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家长都到了。”
“今天主要是调解。”
我们被安排进了会议室，算是特事特办了，都去派出所的话有点难看了。
一听警察要来，不出五分钟人都齐了。
市区不大哈。
曹校长和教导主任以及两位民警在主持工作，班主任在后面旁听。
我们五组家长学生隔着长长的会议桌面对面坐着。
乍看是个2v8的座次，但班主任都坐在我们这侧后面的椅子上。
对面四个孩子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组织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出去玩的时候听说闻我跟一个男的谈了没几天，嫌弃他不够聪明学习太差迅速分手。聊着聊着上头了，开始在一些群聊里、跟帖里，编排我跟很多男的都有这样的关系。
聊天的时候跟写同人文一样，在一声声群众吃瓜的惊叹声里散步了出去。
“这个男的你认识吗？”
“不认识。”
“这个呢？”
“不认识。”
“那这个？”
“不认识。”
……
一连给我看了好几个男性信息，后来承认都是捏造的。
老妈听到我谈过男朋友那，无语地拍了一下我大腿。
而男方那边更扯，本来想推卸。警察两三句就破功了。不知道什么脑回路，就是想说别人是鸡，之前这样讲过班里其他同学，年级里稍微好看一点的他也这么说。只是平常停留在了口头批评，后来太多回了，也惯了，这次是头一遭传播这么广的，可能跟帖子和群聊发酵有关。
“那你就是每天想这个是不是？”家长气急败坏地敲了他的脑袋。
警方连带敲打了一下班主任，大家都不吱声了。
其中主要造谣的男生，背过个警告处分。在厕所堵着另一个男同学尿到了他的脚上。
曹校长本次见到他的时候眉毛挑得高高的。
这个男的显然是out了。
那么，剩三个。
能捆绑处理是最好的。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找到理由被捞上来。
校内的决定是通报处分，加他们公开道歉。
其中被警告过的男生多一个停学一周的处分。
“我们这的影响太大了，哪是一次两次澄清道歉可以解决的。我坚决不接受这种调解方案。”我妈关键时刻真的好给力，一天天的尽跟我爸干仗了。半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她花了十分钟不间断地说学习上心态的重要性。我都听腻了，后面的老师们不断传来椅子的挪动声，衣服的摩擦，裤子与椅面在紧张地打架。
正在我左耳进右耳出之际，我妈推了一下手肘：“你说说你这次考好没！”
我把头压得很低很低很低。一声不出。
好了，她又续上了，骂对面一人十几句，顺便骂我两句。
一位警察进入对话：“那您的诉求是什么？”
我妈俯视了低头的我：
“拘留！”
警察同志一看就是汗流浃背了，未成年人满16是可以行政拘留的，但毕竟敏感，又是同学间的纠纷。能和解当然要选和解。
“沈秋灵妈妈，秋灵妈妈……”对面一个女生的家长站起来探出身子，“我女儿呢……成绩也是还可以的。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大家同学一场，拘留实在有点……”
“同学？你同学？”
我妈把我扽起来，我顺势坐直：“不认识的……”
“都不认识你女儿弄什么弄！？”
“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老妈敏感地抓到了什么东西，桌一拍也站起来了：“是不是有竞争？是不是想把我女儿拉下来？”
不用我推，全自动大杀器。
“怎么说话呢你，我女儿本来就是化学很强的。可以走竞赛。”
“可以走竞赛了不起啊！？这不还没走上吗！？谁知道以后啊！？是不是想拉人下水！？方便自己！？”
对方瞬间红温。
她们俩吵得不可开交。
校长和警察交头接耳商量上了。
一次拘留四个肯定是很难看的，要把我妈劝下来也不容易。
那个前面背过处分的男生，居然以前不知道有过什么事比我们还大上一岁，算是成年了。他妈妈在现场是彻底放弃了：“我就一直在想总有一天你会进去。”
就算另外三个没到拘留标准，也得带个他。
他倔强地假装看天花板，不与任何人对视。
至于另一个他小弟，和家里人都已经吓坏了。
我还在等。
这个提议不能由我来说。
需要由大人。
有权力的成年人。
经过思考给出方案。
再由对面“自然”地认为这是最优解。
最终吃下来。
校长和警察间的小声对话时不时漏几个字出来。他们应该是在对条款，结论很快就能出来。
一旦达到拘留条件。
也会达到开除条件。
昨天中午群里吵起来的时候，没有劝解，我也没去澄清。吃瓜群众由于好奇去找了帖子看，点击量从午休起就开始涨。要认真来玩这场游戏的话，应该等到点击更高的时候一网下去的。这样就是拘留和开除的条件都能获得。
但现在的影响模棱两可，到不到严重的标准，值得研判。在可拘留与不可拘留之间。
理论上未成年肯定是偏向不拘留的，可能按原计划过几天解决更有利吧。
不过柳青苑这么可爱，现在费点劲都是值得的。
校长叹了口长到惊人的气，仿佛把肺都吐出来了。
“首先，公开道歉是必须的。不管最后什么决定都需要办。这个大家没意见吧。”
他环视一圈，见没反对意见，继续面向我对岸的人说道：“这种处分留在档案会非常难看。这个应该不用我解释。留案底也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我建议你们拿出更多诚意。”
“……”
“不要钱！谁要他们臭钱！”我妈大手一挥，拒绝交易。
校长朝我颔首，神情上希望我和他有所联结。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同学”一场，有条件就劝和呗。
嘿。
我捏着我妈的衣摆，全力依赖。今天这个受害者我当定了，啊不，我就是。
还没到我要的词出现。
他们对面自顾自讨论起价码来，当然讨论不下来。有三个家长都觉得自己家孩子是最轻最轻的，完全不该连坐。锅该由那个“有前科”的背。
“别商量了我不要！我就要正义！”
我妈很强硬。
唉。校园网浏览量还是差了点哈。现在只够罚那个成年人。
精神损失费与我妈幻想的我的成绩被弄死比起来微不足道。
场面僵持不下。
这么搞，再来三小时也没用。
他们赔不赔，拘不拘的对我没有影响。苦的是他们自己。
我要的是这些人在柳青苑的视野里被抹除。
彻底在这个学校里消失。
路过任何一条走廊。
都是查无此人。
“我受不了，妈妈，我呆不住了，不想看到他们。”
我妈拍了拍我的头：“很快了啊很快了啊。”
她迅速接受了信息：“开除！你们不拘留我的要求就是开除！”
妈妈真棒。
理智上不到开除条件，刚刚给的那个就是校规里顶格处罚了。死板的校规哪跟得上互联网变革。
一片沉默中。
曹校长面不改色地提出了新的一条路：“您看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劝退的话呢……那这个和解还考虑吗？”
终于到了我要的步骤。
劝退的话直接转学，不影响他们学籍，学校也不会有学生被拘留的污点，还打包带走一个麻烦精。
虽然要面临转学的麻烦手续，但是架不住随身一辈子的档案漂亮。而且同学间的舆论反噬也很难再影响他们了。留在这，不知要有多少白眼。老师还要进行舆论和心理教育上的管理。
他们要是走了。
各种各样的管理难度都下来了。
这就是大家都想要的清清爽爽。
正好这学期快结束了。
多好的东西。
主动吃了吧。
吃了吧。
吃了吧。
吃了吧。
快吃了吧。
便宜你们了。
我盯着对面家长的反应。眼睛都一眨一眨的，在算账了。
近日的麻烦是你们将来的光明。
主动滚。
搞快点。
快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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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跟着她小跑，她走得好快。走廊里空荡荡的。
我们对岸的人被留下商讨了。
其他人还剩小半截课。
她下楼的速度像什么忍者之类，我跟着都得大换气。
“谈恋爱了？”
“呃。”
“是不是没分手。”
“没有的事。”
“你可是我生的。”
呜哇……
真难搞啊……
“我看你长大，还以为你对男的没兴趣呢？放心得很。居然谈上了？”
哎呀……那出柜的时候你可别太惊讶。
“影响学习的话必须分手！知道不知道！？”
呃呃呃额额默认我谈着呢。
“你妈妈我啊！这些年从镇里出来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日子过得这么好了！你要是学习不好！以后又越过越回去了！我要是有你的学习条件！现在肯定在更大的城市！你现在条件这么好不要不知足！”
来了来了来了。
哇啊……我只是想送送你。
“如果那个男的，学习差、家里又没钱，以后要是对你不好，什么都废了！你的努力都会消失！你知道不知道。”
柳青苑的呆脸浮现在我面前……能上公立大学啦。985是够呛哈。她爹的别墅……应该不会是她的。
咬咬牙，我以后加把劲也不是养不起她。
“我刚刚冷静想了想。”她的步伐很果决，“你差这么点课根本不可能考砸对不对。”
“嗯……”
“你想吓我？是我这两年对你关注度不够？”她的眼眶红了。
不、我知道跟爸比的话，更在乎我的是你。
我望着她假装没有情绪波动，整理围巾。
“反正今天都闹成这样了，晚上有事和你说，不用去老师家了。我待会打电话给你请假。”她快到大门口示意我停下。
她的表情很复杂。
我竟猜到几分。
他们上次吵架的内容我听了大半，虽然柳青苑中途来了把我带到楼道去了，但结局是很明朗清晰的。
终于到了这一天。
还有整整下午。
没什么好熬的吧。
我跑去扒住铁门朝着逐渐变小的背影喊：“妈！我跟你！”
手好冷。
我吃着冷空气。
不远处的人影顿住了，过了几秒又重新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