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床还算宽敞，我们三个身形都不算胖，躺在一起并不觉得拥挤。
上床后我们没有立刻入睡。卧室的灯还亮着，我们围坐在床上——徐青青哭过后格外黏人，轻轻靠在我身侧；对面是陈雪，她盘腿坐在床头的位置。
夜里有些凉，我和陈雪各抱了一个枕头，徐青青则紧挨着我，像是要从我身上汲取温度。
“陈雪，你平时几点睡？”我轻声问。
她眼珠转了转，答道：“在家的话，一般九点、十点就睡了。”
“你们怎么都睡这么早？还有一点高中生的样子吗？”我简直无法理解。居然只有我一个人会熬夜到十二点以后——在我看来，这才是高中生的常态啊，每天被作业和学习逼得睡不着觉。
虽然我熬夜也不是因为学习就是了。
这话更多是带着调侃的意味。
“呵呵呵…”徐青青靠在我身边轻声笑起来。
陈雪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要同时跟这两个人聊天、还不冷落任何一方，其实有点困难——陈雪本就沉默寡言，徐青青刚哭过，状态也不算好。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你们平时在家都玩些什么？”我试着打破僵局。
“开心消消乐…算吗？”徐青青小声说。
“嗯…也算吧。”我勉强点头，又看向陈雪，“陈雪呢？”
“没什么特别的，看看书。”她微微低头。
“喂喂，你们两个…感觉完全不是跟我一个类型的啊。”我有些苦恼。本想借此找点共同话题，看来是行不通了。
“那你平时在家都做什么？”徐青青反问。
“我啊，跟你们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你们的生活像矿泉水，那我就像可乐——大概就是这种差别吧。”我无奈地笑笑，“我会玩很多游戏，看动漫、漫画、小说这些。”
“感觉你的私下生活很有趣呢。”徐青青笑着说。
“是你们的生活太安静了吧。”我毫不留情地指出，“徐青青，你平时在家真的只玩开心消消乐？”
“嗯…偶尔也刷刷短视频，做点家务，再看看书、学习一下？”她摸着脑袋，样子有点呆。随后又望向我，补充道：“你喜欢玩什么游戏？我可以陪你一起。”
“唔…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下次再说吧。”我倒不是嫌弃徐青青——如果她本身就喜欢玩游戏，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她玩。但她显然不是这类人，我不希望她为了迎合我而去接触不熟悉的东西。
“陈雪你呢？”我看着始终沉默的她，突然想起之前网络上很火的一段视频台词，忍不住学了起来：“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陈雪神色微动，有些迟疑地看向我。我这才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高强度网上冲浪——完了，她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吧？
“别那样看我，我只是在玩梗！你可能没看过，待会儿可以找给你看。”我连忙解释。
徐青青也笑了起来——她应该知道这个梗吧？希望如此。
“没事，我看过这个视频。”陈雪轻声说。
“那就好，吓死我了…你刚才那眼神，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当变态了。”我松了口气。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也是，这年头要是完全不懂梗，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有点惊讶…你会在徐青青面前叫我‘老公’。”陈雪说。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被徐青青贴着的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不不不不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偷偷瞥向徐青青——她微微低着头，有些惊讶，却又带着说不清的羞涩，不但没松开我的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因为我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你们很亲密的样子，所以……”
“没有所以！这只是朋友之间很正常的距离！”我赶紧打断她。
陈雪眼里多了几分疑惑，像是在判断我的话是真是假。
“陈雪。”我又唤她。
“怎么了？”
“你以前…是不是没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我轻声问。
陈雪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连原本苍白的脸颊都泛起红晕，赌气似的别过脸去。
但我却忽然来了兴致，想给她好好科普一下什么是“朋友间的正常距离”。
“陈雪啊陈雪，像我们这样的肢体接触，对好朋友来说是很正常的哦。”说着，我转身又抱了徐青青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有点僵硬。
“看到了吗？女生之间就是这样。不管是拥抱还是牵手，只要不越过那条红线，都是很正常的。”
我向她展示着我对女生友谊的理解。
陈雪微微转过头来，低声问：“你说的那条红线…是什么？”
“呃…就是朋友之间不能做、只能和恋人做的事吧。比如接吻之类的。”我说。
“这样…吗…”她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对啊！怎么样陈雪，要不要也来一个好朋友的拥抱？”我笑着朝她张开双臂。
徐青青没有阻拦，默默放开了我的手。
陈雪缓缓抬头，脸色却不太好看，带着迟疑与犹豫，仿佛在挣扎。
“不……”
没等她说完，我已经主动抱了上去。
陈雪的身形很瘦，几乎没什么软肉，唯一的脂肪大概只存在于胸前——这样的身材真让我羡慕。但我很注意分寸，知道陈雪是注重距离感的人，所以并没有死死贴上去，只是用手轻揽她的背，身体微微前倾，头靠在她颈肩，小心地控制着胸前的距离，不让她感到不适。
我看不到陈雪的表情，但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我想，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被父母以外的人拥抱，所以有点不知所措吧。
大概十几秒后，我轻轻松开了她。
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表情——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脸颊的红晕一直烧到耳根，嘴唇还维持着刚才想说话却被我打断时微微张开的样子。
第一次被拥抱…冲击力有这么大吗？我有些疑惑。
“陈雪？”我唤她。
“啊…嗯。”她发出一串有些破坏高冷形象的声音，才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拥抱的感觉怎么样？”我问。
“嗯…呃…唔…”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这是怎么了？”我困惑地看向徐青青。
“可能…有点紧张？”徐青青尴尬地笑笑。
“我想也是。”我点点头，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但她的反应…也太夸张了点。
“陈雪，听我说。”我开口。
“嗯…”她调整坐姿，改成跪坐，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我伸出手，轻轻盖在她额头上：“我命令你——该睡觉了。”
她额头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有些温暖。
“为什么？”她反应过来，问道，身体却已经乖乖把刚才甩开的枕头重新抱回怀里。
“嗯…因为时间不早了。”我说着，又看向徐青青。
“你们平时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吧？不用硬撑着陪我。”
我想，她们身体僵硬，大概也是因为困了。
“嗯…”陈雪轻声应着，把枕头放在身后。
“徐青青，你睡我这个枕头吧。”我把枕头递给她，“我去沙发上再拿一个。”
徐青青一脸懵懂：“嗯，谢谢你。”她轻声笑道。
“不过我们只有一床被子，你们不介意吧？”
“我没关系。”徐青青说。
“没事。”陈雪也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那就好。不过先说好，我睡相不太好，还请多包涵。”我倒不担心她们的睡相——徐青青是乖乖女，陈雪是冰山美人，实在想象不出她们抢被子的样子。
反倒是我这个网瘾加重度二次元，看上去就像会抢被子的人。
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比较好。
“呵呵呵，没关系哦。”徐青青笑着说。
陈雪没说话，但想来她也不会说什么。
等我从客厅拿了枕头回来，陈雪和徐青青已经躺下了——徐青青睡在靠墙的位置，陈雪在外侧。显眼的是，她们中间空出了一道缝隙，像是特意为我留的。
不过也是，她们俩的关系算不上亲密，来我家的这段时间对话也少得可怜。本质上，她们是因为我才被联系在一起的。
所以即使没有沟通，她们也默契地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我。
我关掉灯，黑暗瞬间笼罩下来。我把枕头放在两人中间，徐青青贴心地把被子掀开一角，让我从她那边钻进去。缓缓躺下时，床单还带着微凉，但身边有两个热源，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陈雪一直背对着我侧躺。
徐青青则伸手轻轻拉住我的胳膊，又往我这边靠了靠。
我平躺着闭上眼——虽然还没到我平时睡觉的时间，但我会努力尝试入睡。
今夜比往常更温暖，却也更加难以入眠。
我喜欢女生，但这不代表我会对每个女生都产生好感，都怀有不洁的念头。
晚上徐青青那一次…纯粹是因为她靠得太近，又太过可爱。换成任何人，都抵挡不住那样的冲击吧。
我在心里为自己开脱，试图减轻对徐青青的罪恶感。
现在徐青青轻轻贴着我，但我并没有对她产生邪念，对陈雪也是如此。
对我而言，此刻她们就只是两个普通的女生——我的同性，我的朋友。所以即使同床共枕，也没什么。
我紧紧恪守着自己认定的“女生之间的界限”——朋友之间，只要不越过那条线，无论做什么都是正常的，是友谊的象征，是亲密的证明。
这也是我维持理智的方式：不因别人的一点亲切就误以为那是喜欢，最终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陈雨闲。”徐青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夜已深，她的声音打破了我脑中构建的秩序。
“你睡了吗？”她小声问。
“还没。”我微微侧身面向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回答。
“是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哦，我入睡比一般人慢一点。”我用轻松的语气说。
“嗯…”徐青青发出可爱的鼻音，身体又朝我靠近了些。
她的头埋在我胸前，温热的呼吸让我心绪不宁。一只手夹在我腰侧和床单之间，另一只手轻轻拽着我侧腹的衣角。头顶抵着我的下巴。
徐青青的发丝顺滑，随着她微微动作，轻轻蹭着我的下巴——莫名有些舒服。
总觉得今天的徐青青，和以往很不一样。
“怎么了？”我轻声问。也不排除她只是觉得冷，靠近我比较暖和。
“嗯…你刚才说的‘红线’…”
“怎么了吗？”我自认为那个定义还算合理。
“只有男朋友…才可以做那些事吗？”
她的头埋着，声音闷闷的。
我思索了一下，摸不透她的想法——难道徐青青是那种观念很开放的人？
“通常来说，接吻之类的事，只有男朋友可以做吧。”我刚说完，就感觉到她拽着我衣角的手收紧了。
“你现在…有喜欢的男生吗？”她又问。
哦——我懂了，徐青青是想聊八卦啊。因为初中的事，我已经很久没和朋友聊过这些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唔…现在还没有呢。”
“那以后会有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会有吧，也可能不会有。不过我觉得不会有的概率更大些。”其实交男朋友的概率根本是零。但要是让徐青青知道睡在她身边的是个喜欢女生的人，她会不会也露出嫌恶的表情？即使我知道徐青青不是那样的人，我还是不敢赌。
曾经那些辱骂我的话，至今还在耳边萦绕。
徐青青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
“你呢？你有喜欢的男生吗？”我问。
“没有。”
“诶？不过像你这么可爱、性格又好的女生，应该有很多男生喜欢吧。”我打趣道。
“不需要。”
“诶？不需要吗？”我额角冒汗——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徐青青生气了吧？我说错什么了？难道她不喜欢被调侃？完了完了…
该怎么办？
“徐青青…你讨厌男生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她的回答很模糊。
“那我换个问法——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徐青青没有立刻回答，像是睡着了一样。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会为我着想，温柔体贴，脑子聪明，能帮我解决问题的人。”
“感觉要求比想象中低呢。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生，至少得配个高富帅才行。”
“我没有那么难追。”
“可我觉得你就值得那么好的啊。”
“你觉得我很好吗？”
“嗯，很好啊。又可爱又善良，优点多得数不过来。”
“那如果我是男生…你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啊。不如说，所有女生都会被你迷住吧。”我笑着说。
徐青青抓着我的手松了些。
“有点困了。”她喃喃道。
“嗯，睡吧。”我轻声说。
“嗯…晚安。”
徐青青说着，彻底松开手，和我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离开的地方，瞬间有冷风灌入。原本被她的呼吸熨烫的胸口，此刻却因凉意而微微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