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扫兴是一种罪,那么十景会带着脚镣跳舞。
初看夜拳的时候,我其实对十景完全喜欢不起来。除去个人不是很能接受胸襟特别富裕的类型之外,浓妆艳抹的形象与别的角色稍显格格不入,然后还经常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实在是让人不明不白的。
但二刷之后,我反而认为,十景的塑造就妙在这里。
二刷夜拳时,我对十景的观感其实很奇怪。一方面仍然不觉得她特别讨喜,但因为已经看过一遍了,知道夜拳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好结局,所以对于十景的举止,就颇有些“随她闹吧”的想法,大体上还是无法理解这个聒噪的吸血鬼。
但随着有意识地对剧情进行梳理,我发现其实晚杯庄的众人也很难理解这个沉迷于赌博,行事风格几乎可以用抽象来形容的吸血鬼。
贪财,滥赌,为了赢不择手段。看似可以直接概括出十景的无耻赌徒性格。但除去这几个肤浅的特征,剧里对十景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塑造了。她的登场回和个人回是同一集,以非常迅速且合理的节奏加入了夜拳,除此之外关于她的过去和内心的内容基本就剩下散落只言片语了。
以至于当我第一遍看完夜拳,想着准备二刷仔细分析再为众人写杂谈的时候,对于十景几乎是无从下笔。这个吸血鬼实在太抽象,太肤浅,太不值得去深究了。我一开始认为,对于夜拳剧情而言,十景就像是在一个奖励关卡里玩花活的路人队友,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虽然大家十分不解,但因为奖励关无论如何都会通关的,所以每个人都懒得去在意。
哪怕我真的想要硬写,剧情里的只言片语也难以支撑我有合理的联想。关于十景的过去可谓是迷雾一片,除了赌博和拜金之外又好像不再有别的爱好,而且这一方面和梅子的炒股似乎又有点定位冲突。
更别提十景在剧里几乎是完全没有内心话的,对于剧情也基本只起到推动作用,没有什么关键的发挥,其余时刻不是抽象就是起哄。仿佛她的定位就是一个边缘的角色,因此做事情不需要填充脚本和理由,只要这个程序能运行就可以了。
但是这样的定位又很不应该。十景在剧情里占据了非常多的篇幅,也是夜拳里绝不能忽视的核心之一,怎么可能会浪费如此之多的内容,就为了创造一个无法去剖析的角色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随着我逐渐二刷完夜拳,开始得到了一些很新奇的线索。
这个线索的由来,是我开始发现十景所作的各种抽象行为,都非常直接,几乎是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也完全不在意做这些事情的后果。
她好像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别人最后都可以无所谓。
不,说无所谓也不对。十景给我的感觉特别奇怪,她仿佛笃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会影响到他人的最终决定,因此别人最后都不会去再追究她的行为。
就像是,她好像已经知道了结局如何,所以就可以放肆地在不影响结局的底线旁边跳舞。
因此虽然第三集随意对真咲出手,第六集撞碎晚杯庄,第九集痛击小樱,第十一集用官号发暴论,还有各种各样难以理解的行为。但因为夜拳最后是大团圆,她的所有的恶劣行径几乎都无人在意了。
这个想法特别对我而言非常震撼。
因为就连我自己,在明确知道了夜拳是好结局之后,二刷时都开始无所谓对她的反感了。
她甚至能让屏幕之外的现实观众原谅她。
但实际上,这个说法是结果。或者说,只是十景这个角色的表面一层。要更加深入了解她,就需要从结果倒推。
首先是前面说的十景的性格:贪财,滥赌,为了赢不择手段。但这三点,我觉得可以都归于“想要赢”。
贪财和滥赌归结于“想要赢”很好理解,毕竟赌博本身就不断刺激着人想要赢的欲望,而十景喜欢钱但没说什么理由(貌似喜欢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可能会拿去继续赌吧。除了赌博之外,很难明确十景到底想要赢些什么。但只要出现了某种挑战,她就会特别渴望胜利。
第三集吃蒜的时候,不仅毫无反省之心,还试图反讹雪姐一笔钱。我认为除了是十景真的很想要钱之外,更像是欲擒故纵,为了划清输赢的界线。因为吃蒜本质上是惩罚,即使吃完了,那也只是“不输”,而不是赢。所以就必须想方设法地得到些什么,哪怕小赢也是赢呢。
所以在讹钱失败后,再说拍视频反而显得可以接受(破屋拆窗效应)。但实际上,如果单论输赢的话,在雪姐答应可以拍视频的时候,十景其实已经可以算是胜利了。
那么坚持吃完的理由,除了不想输之外,其实应该还包括着另一个赌注:让真咲采用自己的企划。
毕竟拍视频只是拍视频,到底用什么企划还是另论。而正好自己有个“吃了就知道”企划,便以此来逐出胜负。所以在真咲说不拍了的时候,十景反而更加慌乱,才会说这是赌上性命的究极赌博,最后赶紧三两口把剩下的蒜吃完了。
我感觉如果十景慢慢吃的话,应该是还能承受得住的。然而最后为了角逐胜负,拼命将剩下的蒜一鼓作气全部吃完,最后才顶不住倒下去了。
估计一口吃这么多蒜对于吸血鬼来说真的是致死量,把雪姐都看呆了,搞不好那句赌上性命的究极赌博真没开玩笑。这也应该是为什么雪姐只单独接住了十景,也许是感受到了她为了拍视频连命都不顾的决心吧。但对于十景来说,这是她不折手段也要争取的胜利。
在这之后的挑战,基本就不用赌上生命了。第五集和螃蟹赌单双,第六集为了守护晚杯庄一起演奏,第八集登台玩游戏的时候很潇洒地用能力取胜,(其实也蛮危险的,搞不好回去得被雪姐训呢。)第九集和小樱打雪仗貌似确实还有那么一点点危险...
那么除此之外,十景在剧里的表现,我认为还有一个很值得说的点,就是内心强大,可以自娱自乐。
其实细看下来,可以发现十景是属于那种“一个人也可以很热闹”的类型。无论是初登场时对着柏青哥自言自语,在无人岛上找螃蟹赌单双,小动画里对着镜头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而从十景糟乱的房间来看,这家伙甚至不需要一个合适的居住环境就可以活得很好。她还不是真的邋遢,在第七集里大家一起泡澡,可以看出十景是很适应的,她自己应该也经常泡。
更重要的是,她平常的胡言乱语里基本都是我行我素的内容,完全不在乎别人能不能听懂。但她还是会对着别人说,同时也很少在乎别人的反应,只管自己说完就行了。颇有点像是一个定音喇叭,无论是谁路过都能听到一样的意味不明的发言。
而在第十集时同样遭遇黑粉谩骂,十景的心态可谓是相当的好,完全不受负面言论的影响,还能反过来支持真咲,稳健得像一座山,除了赌输和没血之外应该没什么能动摇她。(估计可能也是赌了这么多年大起大落习惯了)。
那么再再此之外的十景,其实就很正常了。会正常聊天,会害羞害怕,会插科打诨,会给予支持和鼓励,还时不时喜欢起哄凑热闹,主打一个价值情绪。
但真的仅限于此吗?不,还有第三层。
想要赢,自娱自乐,正常聊天。这三点其实还可以归结为同一个词——尽兴。
在二刷的时候,我发现十景是一个不会让自己扫兴的人。而这也是她所有行为的核心宗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兴。
尽兴,说到底就是让自己高兴。十景在整部剧里,几乎都在贯彻这个原则。无论是想要赢,喜欢钱,还是自言自语说莫名其妙的话,归根到底,都是为了自己高兴。
十景的自我尽兴非常彻底,简直可以是到了自私自利的地步。第三集听到视频拍不下去了,一言不合对真咲出手。吃蒜很痛苦,那就把吃蒜变成赌注,拼命追求胜利。第四集大家都在调查谱风的过去,她在打柏青哥。第五集不愿意正常求生,用能力搭木屋。第六集撞碎了晚杯庄,直言说不在乎,反正能飞到柏青哥店就行。第八集当众用能力赢合作游戏。第九集玩打雪球痛击小樱。可谓是罄竹难书,哪怕只按吸血鬼的规矩来看都算是劣迹斑斑。
但我要说的自私自利并非是彻底的贬义词。相反,十景赢了钱会买酒请大家喝,买肉请大家一起吃。会很配合地拍视频,一起保卫晚杯庄时也不再嫌麻烦。和大家一起唱歌跳舞,真咲被炎上时用官号给真咲助威,在整蛊企划里负责了“爱君”的部分。如此种种,很难说十景真的自私自利。
因此要完整形容的话,我觉得十景更像是,明确知道“什么会让自己开心”,的人。
知道说什么话能够让自己舒坦,知道做什么事可以让自己高兴。聊天起哄说怪话甚至是厌烦和骂人,只要是自己想说的就全部说出口;赌博抽烟用能力甚至是袭击和撞墙,想做什么就直接做。和利布那种敢恨敢爱的率真不同,十景是先明白“做这种事能让自己尽兴”后,才会放手去做的类型,因此完全不会在乎他人的目光,无论什么事情都以自己的感受为先。
这一点可以解释为什么十景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因为那些话不需要被别人理解,只是因为自己开心才说出口的。在小动画里能格外体现这点,5分钟下来全是莫名其妙的内容,但十景却可以沉浸其中拍摄,丝毫不在意这个视频会放在频道被观众看。
尽兴同时造就了十景的无耻和潇洒。一方面,她即有贪财赌徒的狼狈形象,另一方面,她又充满着豁达的江湖气息。这两种性格放在十景身上并不冲突,无论是无耻一点还是潇洒一点,只要能够尽兴,她就会毫不犹豫去做。
但十景的尽兴是有前提的。那个前提是自己对一切都无所谓。
俗话说得好,知道越少越幸福。如果仔细分析夜拳剧情的话,会发现十景和众人的关系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即能活跃氛围,又不和其他角色深入。
不仅仅是自己的过往处于迷雾状态,她对别人的过往几乎也是毫无兴趣的样子。她无所谓别人了不了解自己,也根本不在意自己了不了解别人。
第四集一起寻找谱风的过去,第十集雪姐试图入队时,十景都选择了趴在一旁不参合。而在一起围观aya留下的cd和雪姐账号时,她也是站在最后,最面无表情的那个。
(几个人的反应都有镜头,唯独十景没有)
而且第九集梅子做忆苦饭的时候十景也不在,被真咲埋在外面了...而直到第十集了,十景都还不知道真咲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就导致了十景完全不顾忌不了别人感受,说话一句一个爆()
十景的这种无所谓很特殊。在重视“关系性”的番剧里偏偏又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很难说是巧合。
但如果以“尽兴”来分析的话,就可以得到比较合理的解释:十景是刻意不去在意别人的过去的。
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自己就会心生顾虑。沉重的思绪会扯动喉结,让本该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而她对于自己,几乎也是这个态度。我们知道十景的过去一定发生了什么的。但她却选择什么都没有说。不提及自己的过去,不吐露自己的心声。想起的太多,要思考的也就太多。与其深陷在泥潭里,还不如蒙上眼睛,从容地跨过,说走就走。
由此一看,十景这个人简直是无懈可击。说是无耻也好,潇洒也好,她除了自我什么都不在乎,所有的横眉冷眼都最终被时间消解成无视或忍耐。
她对于这个世界的结局,就像是早就得到了一个答案——所谓尽兴,就是要让现在的自己开心。
所以十景不需要理解别人,也从来不需要被别人理解。无论是夜拳的大家,还是屏幕之外的观众,都不在她要考虑的世界之内。
她在夜拳里的定位,是一个很纯粹的角色。没有沉痛的回忆,也不羁押着什么未来,如同找到了自我和现实的边界,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现在的自己而活。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说,十景仿佛像是笃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别人最后都可以无所谓。
其实不是别人无所谓她,而是她无所谓别人。从不在乎,从不在意,自然就可以肆意地活。
如果要形容的话,我会说十景是带着脚镣的舞者。那个脚镣意味着过去?现实?自我?不清楚。但阻碍跳舞的,其实并不是那个脚镣,而是甘愿被脚镣束缚的心。
万幸的是,十景跳的舞很好看。
是的,接下来是第四层,也是一个暴论。
尽兴所带来的快乐,是有上限的吗?我认为是很难有上限的。人会不断追求更高刺激的快乐,并为此付出相应的筹码。
而十景的尽兴其实很收敛,她也没有完全沉浸在赌博的快感里,就此丧失公序良俗。除了第三集袭击真咲算是明面违反吸血鬼规矩之外,其他的行为基本都算是小打小闹。
甚至说如果抛弃以上所有的分析,只按照观感来看的话,十景其实就是一个有些不良毛病,行为抽象,但总体还算是好人的吸血鬼。
也就说,哪怕剖析到了第四层,十景的尽兴,仍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角色的尽兴。她并没有什么过分特殊之处,她的过往也几乎没有交代,实在是毫无亮点。
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十景不可能只是定位如此普通的角色,简直就像是把一头诺氏古棱齿象栓在了客厅一样局促。
但当二刷完后,我发现十景对于推动剧情的作用,其实非常非常有趣。
第三集加入夜拳顺理成章。第四集翻出aya吉他盒的录像带,彻底打破谱风心结。第六集撞碎了晚杯庄墙壁,开启半年百万订阅主线。第十一集用官号发言引爆评论,彻底破真咲防。十二集策划了“爱君”的设定,引真咲回到医院(这也是整蛊企划里最稳定没有出错的部分)。
十景在几乎所有主线剧情上都推了关键的一把,但基本无人在意。每一条主线都是由别人闭合的,谱风是真咲主动调查,晚杯庄是梅子触动了大家一起守护,整蛊企划的头功是利布,十景好像就这么被遗忘了。
(为什么雪雪子入队不是主线呢,因为客观来看雪姐入队太晚了,对结局涨粉的帮助不是特别大)
但与其说是遗忘,不如说十景仿佛就像是故意藏着自己。在全剧里,十景其实对距离掌握的非常好,即能活跃氛围,又不和其他角色深入。
不像真咲,第四集和谱风一聊,爆了;十一集和利布一聊,又爆了。十景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游走在团队边缘,除了送上关键的助攻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在主线里当随从。
于是你会发现,十景是剧里无论做好事坏事,都没有得到相应回报的人。撞碎晚杯庄,全体担责了;第八集用能力玩木头人,也没见被罚;擅用官号乱发消息,无人追究。负责了整蛊企划里“爱”的部分,除了自己提一嘴,后面也没人记得了。
她就像是提前洞悉了夜拳的结局,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事一样,在推了主线后就快速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