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沿着铁轨平稳前行,窗外的风景如同流动的画卷缓缓后退。
我们从汐那里得知了她家人的联系方式,立即与她的姐姐——潮取得了联系,并商定了见面地点。
随着电车轻晃,汐的眼皮渐渐沉重,依偎在文慧身边。文慧也适时结束了交谈。
为了让汐能安心休息,我们决定轮流支撑着她。
当我接替时,能感觉到她均匀而深沉的呼吸。我趁机指着电车路线图,与文慧规划后续行程。
“虽然你家离这里近,但你不愿外人——也包括我——去你家,那你就提前下车吧。我会继续陪汐到约定地点与潮汇合。”我低声道。
“多可靠呀。”文慧笑了笑,目光落在我怀中小猫熟睡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她抬起头凝视着我,轻声说:“汐刚才和我热烈讨论小猫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我正要回答,她却根本没给机会。“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总是置身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变呢!”她嗔怪道。
诚然,如文慧所言,之前女孩们的聊天内容,我几乎一无所知。
她失去聊天的兴致,起身靠近我,手指在我怀中小猫柔软的头上画着圈。“我们决定叫你白砂,白砂你听见了吗?”她对着小猫轻声细语,“你呀你,饿了吃,渴了喝,困了眠,只会在避风港里翻身伸懒腰,这般不做改变,这般安于现状!”
我感受到她的话语意有所指,但不打算深究。
白砂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真的翻了个身,伸个懒腰醒来,发出细弱的“喵呜”声。
“我虽喜欢猫,但不喜欢养猫。那么,就拜托你了。”这句话显然是对我说的。
“知道了。”我郑重其事地回答。
“噗嗤……”文慧一下子笑了出来,“别那么严肃呀!”
“那我下次随口回答。”我望着窗外飞逝的雨丝,随口应道。
文慧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接着,她一边用手指逗弄着醒来的白砂粉嫩的肉垫,一边变换着声调或拉长音节呼唤:“囃子,囃子,囃子…”
“嗯,我在。还有事吗?”
“你多久才能真正的‘开花’呢?”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以后吧?至少不会是现在。”我如实回答。
“以后还很漫长,你要等着我哦。”
“以后还很漫长,我也不知道呢。”我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
“每次对话都差不多……”少女莞尔一笑,突然异常认真地说:“我就当你从没忘记。你可不要忘记啊!”她又单方面立下约定。
不过,这样约定也挺好,或许我真会为此改变。
她得逞后,蹲坐下来,上半身靠在我大腿上,左手在内侧撑着下巴,头靠在我腹部,右手则继续去偷袭试图抓她手指的白砂。
电车停靠在迟田站,响起颇具磁性的女声播报:“迟田站到了,欢迎各位乘客乘坐本次电车。下一站:日照山站,需要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车外等候的人群鱼贯而入。
不理会外界变化,憨态可掬的小猫在文慧的偷袭下似乎有些生气,想扑抓她的手指,却总被她灵巧躲过。
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子,拈了拈耳旁几缕散落的黑发,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又用刚才的姿势逗弄白砂。
白砂越挫越勇,她也玩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嘈杂的人流也行至我们附近。
异变突生!视野边缘有黑影急速逼近!我急忙用手将文慧推向一边座椅!以此规避可能的危险。我顾及汐还在沉睡,没能第一时间起身,只好尽力护住怀中的白砂。自己也因躲闪不及,被一只飞来的、沾着泥点的运动鞋狠狠踢中膝盖外侧!
虽说不上剧痛,但那十足的力道,宣告其主人怒气冲天的登场。
联想到这种蛮横的行事风格,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熟悉的白发身影——波蒂蕾尔·玛娜莉娅。
我顺着那只收回的鞋子向上望去,果然是她。
她穿着一身沾满污渍的咖啡色休闲装,身体挂彩,白发凌乱,显然之前遭遇了不小的麻烦。
看得出来,她的怒气并未因刚才那一脚而平息,我恐怕还得继续当她的出气筒。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消气。”我暗自思忖。
此刻,汐被骚动惊醒,茫然地揉着眼睛;白砂受到惊吓,“喵”地一声从我怀里跳到了电车另一侧的座椅下;文慧早已回过神站起身,示意我去抓住白砂。
我正想行动,波蒂蕾尔背后那位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金发女郎却抢先一步,敏捷地弯腰抱住了惊慌的白砂。
她捉住白砂后,迅速退回波蒂蕾尔身后,动作流畅得像经过训练。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金发女郎这一举动,直接把焦点重新引回了怒气冲冲的波蒂蕾尔身上。
于是,我想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怒火。
“店长,你不来上学,是不是没了校规约束,就像哥伦莉雅一样管不住嘴,又吃胖了呀!”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踩中了更大的雷区。
波蒂蕾尔闻言,脸上更添几分愠色,蓝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要你管!”
那位异国风情的金发女郎适时从阴影中走出,带着温和得体的微笑,及时打断了糟糕的开场。
“我是艾芙琳·煌叶·贝莉斯·佩伦妮丝·玛娜莉娅。我猜你们也记不住,总之叫我艾琳就好。我小姨波蒂蕾尔经常提起文慧和你——囃子。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艾琳:裙角和鞋子沾着泥渍,肩头和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片——显然,刚才她们只顾着赶路了。
“我叫文慧,初次见面。”文慧抢先回应,语气还算客气。
“在下囃子。”我也跟着回应。
汐见缝插针道:“我是汐,刚和他们认识,请多关照。”怯生生地看着眼前气场强大的两人。
波蒂蕾尔不满地吼道:“艾琳!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告诉他们真名和全姓!”
没等艾琳开口,“一码归一码,老女人,有你这样打招呼的吗?”文慧剑锋直指,盛气凌人,显然对波蒂蕾尔踢我一脚的行为极度不满。
我知道免不了一场争执了。
文慧和波蒂蕾尔都是极要强的性子,互不相让,结果总是不欢而散。
艾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抱着白砂默默退后一步。
波蒂蕾尔立刻回击,“非要讲,我还比你小!强词夺理,不可理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自己多少岁数心里没数吗?不仅是个老女人,还是个怪女人!”文慧毫不示弱。
“要你管!”
两人嘴上毫不留情,火药味儿十足。
我安安静静地等着她们吵完,汐则紧张地拽了拽我的衣角。
汐凑到我耳边小声嘀咕:“看这架势最终会不欢而散。感觉你和双方都挺熟,要不……想想办法调解一下?”
“抱歉,我也没办法。她们见面几乎就这样,不争个高低根本停不下来。虽然以前也有好好相处的时候,但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我无奈地低声回答。
没想到一旁高挑的金发女郎艾琳抽身凑了过来,加入了我们的低语圈子,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我小姨确实挺喜欢那姑娘,只不过她现在不高兴,是因为你而不高兴。”
艾琳蓝色的双眸望着我,那湛蓝如夏日海洋的眼睛,在光线下本应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美得令人陶醉。
然而此刻,在那绚烂的表象之下,仿佛隐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海般的幽邃,让人即便心知可能有危险,却依旧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为什么呢?”汐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像个小记者般追问。
我暗想:“八卦果然是消除女孩子之间陌生感的最快途径。”
艾琳轻轻抚摸着怀中被安抚下来的白砂,眼神中充满了玩味:“因为我手里这只小猫。我小姨之前看见它时非常喜欢,决定抓来养,结果她抓小猫时,摔了一跤,弄了一身泥。”她瞥了一眼还在和文慧争吵的波蒂蕾尔。
汐听后尴尬地笑着,我也不准备说。
艾琳继续说:“本来重新找到小猫是好事,但在此之前,她帮你了一个大忙。”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那件事相当重要,而你对此却浑然不知。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地和‘罪魁祸首’小猫在一起,她一看这样,帮忙的窝火加上摔跤的委屈,全冲上脑门儿,所以找到猫的高兴劲儿就被怒火烧光了。”
我抓住重点,对艾琳说:“那正好,小猫白砂就托付给你们养了。不过,究竟是什么事让她非帮我不可呢?” 我迫切想知道那个“大忙”是什么。
艾琳抱着白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我的主要目的也算达成了,但是……”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闪烁,“关于小姨为什么帮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恐怕不能告诉你……还有……”她似乎还有未尽之言,笑容里藏着点别的意思。
我感觉她话未说完,刚想追问,汐就替我开口了:“美女姐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呀?”
“小嘴真甜。”艾琳被逗笑了,“我小姨踢了小林一脚,文慧就不乐意了。更别说我小姨根本没消气,还想对囃子撒气。文慧就更不乐意了,于是就替囃子对上她的火力。说到底……”她突然停顿。
汐脱口而出,带着恍然大悟的喜悦:“文慧姐姐是在保护小林哥哥呀!”
艾琳欢喜道:“汐真可爱,明白得好快。所以啊,文慧对小林的在意,可是很明显呢。”她促狭地朝我眨了眨眼。
我算是明白了:“一锅饭养不出两种人。” 艾琳和波蒂蕾尔都擅长洞察和引导。
“艾琳,你别带坏小朋友呀!”我试图及时止损。
“合理猜测,合理想象嘛!你和汐也差不了几岁吧,还在这里充小大人。好啦,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带着白砂叫小姨一起走了。”艾琳察觉时机已到,波蒂蕾尔和文慧的争吵也暂时告一段落,而两人都气鼓鼓地瞪着对方。
“那你带走吧!等等……”我忽然反应过来,“你说你的目的达到了,原来你们合伙来……” 她们的出现并非完全偶然?
“现在才看出来,有点迟了呀!”她笑着打断我。
“你还挺自来熟。”我后知后觉地补上一句。
“或许我们真的在哪里见过呢!我期待下次见面哦!”留下这句颇有意味的话,艾琳便去提醒还在生闷气的波蒂蕾尔该离开了。
我的意识开始在大脑中搜寻相关记忆。
“小林!不论何时,我都要把你连本带利、敲骨吸髓!”波蒂蕾尔下车前的妄言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不知道说什么,就没有理会她。
此时,不知何时启动的电车在摩擦力的作用下再次缓慢停靠,预示着又一站到了,可离我们的终点还有些距离。
随着艾琳和波蒂蕾尔下车,这一轮风波终于收场。车厢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电车运行的嗡嗡声。
汐疑惑地问我:“她们看着好可怕,把白砂交给她们真的可以吗?”
“我叫波蒂蕾尔‘店长’,是因为她经营着一家……嗯……该怎么说呢?总之,在一些机缘巧合下,我曾在她手底下做过事,接触过她的一些……”我选择了一个模糊但能表达信任的说法,“所以,我相信她会善待白砂。”基于对波蒂蕾尔古怪但并非邪恶本性的了解。
“毕竟我们这些小孩子比不过专业人士。”文慧一下子坐回座位,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但波蒂蕾尔真是不可理喻。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呀!”她对波蒂蕾尔的怨气显然未消。
“原来如此。”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汐是在回应谁,所幸文慧打开新的话题,语气带着决定:“我家离这儿近,我们一起去我家,收拾一下这一路的狼狈吧!汐也需要暖和一下。”她的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遵从她的选择。她突然改变想法,允许我和汐去她家,我也无需细究原因。
如果她想告诉我,我就自然会知晓。
“这样真的可以吗?”汐不确定地问,眼睛亮晶晶的。
文慧肯定地说:“当然可以啦。”
我望向文慧深紫色的眼眸。“知道了。”
这也意味着我需要重新联系汐的姐姐更改汇合地点。
文慧和汐继续聊着天,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我好期待呀!”汐高兴地回应,之前的紧张一扫而空。
“那我重新打电话给潮,通知她汇合地点更改。恐怕要多麻烦她跑一趟了。”我告知文慧和汐,拿出手机。
“打扰一下两位!文慧,你有在听囃子讲话吗?囃子,你确认文慧姐姐收到消息了吗?”汐突然站起来,立到我们两人面前。
“当然了…”文慧注视着汐,肯定地回答。
“诚如所言…”我也点头。
“你们这恐怖的默契呀!”汐感叹道,小脸上满是惊奇和一点点羡慕——这是两位少女最后进入我耳朵的声音。
我不再倾听她们的对话,起身离开座位去打电话。等通知完毕回来时,文慧早已靠着汐沉沉睡着了,呼吸均匀。汐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看来是累着了。她一向不擅长争吵。”我轻声说道,看着文慧安静的睡颜。
“嗯,确实。”汐像是确认般点头。
“让我来撑着吧。”我小心地让文慧靠在了我的肩上。
她无意识地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囃子,我能和你聊聊吗?”汐小声问。
“说吧,没问题。”我也压低声音。
少女想了想,“让我想想……嗯……这次……还是算了吧。等下次吧……”她似乎觉得时机不对,便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残影,陷入了沉默。
“好吧,那就等下次吧……”我应道。
透过布满雨痕的玻璃窗,雨幕变得细腻,模糊了窗外事物的轮廓,让色彩的界限难以捉摸,柔化了现实世界的锐利边缘,呈现出一幅朦胧流动的水彩画。
在这幅画中,我仿佛看到了一朵蓝色的鸢尾花,它静静地绽放在雨幕之后,显得格外神秘而美丽。
文慧曾告诉我,鸢尾花的花期通常在四五月份,而现在显然并非它的盛放时节。
于是鸢尾将花期择定于他日。
我突然想起大家说过的话,明白了:不仅是鸢尾花,其他花朵也将花期择定于他日。
幕后——奇幻生物目击事件
偏僻的简易车站,浓稠得如同凝固石膏浆的白雾无声翻涌——这种地方,最容易撞见奇幻生物。
此刻,我和侄女艾琳闯入这处空旷死寂的站台稍作休整。
金发少女艾琳显出明显的疲态,仿佛被抽去了支撑的骨头,整个人一软,重重地瘫靠在长椅冰凉的椅背上。
她肩膀松懈,金色的单马尾有些散乱,头颅低垂,只余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挨着她坐下,颈后湿漉漉的发丝紧贴着皮肤,留下小虫爬过般的刺痒。
我五指微张,从马尾发根处一路下捋,指尖带下些许潮气,随即用力向身侧甩去。
后颈处终于摆脱濡湿的发梢,掠过一丝凉意。
我们并未放松警惕。
我环顾四周,远方的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像煮沸的牛奶般更加剧烈地翻滚、堆叠。
浓雾厚重得化不开,并且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无声翻卷、蔓延。
老旧的站牌、锈蚀的栏杆、枯朽的树桩皆被其浸染覆盖,轮廓模糊扭曲。
任何人置身于此,都会产生一种错觉:整个世界正被这沉默而贪婪的苍白巨兽缓缓吞噬。
能见度低得只能勉强分辨近旁同伴的身影,以及脚下几块开裂的水泥地。
时机已至。
我深吸一口带着湿冷草木和淡淡焦糊味的空气,按照既定的剧本,侧头向身边那位金发如阳光般耀眼的搭档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紧张和好奇:
“你……听说过这片区域有关奇幻生物的目击事件吗?”
金发少女艾琳闻言,故意环视四周被雾气模糊得如同鬼魅的站台,然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勾起兴趣的好奇,轻轻抚平了奔跑时弄皱的裙角褶皱。“哦?这个啊……”
她微微歪头,碧蓝的眼眸在浓雾中闪烁,如同深海中的灯塔,“传闻里可信度最高的目击事件,似乎都发生在这样的大雾天,而且总是在人迹罕至、容易迷失方向的地方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引导性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魔力共鸣。“你说,我们今天运气‘这么好’,会不会也撞见什么奇妙的东西?”
她将“奇妙”二字咬得略重。
她继续说着,语气变得更加飘忽,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此地流传的传说,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感:“……尤其是,会不会遇到一个……嗯,据说拥有天蓝色头发,如同雾气本身凝聚而成的女孩呢?”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的肩后方向,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然后她可能会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这样偏僻绝望的车站,向路过的、疲惫的学生假装寻求帮助……博取同情……”
她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危险的意味。“接着,趁对方毫无防备、心神松懈的时候,一下子扑过去——‘嗷呜!’”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双手夸张地虚握成爪状,作势向我抓来!动作迅捷,带着风声!
我配合地抬起手臂,做出象征性的防御姿态,脸上适时地显出‘思考传闻真实性’的沉默凝重,实则全身感官高度集中,捕捉着雾气中最细微的能量波动。
“原来小姨也会被这种传闻吓到呀……”她拉长了语调,似乎还想补充什么,用玩笑掩饰着真正的警戒。
“请问……”一个怯生生的、完全陌生的女声,带着颤抖和某种非人感,突兀地从我身后浓雾的最深处飘来,仿佛直接响在耳畔。
“……你们能不能帮帮我呢?”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祈求。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前方浓雾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略微散开,露出了声音的主人。
她果然如同情报所述,虽然身形单薄,但拥有如同流淌溪水般、在灰雾中也异常醒目的天蓝色长发。
她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格外诡异。
目标现身了!
我心中一凛,瞬间转身,魔力在指尖凝聚!
身旁的艾琳暗中敛去了所有玩闹的表情,依旧慵懒地靠在我身侧,但身体姿态已从放松变为蓄势待发。
她看似放松,但我能感觉到她体内魔力的轻微波动,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已然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显然,交涉和主攻的任务由我承担,她负责策应和防御。
“当然,”我语气平静,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悄然结出繁复的印诀,法力在指尖无声流转,蓄势待发。“需要我们怎么帮你呢?”声音平稳,带着“普通学生”的善意。
“就像这样!!!”蓝发少女脸上怯懦的表情瞬间扭曲、崩解!身体如同被打碎的幻影般急剧模糊、膨胀!
下一秒,她整个人轰然爆散,化作漫天飞舞的、散发着幽幽蓝光、边缘锋利如刀的锐利花瓣。
整片花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破空声,如同汹涌的、致命的蓝色潮水,劈头盖脸地向我们席卷而来。
浓雾被这狂暴的能量搅动得剧烈翻滚。
“闪开!”我低喝一声,脚尖猛点地面,身形向侧边疾退,同时手腕一抖,早已准备好的法术瞬间激发!
一道炽热的、由压缩火焰构成的扇形屏障瞬间在身前成型,灼热的气浪将扑到近前的花瓣烧得蜷曲、焦黑,发出“嗤嗤”的爆响和刺鼻的焦糊味。
花瓣与火焰碰撞,激起漫天火星。
艾琳没有避开,依旧看似慵懒地靠在长椅上。袭向她的花瓣洪流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壁。
在距离她身体寸许的地方,花瓣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纷纷被强大的斥力场域弹开、倒卷、四散纷飞——她的防御法术早已在瞬间无声展开,稳如磐石。
“后面!”艾琳清冷的声音如同指令般响起。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一股强劲的、裹挟着精纯魔力的旋风精准地从我身侧呼啸而过!
这旋风并非自然之风,而是高度压缩的气流刃,带着撕裂的意志,将企图从我视觉死角偷袭的另一股花瓣集群狠狠撕碎、绞散!
破碎的花瓣被卷入我前方的火海之中,化为灰烬!
烈焰与狂风的夹击之下,原本气势汹汹、试图合围的花瓣洪流瞬间被压制、打散、灼烧。
它们失去了凝聚的可能性和分散偷袭的灵活性,在双重法术的强力绞杀下,如同被网住的鱼群,本能地、不得不向中心一点汇聚、拼合,试图重组形体。
雾气中,蓝光剧烈闪烁、扭曲,蓝发少女的身影在痛苦的光影中艰难地重新凝聚成形。
仔细观察,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幽蓝色的光点,显然受到了法术反噬和核心受损!
就是现在!
就在花瓣核心重新凝聚成人形的刹那,我眼中精光一闪,等待已久的时机到了!
一张中心镶嵌着微小能量晶石的卡牌脱手而出!
卡牌如同被牵引,精准地射向那团翻滚的蓝光核心!
卡牌接触人形核心的瞬间,其中的封印术式骤然激发!
“锢!”随着我短促有力的低喝,一个内部空间被强力束缚、闪耀着银色网格光芒的透明立方体凭空出现,精准地笼罩了那团翻滚的花瓣核心。
“禁!”第二道命令发出,立方体光芒大盛,急速收缩!网格如同活物般收紧,勒入蓝光之中。
蓝光人形剧烈挣扎、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但被风火之力重创又强行凝聚的它已是强弩之末。
挣扎了几下,最终彻底被压缩在立方体中心,化作一团不断冲撞银色网格的蓝色光球。
立方体坍缩回卡牌原状,最终发着幽幽蓝光,悬浮在空中,被无形的力场束缚。
“搞定!”我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忍不住欢呼雀跃,伸手一招,卡牌光芒熄灭,稳稳落入掌心。
冰凉的触感传来,昭示着任务的完成。“收工!回去我要吃双份儿,不!三份儿的草莓巴菲庆祝!累死我了!”
我转向艾琳,脸上是纯粹的胜利喜悦。
艾琳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灰尘:“嗯,回家吧。小姨这次反应挺快。”
她指的是我最后精准的封印。
就在这时——
“喵……呜……”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的猫叫声,断断续续地从车站另一侧、更深的、被大火焚烧过的残垣断壁中传来。
那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胜利的喜悦。
欢呼声戛然而止。我和艾琳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被这凄楚无助的声音揪紧。
循着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叫声,我们小心翼翼地踏入那片焦黑的废墟。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头一沉: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猛烈的大火。
焦黑的木梁扭曲断裂如同怪物的骸骨,墙壁倒塌成堆。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冷的灰烬和融化的塑料残骸。
这片废墟散发着浓重的焦糊味、化学品的刺鼻气息和一种死寂的绝望,与方才激烈魔幻的战斗形成刺眼而残酷的对比。
我蹲下身,在冰冷的灰烬和瓦砾中仔细翻找,外放的精神力如同触须般延伸。
指尖很快触到了冰冷的物体——两具一大一小的猫咪尸体。
猫咪尸体皮毛焦黑蜷缩,保持着死亡瞬间的痛苦姿态,无声诉说着火灾的惨烈。
一股沉重的悲伤和强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头。
生命在灾难面前的脆弱,令人窒息。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以为再无生还者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快速移动的彩色残影——是一只幸存的三花猫!
它从一堆焦黑的木板后窜出,虽然毛发凌乱沾满灰烬,显得狼狈不堪,但动作还算敏捷,显然在火灾中侥幸逃生。
待我们看清后,我们也收敛了外放的魔力和战斗气息,尽量显得无害。
它的动作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但当它的目光与我接触的瞬间——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骤然瞪大!瞳孔缩成针尖!
那不是看到陌生人的警惕,而是仿佛目睹了地狱深渊般的、刻骨铭心的、纯粹的恐惧!
它发出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充满绝望的尖叫,仿佛见到了比火灾、比死亡更可怕的怪物,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转身就逃!
小小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彩色残影,一头扎进更深的废墟缝隙中!
“喂!等等!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急忙起身想追,企图利用精神力探查猫咪踪迹时,脚下却猛地一滑——不知踩到了烧融后又凝固的什么粘腻焦油状物质,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
“哎哟!”身体瞬间失控,重重地摔倒在地!
冰凉的灰烬沾满了衣服,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等我狼狈地撑起擦破了皮的身体,哪里还有那只三花猫的影子?
只有废墟死一般的寂静和远处风吹过空洞的呜咽。
“可恶!”我懊恼地低咒一声,拍打着身上脏污不堪的衣服,感受着刺痛的擦伤处。
艾琳见状立刻上前,伸手将我扶起,动作利落。
“小姨你没事吧?”她检查了一下我的擦伤,眉头微蹙。
“没事。皮外伤。”我摇摇头,第一时间检查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束缚卡牌——冰冷的金属牌身完好无损,符文黯淡。
“那就好。之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那说明你身上的诅咒越来越严重了。不管这次成功与否,必须离开了。”艾琳提醒道。
“我知道了。”
然而,身上各处传来的刺痛感、衣服上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掌心擦破皮处渗出的血丝混着泥灰的黏腻感……
尤其是那只猫咪源于本能的恐惧……
这一切混杂在一起,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抹布沉甸甸地堵在胸口,又像一团被强行压抑却不断翻腾的闷火烧灼着神经…
这一切都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烦躁和……
这一切又聚合成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孤独。胸腔里胜利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身的狼狈和深深的挫败。
浓雾依旧,无声地嘲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