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鼓的篮球落在画着曲线的地面上，不时传来的叫喊声令人心烦，斜着从窗户爬入的阳光覆在黑板上，光里的那些字看不真切。
我气鼓鼓地看着有些皱的卷子，用手挠着上面的红叉和问号，这种无用功让我更不开心，最终用手捂住了分数。
某些一如往常的东西不曾改变过，但是流转的时间让其不再具有合理性。
我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眼，刚才还有人拿着我的卷子嘲笑我笨。
无法反驳的事实令我生气，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种因素造就了这种成绩，或许我真的很笨。
今天姐姐也没来找我，交杂的烦恼和忧愁让我眼睛发酸。
回到家后我就躲进了房间，一个人哭丧着脸，心情低落地靠在书桌上，歪着头看着窗外。
“怎么了？”
姐姐打开门后来到我的身边，轻轻晃着我的椅子，让我的身子无法保持静止。
“姐姐。”
“嗯。”
我抬起头来看着姐姐，她也不再晃椅子，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我好像真的是个笨蛋。”
“笨蛋？”
“嗯。”
“有人欺负你了吗？”
姐姐不知为何问出了这个问题，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
“我考试只考了四十几分，只有别人的一半。”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垂着眼哼哼。
“那又怎么了？”
“我没有别人聪明，可能真的是个笨蛋。”
姐姐微微瞪大了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现在圆圆的，棕色的瞳子里带着不满，为什么我在说自己是笨蛋却会让姐姐不开心呢？
“才没有。”
“但是……”
“你才不笨。”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很笨。”
“你是我的妹妹，我说了算，你才不笨，你一点都不笨。”
说我笨的人有着切实的依据，而姐姐的言论可以说是毫无根据。
可是这个论断是姐姐给出的，这本身就是比我的世界还要可信的论据了，对我而言这是足以令世界观改动的言语。
“真的吗？”
“我有骗过你吗？”
骗过的，还骗过不只一次。
但是我永远都愿意选择去相信姐姐，因为是姐姐，所以我认可，这个逻辑完全成立。
眼睛又开始发酸，但我觉得这和中午的那次不一样。
“我知道了。”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凑上去亲了下姐姐的脸，这或许可以算是我的报答，不过其实更多是为了自己。
我曾经也亲过姐姐的嘴唇，那时候姐姐红着脸颊揪住了我的脸，告诉我这种事只能对喜欢的人做。
我觉得那就对了，于是在姐姐松开我之后又亲了她一次，姐姐一脸无奈，但是又拿我没办法。
“不过考四十多分可能确实是有点不太聪明呢……”
姐姐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从书包里拿出的试卷，我鼓起脸瞪着姐姐，刚才她可不是那么说的。
“青蛙？”
被我逗笑的姐姐用手指来戳我的脸，憋在嘴里的气就这样泄了出去，鼓起的脸颊瘪了下去。
“姐姐也欺负我。”
“也？果然是被人欺负了嘛。”
莫名的敏锐落在了那个字上，尚未成熟的自尊让我不想再谈论那个话题，我哼哼着向姐姐耍赖:
“现在是姐姐在欺负我。”
“我才没有。”
“明明就有。”
“哪有？”
“就有。”
我和姐姐打闹着，不甚相似的笑声落在被弄皱的床铺间，软软的被褥被拱得不成样子。
最终还是像往常一样以我的认输而告终，我大概永远也赢不了姐姐，因为姐姐是姐姐嘛。
“帮我铺床。”
姐姐仰着脸，带着胜者的骄傲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坐在床边的我听到这话后便笑着转头看向她。
“不要。”
带着笑意的简短话语落下，我的脚也同时落到了地上，试图就这么溜之大吉。
可是腰间温暖的触感上附带着我无法抵抗的力量，我就这样被姐姐拉了回去。
“好好说。”
“姐姐说了算，姐姐说了算。”
我赶忙服软求饶，向姐姐认输对我来说是日常，完全是轻车熟路。
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时掌握这种技能的。
大概是某种底层逻辑，我是姐姐的妹妹，所以我就会这个。
“帮我铺床。”
“好。”
一起把床铺好后我就直接趴在了姐姐的床上，歪着头看向盘腿坐着的姐姐。
“姐姐过段时间是不是就要上初中了？”
“嗯。”
我有些忧虑地看着姐姐，想着以后是不是就得每五天才能见姐姐一次了。
姐姐伸手轻轻摸着我的头，一脸温柔。
“没事的，初中是义务教育，就算是笨蛋也可以上的。”
姐姐明明知道我是舍不得她，却还是要这样逗我。
“我才不是笨蛋，姐姐刚才都说不是了。”
“那我现在改说你是。”
我从床上爬起，闹别扭般捂着耳朵，同时试图用头去撞姐姐。
“别闹，等下又弄乱了。”
轻快的话语透过覆在耳朵上的手掌确实传达给了我，捂着耳朵当然不可能就听不到，这表达的只是我不想听的态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错了，我的妹妹才不是笨蛋，我的妹妹是最聪明的。”
我移开了耳边的手，搂住了姐姐，整个人像是挂在姐姐身上一样，就这样抬眼望着她。
“姐姐，万一啊，我是真的笨的话该怎么办？以后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姐姐看起来亮亮的棕色眼睛注视着我，她的那份认真的思考让我也陷入了思考。
虽然一开始说得信誓旦旦的，但是姐姐果然也觉得我是个笨蛋。
“那就专门来给我当妹妹吧。”
真是奇怪的说法，当姐姐的妹妹也能算是某种职业吗？
抛开那些不痛不痒的疑问，我觉得这个提案实在是不坏。
人这种生物是带着目的活动在世界上的，这种目的就是所谓的梦想之类的。
但我并不是很有那种东西，梦想、奋斗和人生之类的词带着晦涩的高远，让人不想去触碰。
我是作为姐姐的妹妹诞生于世的，这对我来说一定是某种注定会贯穿一生的使命。
“这样可以吗？”
“嗯。”
这可真是人生中最不得了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