流声，跃动着，好似夜幕颤动的蝉翼。

等快完成的时候，筱夏闭上眼睛，试着用力，又不用力，任凭刀刃滑向指腹，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吧，可笑，连鲜血都没有流出一滴。用疼痛忘记，无法忘记自己的虚伪与逃避。

父亲，您说的话，筱夏会记得，永远记得。

削好苹果，平整的放在盘子里，筱夏按住将其平切为几瓣，稍微摆弄一下，就变成一朵莲花。老一辈人不太这样做，他们通常是，是整整齐齐的一颗 。

“要摆盘的好看些嘛！”

这样子欢快地说着......家里只有筱夏会做这种事。

偷偷地，试着用余光，筱夏瞄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原本柔顺润泽的长发随着主人的随意与懈怠，任凭别人怎么用心打理梳洗都回不到从前吧。筱夏轻轻夹起盘子的边缘，使力推了推，是要好好放在柜子中央。然后起身，筱夏远远的，往里走到窗前，拒绝了邀请。

筱夏，单单自己来看望母亲的次数不多，或者说，几乎没有。只有必须要来的那一次，以及今天。

在上一次，尽管气氛是悲肃的，奶奶和姥姥还是扯出了非常难看的笑容，她们非要拉着筱夏要她看看再吃点什么，可筱夏不饿，家里每天留的钱已经供得上一份堪称奢靡的晚餐。筱夏、筱夏可以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可这些话老一辈的人总是患有间歇性耳聋，这两个两位老婆婆呀买这买那，在筱夏看来尽是些无用的东西。临到家前，终于还是带着筱夏再吃下一顿饭，就在楼下的那家小面馆。自然是不会浪费食物，筱夏，还是把点的面一个人吃光了。

此后，那位患有脚疾的老爷爷每次见到筱夏来，面的份量总是平白无故加了一半。

自己很长很长没有去过老爷爷那了，筱夏突然的，想再尝一尝那家的手艺。至少汤很好喝，清清亮亮的汤，点缀着匀称整齐的葱花白绿，很香很香，可以一口一口地小饮着，要美味，要简单的美味，断续断续了，来中断筱夏的小脑袋里的杂乱无序。深深吸上一口气吧，记住这是医院的味道。

窗外的夜深，本该想过去一样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可现在的人很聪明，搭起电线攀爬，浇筑模具捕获，是金呀还是银呀钨丝呜咽咽地被敲醒，把天上的星儿一颗一颗，赠与地上的人儿欢乐。于是呀于是，明明天已经黑了，可离旧白日的梦却远着。请不要早早睡着，太阳满足了，可月亮等了一天还没跟你玩耍呢。

“月亮呀月亮，为什么你是清冷的玉盘，是太阳过分的热烈，你便不在起舞了吗？”筱夏不懂，那嫦娥为什么要奔月，去太阳家不是更暖和。

站在这里感受，那医院的空调，是24小时绝不息歇的守卫，它将温暖的香炉，恒于纯白的密室。可终于光明交替黑暗，任凭黑暗对身体的欺骗，不仅仅是大脑，还有心脏。因此可恨，你挡住了光，你趋向黑暗，你选择贪婪，月亮啊，你本就不该存在。

受冷了、受热了、亦或委屈了，欢快了，筱夏不会试着回头，也不交流什么。每一次她都这样，好似里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让她作为一名远远探访的外客，而不是血脉相亲的女儿。

人伦的常态是什么？至少至少说上一句吧，起码说上一句，最基本的一声招呼。‘姥姥姥爷晚上好，吃饭了吗？累不累？’‘妈妈，你感觉这么样？最近有没有好一点？’这些轻易说起的俏皮活是青春少女可以戴着的标签，可筱夏偏偏是嘴笨的，不，或许是冷漠吧。

这样一副场景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少了一个人。于是一切温暖的海岸沙滩转变为死寂的内陆湖底，没有人知道‘日常’该如何成为日常。

“咳咳，宝儿，最近过哩怎么样？这学校是好学校，学校压力大不大？”

姥爷打了打哈欠，说着看着时间已经刚刚好7点，再过一个小时就该换班了。

“我，还好吧，没什么压力。这学校名头还行，但也不都是些学神学霸什么的，也有一些浑水摸鱼的，成绩吗，也能占个前几。”

“噫，那孩儿厉害，你爸妈小时候啊，上学也厉害。咱嘛，也还行，马马虎虎，终归是得了个中学文凭。你看你这儿，宝儿，有啥不懂的，勤问问你妈，不用怕她劳累，她一天天嘞床上，最近也不画了，也不写啥，手机嘛，也不咋玩。你来来，多来来，多给你妈说说话。你俩母女哩，有啥不好意思说哩，别怕人，有啥说啥，你不好意思，我叫你姥醒，俺俩先出去走走，偷个懒儿，你娘俩单独说。”

“姥~~~爷，我没事儿 ，别打扰我姥姥睡觉。”

筱夏转过身来，双手反握住窗前的栏杆上面较粗的一横，倚靠在上面。借室内的光的照着，是过了腰部太长太长的头发，让宝贝似的发梢，任由着重力缠在她的手腕上。

“宝儿也大了，漂亮，出落的跟你妈一样，你妈小时候也漂亮。看，小云，你看宝儿，是不是跟你一样。”

姥爷坐在病床，旁边的病床上，偷偷地吃着筱夏切好的苹果，一个两个，是有三个，在他的手中。

妈妈呢？妈妈还没吃呢。

“她，是个好孩子。说起来，爸，你老别撺掇她了，她又不喜欢。”

“嘿，你这，你小时候，我和你娘小时候可是宠你，对你放心，什么都任由你来。现在我让宝儿给你说说话，你倒是不肯。”

姥爷调笑着，把手上的一瓣苹果月牙子递给回头说话的女儿。

“先吃个，也消点食了，再吃点水果。”

“爸，我真吃得够多了。”

“你妮儿好心给你削哩，吃一个，就吃一个，亲人嘞，给个面子嘛。”

母亲接过苹果月牙子，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啃咬着。而筱夏在一旁，作空气般沉沉望着。

筱夏喜欢母亲的脸庞、牙齿、鼻子、眼睛、耳朵，还有身体，可她不喜欢母亲的性格、言语、行为，以及爱好。她那毫无波澜的模样，好像大家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可......她凭什么得到我们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