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案发生的两个小时后,荒野的山洞中,提耶利尔正打算出门之时,不速之客竟找了上来。
震惊多过于惶恐,但理性还是占据了上风。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里?”
来者名为凯文·希斯洛普,也就是秃头教授的弟弟。
“你就是时钟塔正在找的反叛者吧。”
如在自己家里一般,凯文随意找了处坐下:“这山洞还挺不错的,亏你能找到。”
提耶利尔丝毫未放松警觉,手里的枪径直地对准着凯文:“回答问题,别逼我说第二遍。”
“哈,真是不友好。”
无视提耶利尔的警告,凯文肆意躺在了岩石上:“放松一点,我没有恶意。”
“砰!”的一声,枪响中止了两人的对话。
凯文坐起身,看着悬浮在自己眼前的子弹,心中恍惚了一下。
“喂,真开枪啊!”
提耶利尔没有理睬他,但是刚才的魔术,他有印象。
固有时制,入侵那庄园时,类似的陷阱被远坂的人用过。
随后时间又恢复了流动,子弹从少年身旁飞速滑过。
“服了你了,都讲了我没有敌意...”
少年随口抱怨着。
“而且看你的表情,你不会觉得这里很难找吧?”
“周围的地段全在lancer结界的包围下,一般的探查根本找不到这里,所以你用的什么方法?”
“普通的方法。这个气息遮断的魔术确实很高明,但高明过头,反而显得不自然。”
回想起他家的魔术,提耶利尔似乎有了点头绪:“时区吗?”
“正是如此...出于魔术研究的需要,我家对伦敦所有地方的时段都做过标记,而你此处的时区与周围过于同化,所以只要找个够高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来。”
“呵,果真那么简单,别人怎么没发觉。”
“你说我老哥?以他的资质,肉眼界定时区的话,再过个十年或许就可以了吧...但他已没这个机会了。”
听出语气中的不对,提耶利尔放下手枪,小心问道:“他怎么了?”
“他死了,在不久之前。”
凯文淡定露出自己右手上的纹身:“ouroboros(无限之蛇),希斯洛普一族代代相传的家纹,每当现任家主死后,便会自动出现在下任家主的手上,所以...”
“打断一下,虽然没有必要,但还是说明一下,令兄的死和我可无关联,大概。”
“嗯,我知道,他死前的宿怨,都通过ouroboros传达给我了,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哼,想要我帮忙吗,抱歉,我对私人恩怨丝毫没有兴趣...”
“那要不仅是私人恩怨,您会感兴趣吗?”
不待提耶利尔说完,凯文又露出了自己左手上的纹身,提尔立马被吸引住。
“这是...”
“叫令咒的吧,还挺有意思的,你们那仪式。”
场面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
尚不确定对方意图,提耶利尔决定率先动手,但枪未举起便被道红色闪光打下。
结界毫无反应,说明英灵并没有进到内部,远程攻击吗。
提耶利尔迅速找了块岩石躲起。
“抱歉啊,再说一遍,我对你们真没有敌意。”
凯文举起双手,以示诚意。
“但我也没傻到一个人来你这里。”
“哼,都被圣杯选中了,还狡辩什么。”
提耶利尔侧着身子,小心估算着刚才攻击的方位。
凯文却仍旧费力地解释道:“大概是因缘吧,说实话,我对你们魔术师的那些狗屎根本没丁点兴趣。”
找到块干净的地方,随意地坐了下来。
“某方面讲,你也是这样的,所以我才过来选择了你。”
“找我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虽然许久未见,但他始终是我大哥。所以讨回这笔血债(blood for blood),也是我生而为人的最基本义务吧。”
“都有本事找到这里,你一个人杀不了他们吗?”
“重点正是在此。”
坐在冰冷的地上,凯文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我来的时候,你正打算出去找那群魔术师谈判吧...你的事我通过特殊途径都已经知道了。”
提尔躲在巨大的岩石后面:“算是吧,所以你有什么高见?”
“无谋啊,但也不怪你,毕竟你对那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想跟他们达成某个协定的话,你必需我的帮忙了现在。”
听出言语中隐藏的话,提耶利尔这才放下了戒心,一步步走了出来。
“详细说明下,帮你还是杀你,我将视内容而定。”
见对方现了身,初步的信任总算是建立,凯文惬意地答道:“当然,一切如你所愿。”
虽然结果开始就已经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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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 falling down , falling down...”
不吉利的歌谣在深夜中响起,伦敦桥的高缘上,千代靠在远坂怀中正愉快歌唱着。
既然要卖破绽,当然还是显眼一点。
出入泰晤士河,这边也是最佳的选择。
简单商讨过后,远坂得出了如是的结论。
最开心的还是千代了,还是第一次,和久哥一边唱歌一边看着星星。
间桐千代与远坂久,他俩的故事,还得从六年前说起。
六年以前,间桐千代年仅七岁,远坂久也才十四。
无人知晓远坂永人是怎么想的,自己孙子才刚成年就急着传让家主之位。
但那家向来行事诡异,于是所有人也都接受了。
成礼之日,冬木要族纷纷携各自家眷前往祝贺,落户多年的间桐自然也在其中。
与千代的初遇,难以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族的事,久早听祖父说过——间桐家在培养虫媒,但水土不服或是怎样,所有的宿体都失败了,不论精神或是肉体,全被虫子侵犯的支离破碎。
无数的实验后,只有千代一人活了下来。
能忍受那般非人待遇,本以为会是多么健硕的女生,结果却只是个孱弱女童。惊讶之余,久心里只有无尽可怜。
而看着久的眼神,千代也莫名感伤起来,突然间还流下了泪。
——她是再替我哭吗?
初次的见面,两人没说过一句话,精神却已互通。
继位家主以后,久时不时便会跟随祖父拜访间桐府上,老人们商谈着圣杯的事,他则守在千代身旁,不知何时生起了保护她的念头。
一年后远坂永人去世,两家就此中断联络。
数年间,久找过间桐脏砚不知多少次,但除非圣杯相关,别的事老人一概置若罔闻。
而今的情形比之当初,可说是相当讽刺了。
久坐在塔楼边缘,一边搂着千代一边如是的回想。
而塔楼的对面,间桐脏砚正无比小心地观望着。
风变了。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鱼儿上钩,布饵者却没有想象中欣喜。
—— My fair lady...
歌声的最后,紧随的是魔力撕裂天空的爆响。
“Hild!(疾雷之剑)”
随着宝具解放宣言,白色的暴风宛如一座冰山,从河面上铺天盖地的袭来。
“那家伙,是想连桥一起毁了吗?!”
间桐赶紧跳下塔楼,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被lancer那规模夸张的攻击给震惊住。
炸裂的狂风吹散了远坂的发,只见他温柔地看向千代,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什么吗?”
“嗯!”
千代眨了下眼睛,随后狠狠咬住了久的手。
“Principautes(权天使)。”
伸出另一手,远坂代替圣子发出了圣言。
月光顺着魔力流动螺旋下坠,最后在两人跟前汇集。
罪孽深重的夜晚,月之天使在此处降临,并以身护着大桥附近。
席卷的狂风无情撕扯着光巨人的身躯,随着羽翼消失殆尽,仅留下阵阵流过的晚风,大桥仍在河面屹立不动。
“了不起,没想到这都挡的下来。”
那人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几乎毫无防备的,lancer出现在广袤的河面上,对着桥上的远坂发出藐视一般的称赞。
“我们这边才是,感谢你手下留情。”
将千代护在身后,远坂平静地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检察官还好吧?”
“克莱尔好得很,你们还有立场关心别人啊。”
环顾了下四周,只看到远坂与间桐两家的身影,这倒出乎lancer的意料。
“特意准备这么大的地方等我,怎么就你们两家啊,那对魔女呢,我还有不少帐要跟她们算啊。”
“她们的话正被教会通缉,没余力管这边了...而且对付你一个,有我们就够了。”
“狂妄的小鬼。”
步行在皎洁的河面,lancer脚下泛起一层层涟漪。
“不过作为接下刚才一击的奖励,我认可你们了。saber,caster还有assassin,都出来吧,我不用刀剑,让你们三招。”
傲慢,就现在的情形,再好不过。
间桐脏砚率先发出指令:“去吧,saber。”
随着一阵疾风,黑骑士于暗夜中现身。
迎面的斩击被lancer轻易弯身躲去,并且转头就是一脚。
saber急忙用手肘护住,黑的胄甲却在一瞬间被贯穿,英灵整个都被踢飞了去。
瞬息间便分出了胜负,但作为佯攻,已经够了。
来不及收势,红色彗星拖曳着淡绿的尾直袭而来,泰晤士河上绽放出绚丽的火花。
不用想,远坂在桥上正手持暗火的弓弦,时刻找寻着机会。
随后第二发、第三发...赤蓝褐绿各种魔力混为一道道箭光,陆续向目标袭去,爆炸的气旋令saber都不敢靠近。
但所有人都明白,仅凭这样,是杀不了她的。
“Radgrid(盾)。”
新的宝具解放,爆炸的闪光逐渐散去,lancer周身披着一层淡白的金光宁静地站在河面上。Radgrid,女武神的宝具之一,结界之盾。
“已经第二招了,没更厉害点的了吗。”
五颗宝石的量,竟然连防御都破不了。
远坂在心中苦笑道,不仅如此,提耶利尔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喂,小鬼。”
看出队友的迟疑后,老人在桥下突然高声招呼道,远坂往下瞥过一眼,老人只说了一个建议:“速战速决。”
原来如此,对方既然已经主动现身,行动便肯定是在今天。
距离出海口关闭还剩不到两个小时,时间紧迫,对方却还有闲心玩什么“让三招”的把戏。
那个lancer,是玩心重的人吗?
唯一的可能,对方是在拖时间。
提耶利尔不见身影,恐怕也与这个有关。
虽然不清楚到底有何盘算,但按着对方的节奏走,肯定是无益的。
——速战速决,老头子是想要我叫出assassin吗?
但跟着他的节奏,于我更加无益。
“千代,要上了。”
通过血的献祭,久的肉身已与圣子签订了伪魔的契约。
间桐千代虽然魔力庞大,但离开了虫子,内在只是一片混沌。
而现在的远坂,正是千代新的回路。
“Thrones!(座天使)”
应循圣子的召唤,六翼圣枪天使再度于此世降临。
但不同于瓦尔德那次,因为魔力准备更为充沛,光之巨人体型也更为庞大,站立于海面犹如百米高楼。
“吼,真是壮观啊。”
几里外的高楼顶处,rider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劳拉在一旁也在看的兴奋不已:“蕾,到我们了吗?我有点等不下去了。”
而见到如此圣迹,原教会一份子的特蕾莎心中也莫名被震撼到——那个女孩,果然是邪道。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远不止亵渎神灵那么简单了。
但理性还是占据了上风:“不急,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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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河上,今晚的风格外喧嚣。
圣灵的体格,就连间桐脏砚也始料未及——这般庞大,得消耗多少魔力?
远坂家的小子,虽说继承了久人的遗产,但也不是这般浪费的。
而伫立在光天使前,lancer也颇为惊讶:“还能这样啊,有点意思。”
随后放低腰身,宝具也从周身的结界换成了剑,摆出居合的姿势。
雷电混杂着黑色怨气,从雪之骑士身上沸腾而起,在空气中发出“噼啪”的声响。
远坂伸出左手举向天空,座天使开始正持长枪,六翼后的光环化作六枚流星笔直地朝向Lancer。
“怎么,说好的三招,这最后一下还得拿出剑啊?”
远坂小聪明式地嘲讽道,但在此时却很受用,话音刚落,lancer就把剑收了回去。
“不愧是拥有神格的英灵,但是,再见了。”
随着命令下达,六道光柱闪电般向下劈斩,河面整个湮灭在了白光之中。
爆炸的乱流将整个河底都炸了过来,光芒散去,天空大雨滂沱。
正中目标,始作俑者的眼神却越发凝重。
虽然也想过,这招可能杀不了她,但圣光明明克制诅咒,强度也足够了,就算是rider也不敢正面接下那招,lancer却只是烂了副身外铠甲,本体毫发无伤。
关于这一点,远处围观的特蕾莎同样表示不解:“看明白了吗,她的招数。”
rider饶有兴趣地回道:“不愧是你们看上的英灵,心理战都这么厉害。”
“心理战?”劳拉好奇地问道,“你是说她在虚张声势?”
“当然,那个光枪有圣灵庇佑,就是我这免疫万物的躯体都挡不住,更别提满身诅咒的她了。”
“你是说,她已受伤?”
“肯定啊,那把剑对她只有魔力提升,并没给她berserker的恢复力,没猜错的话,现在的她应该在暗自地治疗才是。”
英灵继续补充道:“但是,她的行为很是微妙,明明可以躲开却要硬接,尽管有治愈手段...”
“拖时间吧。”特蕾莎总算看明白了,“为了给对方不能轻举妄动的假象,事实上确实也震住他们了。”
战场之上,面对场面的失利,远坂明显有些接受不了——难道真要叫出assassin?
好在此时,经验丰富的老人立刻接管了战斗——“saber,你还在等什么?!”
同rider一样,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最理解圣枪的威力,吃下那种攻击,不可能一点事没有。
但是——三招完毕。
卸去了外部的雪铠,雪之骑士露出内在的便服。
深黑色的夜,月光倒映在湖面上微微发抖,而湖面之上,是一名手持着长枪,长发被微风拂乱,雪一般纯白的少女。
杀气袭来的瞬间,少女睁开了双眼,将暗夜点亮的正是那双满含恨意的红眸。
一瞬之间,就连saber都给威慑住,仿佛站他面前的不是任何生灵,而是整个地狱。
银色长枪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满月,正是那种美,叫劳拉和特蕾莎魂牵梦萦、不能自已。
但美,却是致死的。
待saber回过神时,胸前的铠甲已经叫那美完整地贯穿。
银白的枪尖如流水般从saber体内涌出,随后横举在手中,又化为雷光的剑。
转身,劈掉远坂偷袭的箭。
随后瞬移,来到光巨人的身前。
又是先前居合的姿态,整套动作如行云般一气呵成。
黑色闪电再次开始沸腾。
“Tyrhung(噬主魔剑)。”
魔力解放的瞬间,整个空间都在颤动,仿佛时间也被扭曲。
剑光斩出的刹那,大地如虚无般死寂。
天使如从未存在过般消亡。
映入远坂眼帘的,只有满满绝望两字。
来不及思考,或者说,根本无法思考。
“出来吧,assass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