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放松的铃声响起,我趴在桌子上看着门外,硬硬的桌子硌得下巴有些痛。
我如今理所当然地和姐姐进到了同一所小学,这样一来爸爸妈妈接送我们就会方便很多。
周围的同学打打闹闹的,我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阳光滑进走廊里,有一部分覆着阴影的地砖被分成了两部分,我偏头看着门外不时跑过的人。
突然一双熟悉的眼睛出现在了门外,略微找寻后便带着笑意和我对视。
姐姐笑起来时眼角会微微下弯,眼睛里明亮的笑意染上温暖的阳光,我慌慌张张地起身朝着姐姐跑去。
“有好好听课吗?我怎么看你都要睡着了。”
“我上课没有睡。”
“是吗?这个给你。”
姐姐摊开手掌,将几颗糖纸颜色不同的糖递给我。
“都给我?”
“嗯。”
“姐姐呢?”
“我还有。”
我伸手去拿糖,手指滑过姐姐的掌心。
随后姐姐摸了下我的头,说完让我好好听课就走了。
我站在走廊里看着姐姐拐进了楼梯间,然后才拿着糖走进了教室,手里的糖感觉有些暖,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姐姐手掌留下的温度。
手指捏着糖纸的两边向外扯,展开的糖纸并不平整,将纸放到掌心后收紧手掌,手中传来一种听着很舒服的声音。
姐姐今年是五年级,她的教室在楼上,而我在一楼。
入学第一天我就去教室找过姐姐,我从后门探头进去看,正转身和同学聊着天的姐姐看见我后便脚步轻快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吗?”
“没。”
我只是单纯想来看看姐姐,就在这时姐姐的两个同学凑了过来,问我是谁。
姐姐给出答案后那两个人伸手来捏我的脸。
“好可爱,比你姐姐可爱。”
我觉得她说的不对,所以闭上了嘴不跟她说话。
那天姐姐不知为什么不怎么开心,回去后捏着我的脸让我不可以再在没有她同意的情况下去她教室找她。
我不太懂为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结果之后就变成了姐姐不时带着些吃的来找我,这种值得等待的幸运让我每天都满怀期待,姐姐真是个不得了的天才。
“那个好吃吗?”
同桌的同学看看我手里的糖又看看我,我和姐姐要东西吃的时候也会以这句话为开头。
“好吃,是我姐姐给我的。”
我万分不愿把姐姐给我的糖分享出去,但她的眼神令我于心不忍,于是我不情不愿地递了一颗不喜欢的颜色的过去。
“你要吗?”
“可以吗?”
“嗯。”
“谢谢。”
她接过糖的同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声音携着倦意钻进耳朵,我顿时疲惫起来,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
惯性的心理活动会刻在身体上,很难纠正,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又不得不反抗这种本能,这样的塑型便是成长,令人倍受折磨。
手指按顺序落到桌面,又按顺序一个个抬起,如此循环桌面和手指似乎碰出了某种节奏。
很快我又开始拨弄铅笔和橡皮,静不下来的心绪随着被铅笔戳动的橡皮在桌上翻动。
感受到老师的视线时,我便努力坐直身子,将思绪短暂拴住。
如同往常一般熬过一天后我跟着班级的队伍走出了校门,并不急着去找来接我们回家的爸爸,就站在门口向里面探头。
刚走出门就向里张望有些奇怪,但我并不在乎。
下沉的太阳推着影子往前走,被拉长的影子压在边角有水渍的墙上,泛黄的墙皮有几处略微凸起,用手一按碎屑便往下落。
“姐姐。”
“手弄脏了。”
姐姐也是隔好远就看到了我,走过来后就拉起我的手拍了拍上面的灰。
“走了。”
“嗯。”
没有刻度的时间往前滚着,循环往复着累积,堆积到回望时只觉过往朦胧无法辨清,只有一些时刻打着特别的标签,历久弥新,不曾褪色。
今天于我就有着特殊的意义,我可以和姐姐住同一间房了。
不久前置办的双层床看起来精巧而安稳,爸爸妈妈让我和姐姐自己商量睡的位置。
“你要睡上面还是下面?”
“嗯……”
我打量着床铺,又偷偷打量姐姐,想看姐姐想要选哪张床,但姐姐只是看着我,眼中带着笑意。
这倒是让我陷入了纠结,观察出别人想要什么然后将其留给别人,选择另一个才是最让人安心的,不会惹人生气,不会招人讨厌。
可是这对姐姐并不是太适用,姐姐总是会让我先选,注意力会放在做选择的我身上而不是我将会选出的选项上。
姐姐对我的人生有着长远的影响,在许久以后我才发觉姐姐用她的温柔软化了我这种带着讨好的习惯,不过当下的我更多是觉得苦恼。
其实我觉得跟姐姐睡一张床是最好的,但是都买双层床了肯定是没有这个选项了。
“那就……上面。”
“嗯……爬的时候要注意。”
“嗯。”
写作业写到不停打哈欠时作业才终于写完,能上床睡觉的条件才算达成。
人真是奇怪,明明只要困了就该睡觉的,结果实际上却是以今天的事情做没做完来作为条件。
我做作业似乎比别人要慢,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比别人笨。
好不容易写完作业的我哭丧着脸想要姐姐安慰,但是姐姐却被我的表情逗笑了,还开始嘲笑我。
我不满地朝着姐姐做鬼脸,姐姐笑着弹我的额头,我凑上去努力进行还击。
“好了,别闹了,睡觉。”
在打闹中占到了便宜的姐姐宣布了结束,我只能是嘟着嘴老实往床上爬。
冰冷的木梯并不是特别滑,只是硬硬的有些硌脚。
我往上爬时姐姐就站在一旁,双手有些紧张地护在我身体的不远处,在我爬到床上后姐姐才收回了手。
“我关灯喽。”
“嗯。”
灯熄后的短暂一瞬,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快了一些。
但是可以清晰地听到姐姐的声音,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停下后是掀动被子的声音。
渐渐的周围不再那么黑,可以看清四下的东西了。
我侧躺在床上,耳朵贴在枕头上,心跳声有些吵。
于是我又翻了翻身看向挂着灯的屋顶,同时试着去听姐姐的声音。
平缓的呼吸声让我在黑暗中也能心安。
姐姐还真是奇妙的生物,任由着后来到的我进到她的世界中也不反感我,即使我要占去姐姐房间的一部分她也不讨厌我。
与我的生命一同起始的关系性接续在我们之间,不纯的情感攀附其上,彼时我尚未理解这份异样,也不曾知道这会带来些什么,只是静静听着姐姐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