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时间褪色的记忆囚笼中,父亲曾要求我承诺,他是正确的。
可我是你的孩子,不是吗?将有的愿望不能实现,便丢掉了声响,微弱、微弱,直至沉默。
离近了看,母亲的手指很是纤细修长,比自己要好看许多。筱夏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搭在上面。
你希望我做什么?
你期待我做什么?
你在看着我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早已不注视筱夏。
在这交替的时间中,四位老人的刻意,这个夜晚由筱夏看护她的母亲。
月光洒落,是没有人记得拉上窗帘。筱夏觉得姥姥大概也是发病了。临走之前,很有礼貌地顺手关了门,也默默关了灯。
筱夏看不清,母亲的脸蒙着一层阴影。月光的弧角,若只画出三分的莹玉,其余的七分,是放在盒子里,还是给了谁呢?
不等筱夏反应,另一只手,不是自己的?
……裹在自己的上面。
筱夏抬头,对上某人的眼睛,深邃而幽暗。若非杏,若非桃,婉转至眼角,带走猫儿的狡黠与狐狸的娇媚,就让柳叶儿的余梢吹落吧。
嗯……带着侵略性的目光。
“你……要牵我的手,是吗?如果你需要,我想应该,毕竟,我吃了你的果。”
“额,对不起,我想你冷,啊不,我冷。”筱夏仿佛触电般把手伸了回去,结结巴巴的说道。
“哦,确实温度不太高,我会电话向院长反应。还有,不必说对不起。”
沉默……
沉默……
云妁漪不曾经历过某种尴尬,例如沉默。毕竟从小到大,都有个对家的青梅竹马,他姓白。云妁漪想起小时候,大家一起商量着玩捉迷藏,若那些人能找到了自己的话,那第一时间也一定能发现他。
云妁漪转头低下,看着局促不安的筱夏。心想,“你这般活络的人物,倒是女儿却不像你。”
“八点半,按老一辈的习惯,他们已经睡熟了。我们睡不了这么早,你该把灯打开,我们谈谈。”
妈妈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完全不像一个卧病许久的人。
“谈什么?干嘛,开不开灯不都一样。”
“呵,我是母亲吧?想看看女儿可爱的脸,不可以吗?”仿佛柔和了许多,云妁漪的声音带上些许感伤。
筱夏扣着自己的手指甲,大脑一片空空,阴沉着脸,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呃,你想开你开吧,开关就在你旁边。”
“嗯,我想.....你帮我开一下,是我的请求,可以吗?”
“好。”
筱夏啪的一下,把灯拍开。
“你过来。”云妁漪拉向筱夏的手臂,然而……并没有拉动。
“你可以坐在我旁边。我理解,结合你之前的话语和动作,你似乎在温暖我的手,自然,如果你向我给予什么,我自当做出回应。“
没有如筱夏预料下的尴尬,她的母亲在发现拽不动她后,没有收手,而是保持住动作,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你就这么……想要远离我吗?“
轻易地说了出来,并不轻易的话,用着轻飘飘的语气。
“我喜欢你。”
仿佛反驳般,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言语。
“嗯…等一下,妈,呃…我其实,其实,我有个朋友,她是我同桌。”
筱夏抬头,漂移着眼神说着。
“嗯,我知道,那孩子不错,长得也可爱,还来看过我几次,是个很有礼貌很有家教的好姑娘。”
“嗯?她来过?”
“嗯,听她说话,她可是很紧张你的心里状态的。”
“当然,嗯,你的样子吗……我判定她不想让你知道她来我这儿,你……可以把这件事情“若无其事”化,我的请求。当然,这并非毫无报酬。”
筱夏闭上眼,仿佛想到了什么,坚决说道:“我不要,这没什么,你跟她说什么话,你又不了解她,也不懂我和她的关系。别管她,万一她是坏人呢?她也有那样的能力。”
“嗯~”云妁漪故意拉长了语调。
“好的,哦,对了,之前说的,你喜欢……”
云妁漪的话还没有说完,被筱夏一掌把灯关了。
“之前说的,八点了,时间不早了。”
“你要回家吗?天黑,找人拼个车走。算了,你待在这儿,我叫你奶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
“我不征求你的同意,虽然你是有练过的。或者,明天是周六,你不上学,可以在旁边床上躺着,到明天天亮了再走。”
“我多大了,这又不远。”
“你想留下来?”
“嘘”。
云妁漪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找到自己的手机,很快锁定自己要打给的人。
“喂,大漪(Li)子,咋了。对面传来疲惫不堪的女性声音。”
“小狐狸,你不觉得你,你、有点冷吗?”
……
“你他妈说毛线冷笑话吗?滚——”
“嗯,你知道了,好的,谢谢。”
“如果你现在挂我电话,我现在立马上楼把你呼吸机给拔了。”
“我、并没有呼吸困难,你是……还想和我多说说话儿,无聊了?”
“你觉得我很闲?”
“所以不打扰了呀。”
“你要什么?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you know的。我愚蠢的妹妹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鬼他妈才是你妹,我永远也不懂你,傻逼,滚......我”
云妁漪抢先一步挂断电话,在糖小狸(唐小璃)之前,幽幽地开口道。
“嗯,我劝过她不要学医,可她还是听了我大娘的认真分析,以前她还真是个温婉胆小的……的小学妹,真的。不过当时事已至此,应我大娘的请求,我还是认真挑了个学医的小学弟给她。最后,两人结婚了,但,又好像没结婚。”
“所以,你有没有恋爱方面的困扰?”云妁漪放下手机回头问向筱夏。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筱夏的话语坚决,没有一丝余地。
云妁漪噗嗤一声笑着说道,“嗯,可以理解,我现在也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
“还有,我刚刚不是笑你。只是,那位同桌,你的花小姐,也曾说出过和你完全一模一样的话,分毫不差,甚至语气,这,想到她,看着你,我感到很是有趣。”
“并不有趣,我认真的。”筱夏的反驳。
“你想一个人活着?这样自在,也确实。”
云妁漪把自己的长发从身子下稍稍拉出来一点。
......(沉默)
......(沉默)
......(沉默)
许久之后,筱夏起身,小声地往门口走去。
“天黑了,别逞强,走带灯人多的大路。还有,真遇到事儿,随便指着一个人、确定的人去求助。”
筱夏只是把门带上,锁进孔的声响清晰可见。
最后的最后,她回头,窗帘没有拉下,月亮爬得更高了,只留下一地散落的余光。
“等我长大,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照顾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