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产生爱恋的,但我想应该并不是一见钟情,我们相遇了,只是相遇罢了。
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是在考场,在这个最不具备情感的地方,遇到了最爱的人。
这是我来到学校的第一场考试,不同于其他学校在开学考分班,我们学校的开学考只是为了给学生与老师定目标的,所以说我们不重视,老师也不重视,老师甚至会在念考号时特意强调让我们"考的差一点点"。这样轻松的考试,之后还能经历几场呢?
即使考试不重要,但我还是想要早一点到考场,在简单的吃完饭后,我向考场走,去考场统一安排在五楼,与教室只有一楼之差,只是用作考场,平时并不对学生开放。开学考的考场是随机分的,所以我很幸运的到了一号考场。
走廊上并没有几个人,军训了一天,大家都和新交旧识在校园里闲逛,没有人愿意来到这样安静的地方。考场很冷清,没有学生,连监考老师都还没有到,甚至连时钟的滴答声也没有。坐在这里,不免觉得有点空荡荡。没有带学习资料进考场,我只能在座位上发呆,研究一下我带的笔,又看了看窗外没有什么风景的风景。怎么还没有人呢?经过一天的军训,确实很累,我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人轻轻摇了摇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发现是她——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并不认识她——即使我们是同班同学。
"陈芊月。"声音很轻:"你也是这个考场的吗?好巧,我也是。"
刚回过神,我还有些迷迷糊糊,她继续说:"我们是一个班的,不过我们班好像只有我们两个在一号考场呢。"
我听到她说话,不回答。
"既然我们是一个考场的,那我们就算是有革命友谊了,我们交个朋友吧。"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她对我说的话,是属于我的,独属于我的一句话,是我的珍宝。
后来我才知道,班主任特地强调了不让提前进考场,需要先到班里报到。我和她成为了不听课的共犯。
二
沿着秋风,学生们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这所以严厉著称的好学校里。可是即使是再多的规则,再繁杂的任务,也抵挡不住现在的她们。因为他们怀揣着梦想。
我与她们一样怀揣着梦想走进校园,不同的是,我的校园生活是在梦中度过的。
跟随着老师的指引,走着陌生的但之后注定会很熟悉的路,进了教学楼。抬着头,看着班牌,寻找着数字"3"。教室沿走廊排列成线,像锁链一样连在一起。走廊的另一侧嵌着的是教师办公室。虽然来的早,但教室已经做了几名同学了,进到教室,根据班主任的指引,做到了我的位置——在前排靠近前门的位置,很明显,几乎所有进班的同学都能够看到我,但我不看她们埋头于自己带来的课外书中。
我到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她来了之后我也没有看见她,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我不曾回头看,所以一早晨我们都没有见过面。
当所有同学都来了,班主任开始自我介绍,又做了反锁的要求,然后便是分宿舍收拾行李,只有我并没有认清,我并不关心;之后是学生大会,主任老师也没有看清,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关心的。然后午饭,食物什么的就更不必关心了。军训时当其他同学都在趁休息时间说话时,我也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她们,漠不关心。
然后,在晚上,在考场,我与她相遇了。
我开始关心起她,关心她的名字,关心她的座位,关心她在哪个宿舍。
她和我是不是一个宿舍的?好像不是。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眼睛。我不确定是否在分宿舍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名字,是否在宿舍看到了她的脸。我希望自己的记忆错乱了。
我看到宿舍里的七个人中没有她时,心里有些失落。
她在407,我在409,我们隔得太远了。
不过也就只是失落而已,因为那时候我们还不熟,我还没有对她产生爱恋。
倒也说不定,说不定那时候我已经动心了呢。
三
即便是一直以来都是一人独饮的砺波伊吹,也还会产生"和她在一起的想法",也不会拒绝一个她爱着的上伊那牡丹。
但换作是我呢?
不喜欢说话,讨厌社交,我一直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中。手机,书,钢琴,笔,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她人什么的,交流什么的,并不需要。
社交,便会产生猜测,产生猜疑,流言蜚语,揣度人心。还有一堆规则,不遵守规则的人要被送上绞刑架,接受所有人的审判。
平时看到的笑脸背后是人还是怪物?见到什么人,就说什么话,那么见到我时,她们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我身边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害怕听到假话,害怕被欺骗,害怕自己的信念却只是她人的一个玩笑。
大家都真心诚意的交流不好吗?为什么要产生这么多的"规则"呢?
当讨好她人的诡计被称冠以"智慧"时,我意识到世界上的真话已经不多了。与其听到假话,不如什么都听不到。
我不需要朋友。
在阳光下,一名女孩子正与她的朋友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回过头去,在操场上寻找起一个人的身影。她迅速的跑过去,向一个盘腿坐在阴凉处的没有任何价值的女孩伸出来手。
但那时候的我拒绝了。
不仅仅是一次,那时候的我拒绝了她很多次。
我害怕她们,害怕她递给我的是伪善。
以及呢。
以及与她在一起时心跳加速,以及与她在一起时大脑会空白,以及与她在一起我会在意起她对我的看法。
不久后,我会后悔我的做法,后悔我现在的拒绝。我恨那时候的我,恨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决定?如果那时候我牵着她的手,会不会现在就不一样了呢?
四
没有追逐上蓝的勇气,就必须接受囚于妄想中的惩罚。
军训结束后,我们放了一个小长假。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她不再和我说话,革命友谊破碎了,我们再次变成了陌生人。
这是自然的,既然我不愿接受她的手,她又有什么原因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学校的生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聊,连书都不让看,学习成为了唯一可做的事。
她在教室的一角接受着同学们的关注,我在教室另一角冷冷清清。
我不羡慕。
初中的同班同学考到这里的就只有我一个,在别的班没有熟人。
这样一来我每天能遇到的人就只有老师与舍友了。
每一天回到宿舍都是八卦,回宿舍的时间不同,遇到不同的人,还能听到不同的版本。听着她们变魔术也算是一点点乐趣了。
"某某长得好帅啊,性格也好。"
无聊。
"好羡慕某某你啊,长得漂亮,这么招人喜欢。"
昨天时明明还不是这么说的。
"某某的那一点好招人烦啊。"
我觉得还好啊。
"某某这种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明明她有很多优点,为什么要这么说。
"某某应该去死。"
为什么要怀这么大的恶意呢?
为什么不能包容一点呢,对她人,对所有人。
虽然我不会主动和人交流,但我会温柔对待每一个人。
唉。
我有时候会希望我是一个哑巴,如果不是为了听歌,我也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秋雨一连下了好久,太阳好几天都没有出现。一直阴着天,潮湿的气味总是伴随着悲伤的色彩,自己的忧郁都额外添了几分。学校这两天很冷,还要准备月考,我逐渐有点怀念阳光了。
盼到了好久不见的的晴天,告别了徘徊多日的
乌云,几只白鸟在天与海之间缓缓划过。
我想起她了。
五
我常常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孤单了,太缺爱了,以至于她人只是一点小小的恩惠,便会将我攻略。
在学校的第一场月考,一败涂地啊。在初中时明明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升入高中后却会陷入谷底。这所学校里果然高手云集。没事的,就全当是认识自己了。
安慰自己的话,怎么可能起作用?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怎么就会沦为现在的地步呢?是自己不够努力吗?还是怎么样?明明自己要比其他人都要学的多。明明自己不是很关心学习成绩,但学习成绩发下来的时候还是这么伤心。
心里没有触动,那是假的。但发成绩那天确实有点过于激动了。所以哭了,在班里。不知道看到的人有多少,但我觉得还挺隐蔽的,没出声,我前排的人应该都没有看到。
但还是被她看到了。所以在下课后她找到了我,递给了我一颗糖,然后是"看你不开心,吃点甜的会好点哦"。这算什么?明明是只有在漫画里才能看到的剧情,却真的在现实中也能发生。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我该做些什么呢。大脑空白。只觉得脸颊两侧有些火热,刚才的不开心确实被她的热情冲击掉了。好事情还是坏事情?这不是现在该想的,怎么面对对面的她才是当务之急。
"嗯,那个,谢,那个,不用。"果然逃避才是解决一切困难的通法。从教室逃跑后,又到了卫生间躲了一会儿,这才敢再回到教室。
又一次向我伸手,又一次没有握住她的手,又肯定会再次后悔。逃避只能解决一时的困倦,但无法成为真正的解决方案。所逃避的每个问题都会在之后带给你更大的创伤。
我大概已经完了吧。一次也好,两次也罢,这么多次拒绝她,她绝对已经放弃我了。
我好恨啊!恨那时候的我。明明这么多次向我伸出手,明明这么理她这么近。为什么就不能鼓起勇气伸出手来呢。如果那时候,那时候伸出手来,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走向呢,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呢?
但是结束就是结束了。后悔是没用的,弥补措施只有在放学后给她说一句谢谢。真没用啊我真是。我现在多么想牵着她的手,可是我触碰不到了,我们注定没有缘分了吧。
六
非我不可吗?
在那件事过去没几天,她竟然开始向我问题了。一个年级排名前三十的同学竟然开始向我问题,这真的是太神奇了。整个班的同学都被这一场面震撼到。"这就是不耻下问啊"如是说。
问我的是政史地三科。虽然这确实是我的强项,也确实比她的政史地好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已。很差就是很差,明明班里这么多人,偏偏要来找我呢?那几个文科大佬,哪个不比我厉害?
"陈芊月!"她又拿着试卷过来了,这次是历史,今天是第三次,总共经历了三个课间。
"我又来啦!"能这样子说出这句话,也算是脸皮厚吧。
"这个题……"见到我的同桌不在,直接就坐到了我旁边,翻开卷子,指了指一道用红笔标记了的题:"感觉这几个选项分明就是一个意思嘛。"
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宁愿相信她是觉得这里风水好,所以才经常光顾这里,都不愿相信她是为了找我问题才来这里。
但善待她人是我唯一的社交原则,所以即便是她一天二十五个小时的"侵扰"我,我也不会做什么的。
"啊这道题啊,她说的是根本原因。"
"不一样吗?"
数学122.5……
"肯定不一样啊。"
"不都是原因吗?"
化学97……
"区别大了去了。"
"欸?"
物理92……
"根本原因就是经济上,一切问题的根本原因都要回归到经济上去。"
"原来还有这个技巧吗?"
生物96。
"这是课上老师重点强调的!"
"哦哦。"
以上所说,皆是原始分。
我很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抓着政史地不放呢?明明物化生考得这么好,去掉政史地妥妥的年级第一了。大不了苟到分科,分完科绝对没有能打过她的,非要把九科都学好了,她才甘心吗?
"我说,占用别人座位差不多也就该走了吧?"我同桌张欣雨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啊啊,对不起,马上走了。"她收回将要伸出指题的手,离开了。
离开还不忘跟我挥挥手。
就这样,虽然每天来的频率渐渐降低,但她坚持下来了。
又一次,她来找我问题,这次是地理,确实是道难题,需要我动笔细细得跟她讲。
"这道题先要这样……"我的手在卷子上画着丑到连自己看着都有些羞耻的模型,专注着给她讲题。
自己会不会讲的有点太快了呢?对于她这种文科笨蛋来说。
"这里听懂了吗?"我看了看她,发现她的目光根本没有在看我的卷子,而是在看着我。连我的问题都没有听到。
"喂喂,认真听讲啊!"
"啊,好。"
但是她还是没有好好听讲,我看的出来。
"为什么要来找我问题啊?"既然她不好好听,那我也干脆停止讲题,问出了这个困惑我很久的问题。
"因为陈芊月比较真……直白。"
"什么啊。"
"你讲就是了嘛。"
"行吧。"
在经过了这一次教导后,她再也没有不听我讲课。
不过,持续的讲题竟让我的文科成绩有所上升。那就讲吧。
就这样,期中考试的成绩竟然上升了不少,甚至还拿了进步奖。
我们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大概将近两个月,她有时候来的多,有时候来的少。就算是老师宣布了新学期要分班的消息,她对政史地的热情也没有丝毫的减少。她还是经常来找我问题。我们的关系没有进,也没有退。
直到有一天,大概是公布期末考试时间不久后。
我还是在讲着题,这次是历史。在日日的教导下,她的文科思维改善了不少。不过今天我可以看得出来,她好像有什么烦心事,有些不安。
她再次看向了我,不听我讲课。
"陈芊月,你的衣领歪了。"
我看了看我的衣服,确实很不整齐,每天早上醒来,匆匆忙忙的走,没有社交,也就并不关注什么衣冠整洁。衣领不整,应该是我经常的打扮吧,她这才发现吗?
我并没有拒绝她,任由她把手伸向我。她先整了整我的外领,又把手伸到脖子后面。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脖子,很凉很温柔。我顿时感觉脸两侧烫得有些疼,闭了下眼睛。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加速了。
"我的手是凉了点,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反而更加猖狂了。
好像是故意似的,她的手碰了我脖子好几下,又碰到了我的胸。我快不行了,我想把她推走,但又不敢,害怕有违社交法则。
好在这时候预备铃响了,她又整了一会儿,确认我的衣冠整齐后离开了。这次没有挥手。
我的心思被她这一番举动打乱了,一整天我都没法好好的听课,回到宿舍后,花了好长时间也睡不着觉。这算什么?不好好整理着装的惩罚吗?明白了之后必须要好好穿衣服才行。
在这次之后,她好一两天都没有来找我。但她又来了,这次我特地向她展示一下我整好的衣服。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虽然出现了这一次bug,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打乱。
七
这是一次周末放假回家,我接受她的邀请,到她家里来做客。
她很欢迎我,我们很聊得来,摆脱学校那压抑的学习氛围,我们快乐不少。她向我展示她的房间,那是一个很漂亮的房间,一看就是精心装饰打扫过的。她的书架里有很多书,很多都是世界名著。她坐在书桌旁,我坐在她的床上。她拿出了手机,给我展示她的过去。很有趣。
与她在一起真好。我仿佛已经摆脱了不愿社交的囚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走出房间,拿回来了两个苹果以及一把水果刀。
她给我削苹果,苹果皮削断好几次,她的削苹果技术看来很不好。我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他身上,而是集中在了那断断续续落下的红色果皮。果皮越积越多,成为了一座小山。
她的动作突然一闪,那把水果刀精准的插在了我的喉咙上。她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手腕一转,我的脖子半截都被她砍断了。她把我推倒在床上,我无力反抗。见我没有反抗的力气,她的动作也缓慢下来,不紧不慢的将我脖子另一半也切断了。她举起了我的头,放在她的书桌上,保证我那已经无法移动的眼睛能正视着她。
我并没有因此死去。又或者说我已经死了,只不过我的意识还存在,我还能看也只能看。
这时我才发现,刚才我到底流了多少血。床单已经完全被染红了。
她还没有结束,她舔了舔我流出的血都吐了,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她剖开了我的肚子,我的器官一览无遗。她先拿出了我的心脏,在我的面前晃了晃,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可是那明明是我的东西对吧。在炫耀完之后,她开始啃食我的心脏,生着的血淋淋的心脏。她的脸上已经被红色染透了,这张可爱的脸现在变得如此可怖。
我想闭上眼睛,但我的眼皮动不了。我想开口大喊,但我发不了声。
很快,我的心脏被她吃干净了。她还没有满足,又将我其他器官一一拿出来,肺,肝,肾。她做着跟之前一样的动作,然后吃干净。
很快,我的躯体只剩了一块空壳。她将我这块皮囊丢到一边去。然后坐在了我的对面,我的头的对面。她看着我,向我解释起她做这些的原因。
她恨我,她恨到要杀了我,恨到要把我吃进她的肚子里才心满意足。她对我的所有的好,都是为了这一刻能杀掉我,然后再吃掉。她突然大笑大笑完之后又开始哭。她等了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她向我哭诉这几个月,但是多么的煎熬,与我在一块,与一个恨到自己要吃掉她的人在一块是多么的煎熬。
但这一切都结束了,终于可以结束了,她舒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水果刀站了起来。她向我挥了挥手,然后用力的刺向了我的头。
我醒了。
还是半夜大家都没醒。
我醒了,这是梦,只是梦。
即使不醒我也知道这是梦。
梦。
是梦啊。
梦呀……
尽管如此,我的大脑还是一片混乱,刚才那血腥的场景,让我不禁有些恶心,我干呕了几声。我头好疼,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回忆着那个梦。
她说的话在我耳边回荡着,不停的围着我的头旋转旋转旋转。
我的思绪好乱。
一连好几天都是。
我来到教室,衣冠不整。
八
"怎么又不好好穿衣服?"她向我伸过手来。
啪!
迅速地。
我将她的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