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virtual 于 2014-2-11 19:13 编辑
「No. I’m just trying to protect you.」
她並不明白。
沒有人會明白。
手所及之處,萬物結霜冰封;腳所踏之地,化為百丈綿綿;心所向之人,無一不為其毀。如同自身的白髮一樣冰凍,將自己與世隔絕的冰雪女皇。
孤獨有如狂怒的海上的一片浮木,有如懸涯上最後一棵稻禾,在無限的墜落之中捉緊了她。或許這並不是她所期盼的結果,但卻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別無選擇。
愈是珍愛一個人,那個人便愈受其所害。她所愛的人,全都被其法力所摧殘,逐漸萎縮、逐漸失去光茫,直至完全消失,無一幸免。親眼看過Arendelle的執權者愈發衰弱的面容、Arendelle的英雄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的身影、Arendelle的公主徘徊在生死邊緣時近乎停止的呼吸……親眼看著曾經閃閃發亮的人們逐漸黯淡,她好怕。她不想失去他們。她也想像普通人一樣帶著感恩去回應這份愛,這份被拒之千里仍然不離不棄的愛。她也想像普通人一樣張開雙臂去擁抱這份幸福,這份默默留在心間不作一聲的幸福。
她想到他們心碎但溫暖的微笑,對於愛她,他們不曾猶疑。包容著她的怯懦,他們選擇陪伴。黑夜之中赫然驚醒,門外總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或一人,或兩人,或一小人,默默地焦急地在門外徘徊踱步,卻不敢讓她知道。
她愛他們。她很愛他們。
因此在失去他們時,心裡的痛巨大得無法承受。
在Anna癱軟在手上的時候,
在John被血淋淋地抬回來的時候,
在雙親的喪禮中,看著那幅帶笑的照片被紅布覆蓋的時候,
女孩一次又一次地,被心裡的劇痛折磨得哭不出眼淚。
他們始終帶著笑,看向始作俑者的眼神始終閃礫著信任。
他們如是,他如是,她如是。
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堅定而充滿期盼。不曾懷疑自己、不曾畏懼於她的能力,湛藍的雙眼不曾改變,依舊亳不費力地就虜去她的全副心神,僅以一笑就將她辛苦圍起的城牆傾倒。不想背叛她的信任,卻對自身的詛咒無能為力,女孩堅定不移的信任讓她痛苦,心裡湧出的溫暖刺痛她的神經。
她真的好愛眼前的女孩。打從她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她便愛著她,這份感覺不曾改變。改變的,是當她向她微笑時在血液裡奔騰的恐懼。恐懼快速地攀昇、擴散,瞬間支配了所有神經,她落荒而逃。
她當然想念那些陽光明媚的日子。她當然想抱著眼前的女孩,任由自己融化在她太陽般的溫暖當中,然而她很清楚,這種天真的衝動只會帶來傷害,不忍心的拒絕會帶來更不可挽回的悔疚。她已經受夠了看著所愛的人被自己所傷害,受夠了他們亳不介意地包容她的眼神。
她介意。她非常介意。他們身上的每道傷痕都在她心上留下與之一模一樣的印記,細小的心臟上劃滿了一道又一道血跡斑斑的疤痕。久久未能癒合的疤痕隨著她一起長大,漸漸覆蓋了整個心臟,每一下跳動都帶動著傷口,傳來撕裂的痛楚。
她累了,她已經承受不住這種錐心刺骨的痛。離開是唯一的解脫。
放棄感覺、放棄感受,女皇選擇了孤獨。Conceal don’t feel. 只要不去感受,便不必察覺那不絕地襲來的疼痛。一個人,一個人的她在無人的國度裡自由自在,再沒有任何人可以被她所傷。
女孩卻站在這裡,站在她的冰宮之中。女皇的身體不自覺地繃緊,全身的神經都在響著警號。她必須離開。
女皇用盡方法勸女孩離開,離開她,離開危險。她不明白,她不可以失去她,絕對不可以。為此,她絕對不顧一切。然而眼前的女孩卻是與以前無異地倔強,非要將她帶回去不可。女孩的溫暖讓她更加確信自己的決定,女皇撐起微笑,轉身婉拒她的美意。我只要你幸福,Anna,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回去吧,回去和你一樣盛情的、溫暖的Arendelle。
她彷彿看見在和熙的陽光下,Anna挽著Hans的手,漫步在鵝卵石鋪成的路上,和暖的夏風拂亂了她的頭髮。他們的孩子在旁邊的草原上與其他小孩追逐嬉戲,在幾乎要踩到一棵蒲公英時停下腳步。紅棕髮色的小孩小心翼翼地護送著花朵,跑向母親,將蒲公英別在她的耳上。母親抱起孩子,充滿愛意地親吻他的前額,旁邊的父親摸摸孩子的頭,向母親投以一抹驕傲的笑容。那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光景,一個因為她的存在而不能實現的光景。女皇更加確信自己的選擇。Just stay away and you will be safe from me.
「-What?」
「You kind of set off an eternal winter, everywhere.」
「Everywhere?」
此刻的Arendelle並不陽光明媚,並無夏風輕拂,只有無盡的嚴寒與呼嘯的暴風。腦海中的光景突然碎了一地。Arendelle的子民正在受苦,在嚴峻的寒冬裡默默顫抖,而她,Arendelle的一國之君,在這裡,無能為力。無力停止這場冬天,無力竭止內心的風暴。她始終逃不過這份詛咒,即使將自己隔離在深山中,她依舊持續不斷地構成傷害。
Run, Anna! Run! 她聽到腦海裡有聲音在嗡嗡作響,所有神經都活躍著,吶喊著危險的訊號。眼前的女孩顯然對自己曾經受到傷害的記憶亳無印象,然而頭上的那撮白髮卻顯眼地提示著自己過往的失誤,她放縱力量的後果。全身的神經都在傳遞著疼痛,女皇眼前一片昏厥,理智被捲入內心風暴的漩渦之中。
「It’s OK. You can just unfreeze it.」
No I can’t. I don’t know how.
「Sure you can! I know you can!」
「'Cause for the first time in forever
You don't have to be afraid.」
I’m such a fool, I can’t be free.
不,我不能,Anna。我曾經也以為我可以。我自以為能脫離這一切,自以為能還你安定快樂,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就算連王族的身份都捨棄,選擇以一人之姿茍存下去,我還是無法掙脫這個籠牢,無力控制這份詛咒。
No escape from the storm inside of me.
恐懼如蛇蝎潛行;絕望如毒藥蔓延;黑暗如颶風捲席,輕而易舉地奪走我曾經擁有的一切。我已經一無所有了,Anna。在巨大的白色怪獸爪下,我只能束手就擒。
不要再給我希望。
不要再告訴我不要恐懼。
不要告訴我不要恐懼愛!
「We can work this out together
We'll reverse the storm you've made」
I can’t control the curse!
I wish I could, Anna, but I can’t. I can do nothing with it.
不要再靠近我了,不要再如此亳無保留地信任。
Anna,你不明白,唯獨你,不可以再失去,你懂嗎?
There's so much fear.
太多太多的恐懼
You’re not safe here.
太多太多的失去
已經無法再承受。Anna, Please, Leave!
「Don’t panic.」
紅髮女孩的目光始終堅定不移,放在胸前的手展示著徹底的誠懇與信任。她始終相信姊姊會如同小時候一樣和她手牽著手回家,然後風雪會平息,大地會回暖,她會重新擁有曾經擁有的一切。這一次,她會在這裡。她會為她擋去一切,牽起她的手,讓她想起曾經親手傳遞過的溫暖。這一次,不會再退縮。
「We'll make the sun shine bright.
We can face this thing together
We can change this winter weather-」
用盡全身的力氣,女孩聲嘶力竭地訴說著,只求她轉身看她一眼。想起來,Elsa,想起曾經存在於我們心間的溫暖,那樣的溫暖一定能化解一切。
女孩的聲音卻無法傳遞到姊姊的耳邊。如同風暴中的小鳥,微弱的聲線被凜烈的寒風吹離軌道,沒入在女皇痛苦的嘶裂般的吶喊當中。
金髮女孩什麼都能捨棄,只求眼前的女孩能夠平安快樂。然而諷刺的是,親手摧毀掉這份希望的人,正正就是自己。愈深愛一個人,愈與之接觸,那個人便愈會受到傷害,對於這個必然邏輯經已無法再更熟悉。此刻心裡洋溢得滿瀉的暖意引發出更大的的警號,恐懼如同暴風在體內盤旋,捲席起所在回憶。Anna必須離開,不容有失。
「And everything will be all right!」
「I can’t !」
兩份倔強互相爭持,她不懂她的堅持,她看不透她的心思。慌亂間,失控的魔法擊中女孩的心臟。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女孩,女皇腦裡一片空白。恐懼爬過眼簾,掩蓋視線。
「You have to go.」低沉的聲音在顫抖。
「No! I know we can figure this out together.」跪倒在地上的女孩絲亳沒有退讓的意思,熟悉的倔強如利刃刺向斑駁的心,
「How! 」再一次被逼到了恐懼的邊緣,女皇終於接捺不住抑壓已久的疼痛,質問女孩的聲線接近咆吼,「What power do you have to stop this winter! To stop me!」語氣裡卻帶著祈求,眼神卻渴求著答案。
是的,如果這道題能有答案,Anna頭上便不會有著那撮顯眼的白髮;Arendelle便不必沒入風雪之中;她所愛的人便能留在她的身邊。如果世上有誰能有這樣的能力凌駕她的魔法,停止這悲劇般的一切,那她願意放下一切尊嚴去乞求;奉獻上一切去換取——如果。
如果這道題能有答案。
對於姊姊幾近祈求的疑問,Anna只能語塞。
她不知道。
在美麗而強大的姊姊面前,自己顯得如此懦弱,如此微不足道。她不懂魔法,也沒有任何特姝的能力去抵銷面前狂怒的暴風。她不知道,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去停止。她只知道她想把她帶回去。她非將她帶回去不可。因為那個嘗試拒她於千里之外的人此刻的臉上掛著的,是渴求與思念;因為那冰冷得讓人寒顫的藍裡竭力隱藏的,是希望。
「I’m not leaving without you Elsa.」女孩看進那道攝人的湛藍,努力壓抑著被心臟鑽出的寒意吞噬的痛苦,呼吐出最後一絲力氣。
「Yes you are.」
居住在身體裡13年的恐懼化為實體,撕開心臟奮而奪出。
顫抖著看向自己親手創造的怪物,Elsa知道她比誰都熟悉這巨大的、純白的身影——銳利得刺穿一切的雙爪;混身的尖刺;醜陋的臉龐;讓人嘔心的白。奪走她一切的,每日每夜伴在身旁的,無時無刻不提醒她的,分分秒秒刺痛她的——
Hi, the monster inside me, my only buddy.
她抬頭,在扁平的白臉上那雙如黑洞深邃的雙瞳裡,看到了自己。
Go away, Anna.
巨大的白爪小心翼翼地撈起女孩,不顧懷裡的人的掙札將她帶離了冰宮。
沒有了女孩的冰宮又回復本來的刺痛耳窩的寂靜。不自覺地抱緊雙臂,下意識地來回踱步。Conceal it, don’t feel it! Elsa竭盡全力不去注意那如針刺般散佈於全身的痛楚,卻揮之不去腦海中那無止的湛藍,驅不去湛藍裡洋溢的信任,期待,堅持,和被巨獸抓起時看向自己的失望。卻掩飾不了心中湧出那灼熱心窩的熾熱,抑壓不下隨著燃燒的灼熱泛起的溫暖回憶。回憶閃現到世界崩壞的一夜,折磨得讓人失去心智的13秒。
顫抖的指尖陷進肉裡。
被困在親手築起的冰的圍牆當中,她無從逃避,只能眼看著透藍的牆身染上如血的鮮紅。
Conceal it. Don’t feel it.
如咒語般一次又一次地反覆誦念,瑟縮於牆角的女孩只能籍此蓋過鼓燥的震耳欲聾的心跳,卻無力阻止牆上湧出的如荊棘般包圍自己的,利刃般的冰刺;無力制止如心裡的疼痛般欲裂的堡壘瓦裂崩壞。
Conceal it. Don’t feel it.
卻無力竭止心裡如浪潮泛起的,一波又一波地包覆著疼痛的暖意。
http://www.youtube.com/watch?v=9ll26TiPc4g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