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感觉？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生命的活力充满她的人生各处与所有感知，她目之所及皆是美好与光明。她不懂爱意的沉重，不懂生的珍贵，暗色调的事物在她认知中绝缘。这个傻子就像一片轻飘飘的云，跟着风漫无目的地晃荡。

如果有人可以骂她一顿，说她压根不是什么拯救世界勇者英雄，只是能把自己一头撞死在南墙的货色。

如果懂了这些——她或许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可惜没有如果。

死的感觉很冷，还是她的死就是这样冷的呢？

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恰好没有练习的放学后，与朋友分别的单行道，路边有一条已经开始结冰的河，她在听到孩童的尖叫声时侧头望去，嘈杂的议论掺杂着惊呼，心中的不详预感尖锐鸣叫，仿佛警笛。

孩童的呼救，尚且稚嫩的哭声，狼狈的面孔，河面碎开的坑，她想也不想便跳下小坡，问那个还在哭的男孩什么情况。

确认情况，报警，叫救护车，放下吉他，脱下厚重的外套，跳下河水。

她练过游泳，因为曾在小明社团尝试过差点溺水所以用心练过，起码称得上合格。但是实际情况与训练不同，开始结冰的河与游泳池不同。她该明白的。

她明白，吗？

那天很冷，风吹得脑子也有些凝滞，只容得下一个念头：

有人要死了。

所以她要救他。

她没来得及想自己的结局。

接近冰面的水很冷，或许因为靠岸，所以冰面并不稳当。体温迅速流逝在接近零度的水中，知觉已经变得模糊。小孩大概有十来岁，比她轻一点，紧紧抱住时并不比自己暖多少，一样的冷。光芒透过头顶的水面照射进来，象征一份摇摇欲坠的生机，她竭力往上游去，飞速上升的气泡模糊视线。

面部肌肉已经僵硬，冷空气和冷水灌进口鼻，传开一阵长久的隐约的痛，手臂僵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的躯体推上去。

低温会剥夺触感和力气，血液的流动开始凝滞，大脑因缺氧而模糊。变得沉重的躯体被冰寒拖入水中，刚浮出水面又被带回深渊的感觉并不好，换气被摔下去呛入的冷水中止，又辣又冰又疼的麻烦感官在喉咙处炸开，吐出的气泡在视野上方咕噜噜上浮，她开始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那串泡泡。

她开始遗憾。

她发现自己似乎要死了。

这好像是一个很冷也很不好受的死法。

明明还有好多东西还要守住，明明还有好多事情没去见证，明明还有好多期待等着实现——

她开始非常非常遗憾，遗憾到好像要哭出来了。可是水下很冷，哪怕哭也没有踪迹。缺氧的黑暗压迫大脑与眼球，意识跟着迅速消逝，生命的终点提前到来。死前的时间被压缩起来，一刻仿佛成为了万千的瞬间，记忆如同翻开的书页飞速掠过。

她想起来自己其实也曾迷茫过，记忆中的星之鼓动是跟随落下流星而搏动的心跳，从此以后再无第二场流星群。

直到听到那道穿透灵魂的弦音。

鲜红的漆面，星形的外观，还有那一路的，“星”。

没有错。

就是这个。

“キラキラ，ドキドキ。”

如同那年那夜那场亲眼所见的流星群。

她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的，独一无二的——

“星星”。

最后该说什么呢？记忆定格在那个的女孩一脸无所谓地允许她走进来的时候。

——“去看吧。”

——“可以吗？”

——“……果然是为了吉他。”

——“谢谢！”

“……”

嗯，果然还是得说一句。

对所有人，也对你——

【……对不起。】

【我好像又犯傻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