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彻勇音：

如果遇见你是不幸，我愿用油漆桶将我余下的人生染黑。

卯之花烈：

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大概就会理解何为难眠。

【 C1 】

北方。

卯之花烈在警局对外宣称凶手已经归案的第二天便离开了伦敦。

北方的天气多少寒冷些，不过她所到的地方离伦敦不算太远，因此差别倒也没有太大。当地的警局规模没有伦敦警局那样大，地域偏远些，配置自然也稍稍逊色。

卯之花一到当地便受到了热情的迎接，并且直接成了之前那桩悬案的负责人。

她递交的文件里并没有说明回到伦敦的时间，只提到调查案件。

有关真相的证据比水怪存在的证据还少，然而在那墨色的眸中，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连环杀人案其中一个案件发生的场地也是一间老宅。老宅固然不比奥格斯格考兹的那间大，但在当地也算是非常奢华了。

住处年代已久，但之前被重新装修过所以外表看起来与新房无异。宅邸在较为偏远的山林的边缘，站在大门可以看见建筑以茂密的山林为背景的壮观的景色，想必是在建设初期便有了这方面的考虑才会选这个地方为地址。

当下是下午三点，北部的空气比伦敦好上不少，至少没有整日被大雾笼罩。如果是灰白色的雾气还好，只是有时暗黄色的氤氲升腾而起，美则美矣，吸入身体之中实在是不干净。

前两天都是有阳光的，在那种阳光下人的心情会多少好些，温度比平时也多少有升高。老宅所在的山林相比别处寂寞安静许多，这一切结合起来，就条件来看算得上是修养的绝佳场所了。

除了这是个凶宅，里面墙上有点血迹，以及被圈起来的现场有些阴森恐怖之外……是个不错的修养场所。

之前说前两天都是有阳光的，也就是说，今天和之前不大一样。没有雾气，但厚重的乌云也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一变天，原本温暖些许的空气骤然又成了冷冷冽冽的。

卯之花烈在老宅内，细细地检查血迹喷溅的痕迹。她时不时看向地面用粉状物画好的尸体的痕迹，翻看照片，看图片里被拍摄的清清楚楚的伤口的位置。

她在这边只带了一位女性警探做为协助调查的人，那位女警探叫奥莉维亚。奥莉维亚从警时间不长，不过人很聪明，样貌很好，性格也单纯，好好历练之后是那种能成为真正的好的警探的人。卯之花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说明的理由，便是奥莉维亚偶尔会给人一种单纯干净的感觉，这种气质和虎彻勇音是非常相似的。

卯之花并没有朝这方面考虑，但事实上，潜意识也好，什么也好，在她挑选助手时，奥莉维亚的这个特质是决定了她的选择的关键。

奥莉维亚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辜负卯之花的选择，她平时非常安静。

远离嘈杂之地总是有利于心境的调整。

不过，在一些关键的时刻，奥莉 维亚能及时地发现一些细节，这得益于她心细的特质。

在阴暗的宅内，奥莉维亚在另一旁检查现场，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卯之花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当地对现场的检查非常不严谨，很多细节的地方都没有注意到，于是当下便决定重新进行检查。将其余的人指派走，只留下奥莉维亚一人协助。

检查工作进行了很久，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奥莉维亚起身之后看着房间那头她的领导。

奥莉维亚心里堆着很多疑问，而这些疑问大多都是有关于这位从南方调来的警官的。

比如，这位样貌出众的警官为何在解决了案件之后选择主动调离伦敦。即便说是来调查案件，过一段时间还会回去……但这案件有什么好调查的呢？不是说在伦敦落网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案件的嫌疑人……直接去问那个人不就好了吗？

而且…这个人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尽管表面看来没有半点迹象，平时说话也总是非常温柔和善的，但在某些时候流露出的表现让人不免有些担忧。

比如现在。

这个人从来时就开始咳嗽，给人感觉是身体不太舒服，但从举动来看又和常人无异，工作时的效率丝毫不差。

“卯之花警官…”奥莉维亚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开口说话。

“怎么了？”卯之花抬起头，她的声音轻轻柔柔，传到奥莉维亚耳中，后者的心砰砰直跳。

“那个，听您一直在咳嗽。”奥莉维亚看着对方，她总觉得这位警官的脸色不是很对。这个人看起来就是那种皮肤很白皙的类型，但即便如此，这种白还是有些……不太健康的感觉，“您是…生病了吗？”

奥莉维亚问的很小心。这位警官身上虽然有很多令人不解的地方，但那种独特的温柔的个人魅力足以将那些全部遮掩了。她对这位长官是非常尊敬并且崇拜的。

卯之花微微怔了片刻，紧接着她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其中多少有些安抚的意味。

“没有。”她的回答很简单，“伦敦的空气很不好，长此以往嗓子有些受不住，和身体其他方面没有关系。”

“啊…”奥莉维亚点点头，伦敦的空气是远近闻名的，“原来如此…我一直想去伦敦看看，可惜没有机会。”她随口说。

“如果真的有这个意愿的话，我可以安排你过去。”卯之花看了看一旁这位年轻的警探，微笑之后说，“不过要挑一个雾天过去，否则伦敦与其他城市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奥莉维亚听完这番话，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情绪全部散去，她噗嗤笑了出来。

“大雾似乎已经成了伦敦的特征呢。”奥莉维亚说。

“虽不是什么好事，但的确是如此。”卯之花不置可否。

奥莉维亚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卯之花又轻咳几声。虽然得到了和身体其他方面没有关系的答案，但奥莉维亚还是觉得这位警官的状态不是很对，她担忧地皱皱眉之后到别处倒了温水递给对方。

卯之花顿了顿，最终还是接过了温水。

“谢谢。”她轻声说。

奥莉维亚看着这个人的脸色，越看越觉得不对，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什么，默默地继续了检查的工作。

卯之花烈来到这里已经有大概一周的时间。当地的温度整体较伦敦还是要低上一些，她来时这边的天气是近来最好的一段，所以没有觉得。然而天一阴下来，降温的速度很快，早晨的温度还算得上舒适，如今已经是深入骨髓的阴冷了。

她早晨来时穿的并不很多，在当下那些衣服显然无法抵御空气中弥散着的阴寒，它们太过单薄了。

伦敦那边伯里斯没有发来消息，想必是事情没有进展。想到这里，她停下了动作。

这于她来说，不知是喜是忧。

虎彻勇音是被冤枉，自然不会轻易开口承认，但换个说法，她的口咬得越紧，伯里斯便越得用激烈的方式让她承认。

罢了，如今想那些，又与她有什么关联呢？

窗外寒风呼啸，天色阴沉下来，她背对着窗户，指尖搭在沙发，看杂乱的现场。

她来到北方只是为了将当下这个案件定性，只是要找到这起案件是那位侦探犯下的证据，如此，回到伦敦之后一切才算真正的铁证如山了。那位侦探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也是应该接受的。

只要尽快将那案件解决便好了，其余的事情考虑太多又有什么用处？

这样想完，卯之花回身，打算继续调查。然而在回身的瞬间如地震般，一切抖动了一下，天旋地转的感觉袭过来。几乎同时，她紧紧地握住了沙发的边缘。

奥莉维亚在室内另一侧，注意到卯之花的动作之后疑惑地看向这边。

“卯之花警官……？”她看着这位长相姣好的警官，观察到了不对的地方，比如这人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差上许多。

奥莉维亚担心地看着卯之花，她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准备走过来，因为注意到后者的身体有些摇晃，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没关系。”那种几乎叫人站不住的眩晕感渐渐地散去，紧紧扶着沙发的边缘，卯之花轻声开口。看到奥莉维亚疑惑的神情，她意识到刚才那种情况是出于自身的原因。

话语出口，每字都比平时虚弱了许多。

奥莉维亚自然也注意到这点。说没关系是假的，那个人的脸色都已经是惨白了。确认情况不对之后，她急忙动身到卯之花的身边。

卯之花看到对方如此，她还想说什么，但刚要开口那种感觉再次袭过来。

那漂亮的眼眸猛地睁大，扶着沙发的手也瞬间脱了力，卯之花一下便跪在毛毯上。所幸，在她险些倒下的时刻奥莉维亚及时赶到并将她扶住。

奥莉维亚最后几步是用跑的，当她扶住了卯之花，感受到皮肤的热度之后她震惊地睁大眼睛。

“您……”她被吓坏了，语气有些发抖。

卯之花低着头，片刻后才终于扬了眼。

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意料之外，她想着。本该是可以控制的程度。

“抱歉，奥莉维亚。”片刻后卯之花开口，她在对方的搀扶下起身，语气温柔平稳，一切好像如平时没有半点区别了，“吓到你了。没关系，只是刚才觉得有些不舒服，大概是睡眠不够。”她轻声说。

“您在发烧，卯之花警官。”奥莉维亚直接地指出这点，尽管只是刚刚碰到了手腕，但那种明显的温度她还是感受到了。同时，她注意到即便尽力掩盖，但真正透露出实情的现象是——对方的鬓角已经出了冷汗。

卯之花起身之后看了奥莉维亚一眼，眼神里的威慑力直接让后者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观察力太强对于警官来说是难得的，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也的确是令人尴尬的存在，卯之花想着。

不过这个人毕竟是一片好心。

卯之花的眼神其实并没那么具有攻击性，只不过奥莉维亚比较害怕这位被调来的警官，反应大了些。

“没关系。”卯之花起身之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开口，这样听起来不至于太虚弱，“没有大碍。谢谢，奥莉维亚。刚才的情况比较意外，不要担心这方面的事情，继续调查吧。”

“可是……”奥莉维亚站在那，她没有后退的打算，“您的温度很高，卯之花警探…我来调查，您休息一下吧。”

“无妨，温度有些高罢了，不影响调查。”卯之花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好像这件事真的对一切造不成半点影响。

“……可是…”无妨？真是这样吗？如果不是幻觉，刚才差点晕倒的人是谁？奥莉维亚进退两难地站在那。如果这种情况对面的人不是她的上司，只是普通朋友，她大概会强制对方休息了。

“继续调查。”卯之花说。

“……”奥莉维亚站了半天，最后还是点头了。

奥莉维亚回身到一旁继续整理。

如果真的不能令这个人休息，至少早些令任务结束。

卯之花看奥莉维亚离开之后，闭上眼缓了片刻便继续了之前的工作。她顾不上去思考这位年轻的警探怎么想了。

没有时间了。

虎彻勇音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她清楚地知道。而在那之前，至少要将这个案件查清。

她要给那个人定罪。

调查持续到很晚，外面下起了大雪。

以漆黑的天空为背景，纯白的雪花簌簌落下。黑暗将一切都吞没了，也包括她们原本要走的前路。

“雪太大，怕是无法离开了。”卯之花看了这个情况之后微微皱眉，“抱歉，我之前没有注意到这点。”

“不，卯之花警官您千万别这么说……”奥莉维亚吓了一跳之后摆手，“那个…不然我们在这里住一下吧……虽然有点恐怖，但我记得有几间客房，只要不要动东西就……”

寒风吹来，卯之花看着门外的大雪，她本是想仔细地听奥莉维亚说下去，但就在刚才，那种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了过来。紧接着她便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

跪倒在雪里，一切都如此不真实。耳边的嗡鸣声许久后才散去。

“卯之花警官……！”

卯之花听到奥莉维亚不停地焦急地唤她的名。

分明的黑白间，风声都好像远离了那里，天地间一片寂静。

没有时间了。

在这种时刻，卯之花想起了那个人。

是的，必须尽快……

那个人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将案件定性，将那个人的罪定死。

而如果找到证据证明这桩案件不是那个人犯下的……

没有时间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