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10 】
“那个……不然……我是说,我睡沙发真的就可以了。”虎彻勇音坐在那认真地说。
“你在发烧。”卯之花微微挑眉,她知道这人的小脑袋都在想什么,她并不赞同那种决定。
“沙发很舒服。”虎彻勇音还坐在那。
“睡了一次就想睡第二次?”卯之花打趣说。
“嗯,就是这样。”虎彻勇音赶紧点头。
“原来是这样。”卯之花微笑之后温柔地点点头。
“对。”虎彻勇音赶紧赔笑。
两人对视微笑半天,眼仁都要化出柔柔的笑意了。就在虎彻勇音觉得脸发僵的时候,卯之花表情一变,气氛瞬间转换。
“起来。”卯之花板着脸,简洁明了地道出了这个命令。
变化太大,反差太明显,等虎彻勇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那了。
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怎么那人脸色一变就屈服了?还是这么戏剧性地毫无悬念没有尊严的屈服。
卯之花看虎彻勇音这么配合,突然觉得这个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很可爱。
虽然有些内疚,但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若在此刻她依旧睁只眼闭只眼,任那人不拿身体当回事,得不到照顾病情亦不好转,那才是真的对不起她了。
她看那人乖巧的样子,终是没有忍住,露出一丝微笑之后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早些休息吧。”卯之花的表情虽然恢复,但语气里的气势还是丝毫未减。
“嗯…”虎彻勇音默默地朝房间的方向走过去,她觉得此刻的背影肯定很凄凉。不过仔细想想,刚才都那么没有尊严了,现在继续一下也没什么。
而且,长久以来似乎是第一次有人为了她自身的事情用这种强硬的态度对她。不管怎么说,这种关心总是叫人心里觉得暖暖的。
等走到房间门口看到那张看起来就舒服的大床时,她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个…”停下脚步,虎彻勇音回身看着卯之花。
“怎么了?”卯之花的声音软软的,听了就觉得很温暖。
“……那个…我睡这里的话…卯之花小姐要睡到哪?”她小心地问。
卯之花饶有兴致地看着虎彻勇音,这个举动直接导致后者再一次下意识便移开了目光。
“这么担心会和我睡在一张床?”她戏谑开口,“还是希望半夜的时候下手报复?”
“什么?什么??!”这方面道行太浅,短短两句话虎彻勇音就被逗得不知所措,她慌张地摆手否认,“不是,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担心睡一张床,更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
这人真是容易中套。注意到这点,卯之花无奈地摇摇头。
“我睡沙发。”她用带着温暖笑意的声音简单地说出了决定。
虎彻勇音惊呆在那,她呆愣的表情十分天然。
在门边站了半天,她又默默地回了客厅。
“不行。”她没什么底气地看着卯之花,努力做出强势的姿态,“你不能睡沙发。”
两人各不让步,于是对峙在那。
卯之花用略带清冷的视线扫了一眼虎彻勇音,后者身子抖了抖,但还是坚持在那。
十分钟后。
虎彻勇音躺在床上双手抱头为自己刚才无能的举动感到羞耻,怎么说也是一个侦探,手头甚至都有了人命了,结果却出这种事?
卯之花一个眼神,一句“去床上躺着”,最后加上一个微笑……
她就认输,乖乖地到房间了?!让那个人睡沙发?
所以就这样?她就占着这张床,不管那人还在沙发,安然入睡,直至天亮?
想到卯之花平日里就是在这张床上入眠,她觉得有些紧张并且燥热,最后竟然缩到床的边角去了。
而这一切欣喜紧张的情绪都是她心烦意乱的原因。
让她对下一秒充满希望,甚至试图对今后的日子进行规划的是卯之花。之后将她送至监牢受尽折磨,彻夜辗转不能入眠的是卯之花。
如今,将她从监狱救出并表明态度,领进家门温柔相待的也是卯之花。
在这温暖舒适的住处里回想之前的经历就好像是做梦,但不能否认,爱也好,伤害也好,都是那个人实实在在带给她的。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全部接受。只是有些东西需要时间消化。
翻身无数次,手腕处的伤疤还是闷闷地疼。卯之花在客厅,安静的房间唯有她一人,恰巧睡意又不是很浓。伤口的疼痛与发烧带来的乏力被这种安静的氛围放大数倍,异常煎熬。
最终她决定起身,走到客厅,发现卯之花坐在沙发上正翻看白天她们讨论过的那本书。
那个人听到声响之后抬眼看她,将书放下,漂亮的眼眸漾着令人心神迷醉的柔情。
“怎么了?”卯之花看银发的人在门口好像害怕她似的纠结半天才小心地迈开步子走来。
“……嗯…”虎彻勇音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说会比较好。
“嗯?”卯之花耐心地看着银发的人,“怎么了?觉得不舒服?睡不着?”
虎彻勇音看着卯之花在不很明亮的光线下的面容,身体,听那人道出轻轻柔柔的悦耳的话语。
“……我不知道…”憋了半天,她如实说,“只是……对……觉得不太睡得着。”
“难受?”轻轻叹了气,卯之花看虎彻勇音一点点走到她身边。在某个晃神间,她觉得这人好像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虎彻勇音摇摇头,她不是矫情的人,这种程度的难受还不足以令她无法入眠。
“我…”她憋了半天,犹犹豫豫地开口。
“嗯?”
“我…只是觉得……”好像每说一个字都要使出十成的力气,虎彻勇音不敢看卯之花,“只是觉得……房间里太安静。”
房间里太安静?卯之花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也没有立刻开口发表见解,而是耐心地等对方说下去。
“……嗯…”虎彻勇音的思绪飘远,她憋了半天,最后小声说出了她自己过去也没太注意到,但在此刻展现得无比明显的特质,“……我…不是很喜欢安静。”
“为什么?”卯之花仔细地听着,她注意到虎彻勇音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看起来是心情有些低落。不过,这种稍低的语调里饱含着真诚。
“不知道。”虎彻勇音摇摇头如实说,“可能是…大片的空白,让人觉得很孤独。”她说完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孤独?她怎么想的?这种词说出来实在……不单单是羞耻了。
卯之花也怔了一下。
紧接着她理解了这是怎样的情况,她甚至理解了虎彻勇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孤独的所指。
“人总是孤独的。”卯之花微笑之后轻声说,悠扬的声音在此时是如此地安抚人心,好像有种力量,能将温暖精准地注入到其他人心中空缺的地方,“不过,人存在的意义大抵就是在孤独中寻找不孤独的时刻。”
虎彻勇音站在那,半天才点头。没想过卯之花会这样配合地陪她说这些话。
她不是矫情的整日思考这些的人,只是在当下真的有些累了,需要有个人一起聊天。
看虎彻勇音流露一丝颓然,卯之花脸上的笑意渐渐被关心取代了。
“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她放轻了声音问。
“可能是房间里太安静。”虎彻勇音思考片刻,给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答案,“也可能是……有些累了。”她喃喃说,“发烧了,头脑不是很清醒……突然说这些,很奇怪吧?”
“不奇怪。”卯之花简单而温和地回答,“这些问题确实存在,却总是被人刻意地忽略,因为可以一起谈论的人太少。你愿意和我谈论这些,我感到很荣幸。”
“……嗯。”虎彻勇音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不。”
卯之花看了对方这种状态,一种类似心疼的感情从心中升了起来。思索要如何回答才能更好地安抚这个人,最终她意识到,只要遵从心里的想法就好。
“孤独并不是很轻松就可以定义,也不是很轻松就可以消除的东西。”卯之花慢慢地,细细地说,“不过,我必须要向你强调一件事。”
“什么?”虎彻勇音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
“我在陪着你。”卯之花轻声说。
虎彻勇音怔住,睁大眼睛站在那。
暖意传达过来,她突然觉得人总是被身份和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束缚,而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那一切都是太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她突然觉得鼻酸,只好缓了半天才敢继续开口。
“……谢谢。”她看着卯之花的眼睛,好像终于找到出路,释怀了一般。
卯之花看那人的清澈的眼眸,看其中的低落难过散去些许,她也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唔。”看到那微笑,虎彻勇音觉得有些难为情。
卯之花自然是注意到了这点,她自然地帮助对方转移了话题。
“烧的很厉害吗?”
“还好。”虎彻勇音弱弱地说。
“我能做些什么?”卯之花温柔地看着对方问,她试图让对方了解她的关心。试图让对方知道,这种时候实在不必客气。
“呃……”虎彻勇音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嗯?”卯之花等着。
“能不能请你…不要睡沙发……”虎彻勇音憋了半天,最后说出了深处的愿望,“如果不嫌弃…其实我觉得两个人一起睡床也很好……那样也能说说话,不会太安静…”她越说越心虚了,好像当下策划的是什么坏事,“当然,如果你比较介意这方面就当我没有说过……然后,我也不会攻击你。”她这句话说的很认真,“我……不会再攻击你了。”
卯之花听到这个要求没有立刻回应,她坐在那里观察虎彻勇音的表情,许久之后直接起了身。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人的面容染上一层惊喜,好像这是件天大的难以被同意的事情。
“这是很艰难的请求吗?”距离很近,擦肩而过时,卯之花微笑对着那个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的人说,“怎么露出这种表情?”
“不…”虎彻勇音这才反应过来,她跟在卯之花的身后进了房间,“那个……我只是……”
虎彻勇音解释了半天,到最后没有什么词可以说才想到,自己是在解释什么呢?究竟有什么好解释呢?
她们一同躺在床上,卯之花抬手探了探身边人额头的温度。
“怎么了?”虎彻勇音疑惑。
“休息吧。”卯之花轻声说,玩笑的话语里藏的是对对方身体的担忧,“否则等一下可以煎蛋了。”
“唔,是。”虎彻勇音应了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赶紧开口,“对了……!那个…你是不是也在发烧…?没问题吗?”
“完全恢复了。”卯之花微笑之后说,“我看起来像很不舒服吗?”
话音落下,虎彻勇音还真的认真地看了两眼。
“好吧。”她的心落下了许多。
“睡吧。”卯之花说。
“嗯。”她点头。
夜晚厚重无边。
然而,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在当下的时刻,孤独离她们远去。
不知是因为卯之花在身边还是什么,这次虎彻勇音躺在床上真的觉得很困了,于是没有多久便沉沉入眠。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时,发现卯之花已经离开,她推测那人多半是去了警局,因为警服没有挂在那里。
“在当下,只有这种办法了。”
与此同时,警局内,伯里斯无奈的声音响起来。
卯之花闭上眼睛。
人总是要背负很多东西,才能活在这世上。
【TBC】
来补昨天的更新了!
一想到后面的情节不会被任何人猜到就很兴奋{:4_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