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二月的雪不会下的这么久，但显然今年是个意外，早上起来之后，依照传来的电讯，雪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但这对于我这种不怎么勤奋的摸到军官来说无非是一件好事。累了一整年才好不容易可以这么舒服的休息个几天。我趴在床上伸展着身体。
而刚刚到来的叶月确实也无事可干，所以她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板凳上，看着几本我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小说。
“叶月，想喝杯咖啡吗？”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舒服的再伸了一个懒腰。
“娅特今天很高兴嘛？”叶月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书，轻声的说道。
“诶，叶月你可没资格这样说。”我假装不满地说到“毕竟叶月才进来就放这么多天假，小心以后在战场上吃瘪哦。”
“我本来就运气很好嘛，还能享受到娅特少校给我泡的咖啡不是吗？”叶月把书本放在腿上，露出一点笑容。
“叶月还真会说。”我无可奈何地笑笑，拿起我身旁的热水壶，把方便的咖啡粉放进被子里去，倒上开水，最后加上一颗方糖便大功告成了。我搅拌着咖啡，看着方糖逐渐在热水中消失，我的倒影也变得些许滑稽起来。
“给”我拿起木杯，走到叶月身边。
“谢啦”她总算是露出了一点活力，伸手接过咖啡。
我也把右手拿着的咖啡喝上一口。
呜，有点苦，虽然说糖的补给不能算是多，但我应该也给自己至少加上半块才对。
“其实我来之前根本没想到娅特会这么对我呢？”
“诶，听起来不太像叶月会说的话。”
“那是娅特有刻板印象啦！”叶月有些不满的撅起嘴唇“我只会和不认识的陌生人才会很害羞之类的。”
叶月虽是这么说着，但却也害羞的低下头。
“那意思就是在叶月心里我已经很是熟人了吧？”我打趣地问道。
但叶月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我猜她应该又害羞到说不出来话了吧。
“娅特，觉得呢”叶月小声开口，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开口问我。
明明是我开玩笑问她来着，看着叶月这样子我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罪恶感。
但我本来就是个很坏的人（自己觉得），所以应该没差啦。
“叶月，很可爱哦？”我微笑着说。
叶月没有说话，只是发出来呜呜的声音，“谁，谁问你这个了....”
“娅特，很讨厌”她挤出来这么几个字
我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而叶月则用一种“有什么好笑的”的表情看着我。
说不定我真的是个超级无敌大坏蛋呢。
但说实话，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一个月，十个月，三年？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吧。
“叶月，去吃午饭？饿了没”我朝他问道
她偏着头，似乎还在生气。
“好啦好啦，对不起嘛叶月，看在我给你泡咖啡的份上，走啦？”
我用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她的脸看起来很红，像是被冻伤了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手上的感觉却很滚烫。
她慌张的看了我一眼，小声的说着“可能，大概有点饿了吧....”
“那就走。”我给叶月带上棉帽，拉住她的手站起来。
外面还是冻人的雪地，全身上下都因为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寒冷而颤抖着。
我紧握住叶月温暖的手，以防自己被严寒带走了体温。
“娅特饿了吗？”叶月摇了摇她在我手中的手。
“有点，毕竟从昨天下午就没怎么吃东西呢”
“我倒是有吃自己带的一点干粮。”
“哟嘿，拜斯！”我看到拜斯中尉，向他打了个招呼，拜斯也看见我，朝我这边走来。
“中午好少校，来吃早午饭吗？”拜斯笑着说。
“嗯，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如果还像以前那样过就太没意思了。”
“那这位是？”拜斯看向叶月。
“啊，这孩子”我看向半低着头的叶月。“叶月.布尔库特，姑且是我的新副官。”
“少校也打破了唯一一个没有副官的队长的传统了吗。”拜斯半开玩笑的说。
“毕竟女副官可能确实有些难找吧------叶月，这个是拜斯中尉，先吃饭的话还得先问问他哦？”
“那个，我叫叶月.布尔库特少尉，现在姑且担任娅特少校的副官，请多指教”叶月做了个别扭的军礼。
“二位是来用餐的吧。”拜斯笑着说“最近的补给不知道为什么运上来的少些了，估计是因为雪的原因吧。”
“但更后方的地带没有下雪才对吧。”
“那就不是很清楚，有可能是后勤部又偷懒什么的？虽然这种情况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哦。”
“不知道大雪什么时候停，最好一直下，多放会假。”我望向北方。“那我们先去用餐了？”向拜斯挥了挥手。
“嗯，我还有事情要干，你们先去吧”
拜斯也朝我挥一挥手，我们便走进一间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我和叶月并排坐下，叶月看着周围的环境和桌上的菜单，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诶，怎么了”我凑近叶月。
“这里真的是什么半前线的地方吗.....这个建筑分明就是个餐厅吧....”叶月泄气的说。
“毕竟这里本来战前也就是个餐厅，再加上当地人愿意合作，所以我们也稍稍搞了个小合作政府之类的，反正这里都是些当地的合作者啦，而且还好叶月是在魔导部队，特别是在我的麾下，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哦？”
毕竟魔导部队在帝国基本只以大队和小队为基本单位，再往上就是魔导总参谋部了，所以一般来讲，部队接受到的命令基本是由指挥部直接下达的。在没有命令的时候，指挥部也不会有过多的限制，所以留给自由发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而我恰巧（可能是恰巧？）是个比较随和的人，所以部队的风气也比较放松。
“感觉和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叶月放下菜单望着我。
“如果是陆军就没这么轻松了，想想看陆军还在百公里外吃雪呢。”我耸耸肩。
叶月没有说话，转头打量着餐厅。
“毕竟总有些人想活下来，甚至还想放手一搏嘛，或者说战争本来就是一场机遇，叶月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叶月漫不经心的点头，轻声说到“那我就和娅特吃一样的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吃一点，但是娅特肯定有经验。”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我看着叶月绕着头发打圈的手，微笑道。
过了一会，两份咖喱饭便送到了我们面前，腾腾的冒着热气。
“感觉还是像在做梦一样.....”叶月盯着咖喱饭，有些泄气慢吞吞地说。
“好啦好啦，快吃，一会冷了～”
以前每次吃饭时总会有“说不定明天就死了，今天就再吃好点吧。”的想法在我心里冒出，说不定还会直接说出来，我看着叶月可爱的脸蛋，这句话不知为何也像吞咖喱一般沉进了胃里面。
这倒也不是什么玩笑话，小时候体会过的淡漠和痛苦总是会不时地冲击着我的思绪，就如同很久以前被说的“没有人会帮助陌生人，何况是你这种小鬼”之类的话一样。
但最致命的也是我认同了这句话吧，没有人会帮陌生人什么的，没有我这个世界也能照常转动什么的。
一日一日浑噩的日子过去，心里就蓦然接受了这个道理。
所以我才会变得自私和个人主义吧。
我看向窗外，太阳不知何时冲破了云层，即使桌面只映出一点光亮，人们便会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变得蓄势待发，大雪过后的第一缕阳光就这样照进来，温暖而喜人，似乎要照穿什么。
叶月拉动我的衣角，朝我摆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阳光下叶月的脸变得更加可爱。
“没事啦，叶月快吃。”我朝叶月露出一个笑容，伸手去摸她的头。
柔软的触感再次写入神经，叶月发出呀的轻声惊叫。
“不行啦，娅特总是这样.....”叶月把我的手拉下来放在我的腿上。
看着叶月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而瞥过去的脸，看着被日光晕出淡红色的脸，看着将咖喱再送入口中的叶月。
我以前真的想的对吗？我不禁如此问自己。
就算背叛和斗争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就算自私自利才是活下去的最好办法，希望是从依始而无的吗？
不知从何时起，我停止了对希望的找寻，或许是因为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希望可言，或许这是我在那种环境下的必然性，是不扼杀就难以生存下去的本能选择。
如同其他人一般，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帝国社会究竟有多么的昏暗，也只会因不能发声的痛苦被淹没在一声声冷哼或是嘲笑之中，先是沉溺虚无，再是堕入深渊。
不只是我，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只能游回于这个循环。
我迟疑了一下，缓缓拿起勺子往嘴边送去。
“叶月”我轻声开口，望向叶月。
“诶，怎么了吗”她缓缓抬起头，脸上似乎完全没了害羞和生气的神情。
“你不生气了？”我笑着说。
“呜，还好吧，谁叫我心地善良呢....”叶月支支吾吾的开口，慌张的把一勺咖喱送进嘴里。
我握住系在我脖间的魔导宝珠。
我或许的确错了。
这世上说不定真的还存在比什么活下去很重要的东西吧。
或许早从我感受到来自队员的关心的时候以前的我便在慢慢变化了，只是我不愿去承认而已。
不管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从未体会过这么多情感的我，在严寒的冬日里，温暖的阳光似乎真的照进了我的心中，让我的感情肆意生长着。
如果面前有一条冰封的小河，人们总是能欣喜于找到哪怕一点涓涓细流。
因为这是才比任何人都清楚河流没有断流，娅特.布列谢夫也是如此。
“大雪就快要结束了吧。”叶月望向窗外，望向被阳光蒙上一层色彩的雪地。
“估计明天就能接到任务了吧。”我环抱起双臂，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
叶月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北方的窗外。
“叶月平时都爱干些什么啊？”我略带好奇地问道。
“嗯，写东西，画画，之类的吧？”
“诶，这么多才多艺吗。”
“没有没有，都只是停留在爱好层面啦”叶月连忙摇头。
“能在现在保持自己的爱好的人可不算多哦？”
“难道娅特没有什么爱好之类的吗？”
“如果说轰炸地方据点算一个的话。”我开玩笑的说着。“叶月平时会写点什么？”
“日记....之类的？哇娅特你这表情好坏，我可不会允许你看我的日记的。”叶月像盯一个变态似的盯着我。
“我不会看的啦。”
“那娅特也只是想看我生气或者害羞的表情罢了，我现在可是对娅特了如指掌哦？”
“但是叶月现在不就是那种表情吗。”我左手撑着脸，打趣地说到。
“诶....诶！！？”叶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便把整个脸埋到了手臂里，趴在桌子上，不时发出细微的声音。
“好啦好啦，没什么啦”我摸摸叶月的背。
叶月过了好一会才又重新抬起头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摆出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叶月”我轻声叫她。
她不太情愿的转过头来，我前倾身体，吻在叶月的脸颊上。
但叶月没有低下头，只是满脸通红的看着桌子上的咖喱饭。
“娅特，大坏蛋.....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看到我害羞的样子了。”她隔了一会像是缓过神来，这样向我说到。
“那你的意思是不介意我再来一下吧？”
叶月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我，最后还是低下头去。
“叶.....”正准备叫叶月名字的我，视野里却被叶月的脸庞占据，脸颊传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这样，就扯平了。”叶月这么小声的说着，把头埋在了饭里。
完全没想到叶月会反击的我呆在了原地，心脏的跳动声在我脑中回荡，像是早起的闹钟一般吵。想翻过身锤他一下，让他安静下来。
我感到右半边脸颊凉凉的，脸上的体温被风和叶月的体液带走。
“明明娅特也会感到害羞。”叶月用手玩着头发，微微抬起了头。
我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却被心中的燥热熏冒了烟，想说出来的话随着唾液一同咽了下去。
“娅特快吃吧？吃完我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叶月把手搭在了我的手上，转过头对我笑着说。
“诶？....嗯。”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感觉，心里似乎也平静了些，我缓过神来。
从没想过叶月会做出这种事情，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突袭才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吧。就像在凌晨突击敌方指挥部一般，只要不被发现，就能有巨大的战果。
这到底是叶月的报复，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我没法从叶月那张看起来可爱，无害，还经常害羞的脸上获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尽管一遍又一遍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却一直生出想蹭蹭她，再亲一口的冲动。
不对不对，我把这两个想法从脑中赶出去。
这样想起来，我才发觉我可能喜欢上了叶月。
但这样的发觉却只是像“这样吗，啊这样啊”，就像只是反应过来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倒不是惊讶于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而是惊讶于我体会到了这一种萦绕的感情。
说喜欢，倒也很模糊，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感情的我可能甚至并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但我的心却引诱着我朝“喜欢”这一方面去想。渴望着这样热烈的感情，倾向于如此热烈的喜爱。
我这么想着，不断理着脑中如迷宫般错综的思绪，一边把咖喱送进口中。
“走吗？”我的脚被叶月轻踢了一下，转头看叶月，她的盘子已经空无一物了。
“嘴巴上面沾咖喱了哦？”我在我的嘴边指了指。
叶月轻咳了几声，准备拿起身边的手巾擦掉。
“诶，叶月，等会”我叫住叶月。
“又怎么......”没等叶月说完，我拥住叶月，叶月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然后叶月柔软的嘴唇的触感便顺着我的神经直达脑干。
“嗯，呜？”叶月发出有些惊讶的声音，用很小的力气推着我的肩。
嘴里边有咖喱的味道，甜甜的，咸咸的，暖暖的，让我本就失去一半理智的大脑完全被冲昏，心脏要从耳朵里跳出来似的。
那到底是叶月的味道，还是咖喱的味道呢？我感受着叶月那比我暖上一度的嘴唇，心里又一股暖流而上。
我慢慢放开叶月，唾液连着我和叶月被拉长。映入眼帘的叶月用一种迷离的眼光看着我，我咽了一口唾沫，忍住再亲上去的冲动。
朝向叶月的感情，理应是怎么样的？为何又会变成这样？顺着我的本能，丝线越理越乱。
“叶月”我轻声叫她。
她没有说话，把刚才张开的嘴唇微闭，脸张得通红。
我感觉以前的我从来没有这么邪恶，惠执着沉迷于一个人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连这样的情绪也充满了新奇，顾不上小心翼翼去探寻这块脑中的未知，而是选择如同突破敌方阵地般快速分割包围。
还挺算有自己的风格。我抿了抿嘴唇，这样想道。
我看向叶月，但她却一直摆出一副“任我处置”的样子。
看着这可爱的脸庞，恨不得再往上亲上一口。
在心中的理智娅特大喊着什么“不要如此堕落啊”之类的，才这般勉强把我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里拉了回来
“娅特.....为什么.....要吻我？”叶月支支吾吾的开口。
说老实话，我以前根本就没体会过这种情感，所以根本就没办法说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干的理由。
“诶，为什么吗.....可能只是因为当时想这么做吧。”
这样说出如此蹩脚的理由会很不妙吧，我不安的看着叶月，这么想着
“娅特，喜欢我吗？”叶月露出些不解的表情。
没法认真确定这是不是叫做喜欢的感情的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却没有什么时间给我去思考什么了，从刚刚开始脑子里面一直很乱，也无法去想些什么。
“喜欢叶月.....吧？”我用非常小声的声音才挤出来最后一个字。
“明明都是女孩子？”
浑身像被泼了冷水，脑中瞬间清醒了很多。
是啊，最重要的不是我喜欢上了她，而是她是女孩子，对吗？
在军队中喜欢上了别人什么的暂且不谈，反正帝国的军规里面根本就没有关于这条的规定，但重要的是这在社会中这样的关系大概率也无法被认同，帝国并非看起来如此光鲜亮丽强大，既然名字叫帝国，那也直接揭示了帝国的本质，想起这些政治和社会上的问题，我便觉得有些偏头痛。
我一时语塞，完全说不出来了话。
我猜叶月还没有想到这么多，会问这些，只是单纯觉得疑惑吧。
“嗯。”我违着刚刚的想法用力点了点头。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一天前，十天前，一年前，还是就在刚刚？
明明以前的娅特不是这样，随着感情的滋生，连自身也变得有些陌生了。
“叶月呢？”我试探性地小声问。
“诶？”他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不知道”
其实只要不是「不」就好。从未感受过爱的我第一次尝到了这股暖流，不想让她从我的指缝中钻走，就像是不愿被拿走最喜爱的玩具的孩子般，只是单纯依恋上了投入了感情，想从中得到些什么。
虽然说这样很自私。
“娅特，弄得我晕乎乎的，想不清楚这些东西.....”叶月低掩着头，越说越小声。
我没有说话，站起来牵起她的手。
她点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