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的办公桌总是堆满试卷和教案，我站在她面前，用闲来无事的手指抠着校服袖口的线头，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社会实践报告的重要性。

“……所以，考虑到你的进度，我决定让宋琳同学来协助你完成。”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突然砸进平静的水面，我猛地抬头，下意识皱眉。

“我不需要她——”

“秦韵。”

班主任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疲惫的无奈。

“截止日期也没多久了，你到现在连选题都没定，难道真要等到期末扣分？”

我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她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植上——叶子蔫巴巴的，边缘泛黄，像是被谁随手丢在角落的垃圾。

“你要为你自己负责。”

……算了。

反正拒绝也没用，老师决定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因为我的意见改变。

“……随便。”

走出办公室时，午休的铃声正好响起。

走廊上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黑色的裂缝。

……没心情吃午饭了，干脆去那里吧。

……虽然发生过那种事情，但至少平时不会有人。

……

空教室的窗帘依旧卡在生锈的滑轨中间，漏进的阳光像条金线，将灰尘切割成漂浮的星河。

我靠在窗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硬糖齿间碎裂的声响格外清脆，甜腻的凉意顺着喉管滑下，却浇不灭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

窗外识不出名字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我盯着那片晃动的树影，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体育课那天。

——宋琳来到我身边时，裙摆擦过我膝盖的触感，还有那句轻飘飘的“我可以帮你写哦”。

……现在倒好，直接变成老师安排的“协助”了。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节奏越来越快。

最让我在意的不是又要和宋琳接触，而是

——她会不会觉得，是我主动去求老师安排的？

这个念头像根刺一样扎在脑子里。

明明那天才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现在却变成这副局面……简直像个笑话。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简直想把那个多管闲事的班主任和宋琳一起打包扔进垃圾桶。

但更让我恼火的是——

我居然在担心宋琳怎么想。

如果她已经不打算管这事，却因为班主任的要求不得不来……

“就知道你在这。”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头也没回，只是开始盯着窗外操场上零星的学生。

宋琳的脚步声靠近，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比薄荷糖的差多了。

她在我旁边站定，同样望向窗外。

“收到班主任的通知了呢。”

她的语气带着无奈的叹息。

“本来周末还想着要陪妹妹去水族馆的。”

——果然。

——她也被临时安排了。

——而且计划泡汤了。

——因为我。

这个认知让原本准备好的冷言冷语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

“……哦。”

声音比想象中要弱，像是底气不足的猫，连尾巴都垂了下来。

宋琳歪过头看我，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棕色瞳孔里映着我模糊的倒影。

“那么，我们怎么安排？”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抱怨，也没有嘲讽，只是单纯地询问。

我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操场三三两两的学生。

“……随便。”

“敬老院怎么样？离学校近，盖章也方便。”

“……随你。”

她轻笑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廓。

“秦同学真爽快呢，不过既然我的计划泡汤了，秦同学到时候可以补偿我吗？”

我猛地转头瞪她，却对上她带着几分调侃的眼神——不是虚伪的温柔，而是某种……恶劣的逗弄。

就像那天在洗手间里，我看着她被强吻后发愣的表情。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许久，我别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短促的音节。

“……嗯。”

而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就此答应，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起。

“那就周末见咯。”

她转身离开时，校服裙摆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消失在走廊的光晕里。

而我依旧站在原地，待到薄荷糖的凉意逐渐消散，心里开始涌出的是逐渐攀升的焦躁。

——要在周末和那个家伙见面了，本该单独安静的周末要被打破了。

——并且答应了她要求的补偿。

——补偿？怎么补偿？

——怎么就这么顺着她的话应下来了？愧疚？还是……？

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抠着窗框的漆皮，直到指甲缝里塞满细小的碎屑。

一直到了下午，这种焦躁却依旧没有缓解，反而在脑海中不断发酵，最终演变成太阳穴突突的钝痛。

……一如既往的烦人。

教室里嘈杂的讨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膜，我趴在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却压不住那股蔓延的刺痛。

“……秦韵？你没事吧？”

前桌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问，我闭着眼摇了摇头，从书包夹层摸出止疼药，就着口水干咽下去。

药效还需一会才能上来，我只能继续徒劳的用桌面的冰冷来试图缓解。

窗外，夕阳正将云层染成血色。

而我的脑海里，只剩下宋琳离开时那句轻飘飘的——

“那就周末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