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文-2(完)

作者:叶陌飞沙
更新时间:2025-10-03 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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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8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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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了曾经那个如无意外迟到早退的状态,反正以她的成绩早就得到了不去的允许,当初如果不是某人跟着她,她才不会去。但是她想起一年级末尾那场结业致词,还是继续了在学生会的职位。


只是她开始经常想起从前。


她想起春天,想起樱花,想起某个家伙得知自己被托付重任时惊讶的声音,想起那篇循规蹈矩毫无灵性死气沉沉的演讲稿初稿与某人哭丧着的脸,想起好好的假期被她拉去商店街四处奔跑,风吹散鬓角的发,发梢扎起的猫耳好像在微微摇晃,她累得半死却还要侧头去看这人眼底那份干净粲然的光,像明净的泉底,阳光透进清泉,光与影在澄澈的水中晃动追逐。


那个人曾经向她哼哼,说她们的相遇是命运。而她反驳了这个论据。那的确不可信,在家里进贼前,她从未认为儿时的玩乐能钓到一只惹人厌烦的傻猫,也从未认为这是命运。因为她不曾期待。


不曾期待光明,不曾期待喧闹,不曾期待麻烦。那个人给自己的东西她都不曾期待。那是被强行赋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思索的光芒在那双稍微令人沉迷的紫色眼睛中闪烁,哪怕被说到这种程度这个傻子也没有生气,随后傻子跟她说:


“所以,这是我们创造的命运。”


——歪理。


礼堂上侃侃而谈的人耀眼而熟悉,那是曾无数次令她折服的全天下最麻烦最惹人厌的东西。


“珍惜培养每一个小小的偶然,总有一天,它会成为一份奇迹。”


仿佛星辰。


那颗星星这么笑着。


原来那真的是许多个偶然的集结,最终凝结了一份温柔到绚丽美好到虚幻的时光。


是因为上天觉得她太好运所以把那个珍宝收走了吗?


多么……残忍啊……




没有人来练习之后,市谷有咲想重新整理地下室,把这块地方改造成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懒人房间。但她却在第一次搬东西的时候就对着装好杂物的箱子呆了半天,这才想起现在没有那个几乎时刻陪伴着她任她凶任她骂的免费劳力了。她坐在地上看了半天地下室,从被保养的依然崭新的键盘到挂上异形吉他的支架,从星星抱枕到兔子座椅,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把这里搬空。


其实留着也没什么,她不用做这么多。她可以将自己音乐用具放进柜子里或者角落,直接移开沙发,在空出来的地方铺上毯子跟榻榻米,直接躺在这里看半天漫画玩半天游戏——她很久之前就是这样想的,充满懒散地、惬意而悠闲地想象自己往后的自在人生。


这些改变都是因为……某个人。


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popipa的其他成员依然跟她保持联系,但随着学业繁忙也渐渐减少。即使失去核心之后,五芒星也可以不散架,但终归不能再之前那样紧密而不可分割。她们也不愿意再找一个核心。因为那个人不可替代。


没有了练习和live的任务之后,沙绫拿更多的时间在面包店帮工,有时候抽时间也是去做兼职;里美还是会去找姐姐,其余就是学习,她似乎将学习当做了一个隔绝痛苦的方式;多惠依旧没头没脑地我行我素,但是她开始喜欢随机挑选一个好天气的日子在放学午后在教室弹《小星星》,但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是不是哼几句,好像在等待一位与她一同歌唱的人。


她记得popipa的所有曲子。有咲在学生会处理加急文件时她听到了这场演奏,钢笔溢满滴下的墨化开了公文上的一小片空白。




她从未跑得如此拼命,像要杀死自己。


她不敢细看路上的风景。


石凳,树荫,栏栅,哪里都有某个人的影子,但也哪里都没有。


她听到笑声,听到歌声,听到琴声,听到命运的响动,听到光芒破开阴云风卷动树梢,听到星星在晨间奔跑,她在视线的尽头向她欢笑。恐惧与哀恸破开躯壳与魂灵,她的所思所想与所作所为搭不上线。只是在跑着,仿佛在逃命,仿佛在逃开某个无形的凶兽,一段无形的记忆,一段开头充满光辉与温暖、结局却戛然而止只剩无边寂寥的玩弄人心的故事。她想跑回过去,哪怕声嘶力竭、粉身碎骨。


忘记了在什么时候开始听不到那些与幻象杂糅而成的声音,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到底为什么要奔跑、为什么要害怕,耳边被风声灌满,像是鼓声在不停歇地响起,最后混进将要气绝的喘息。她跌倒在门前,肺部哀嚎着鼓动,像坏掉的风箱,喉管痛苦地输送空气直达肺部,每一次交换氧气都带来剧烈的辣与疼,两方都是,灵魂跟着躯体蜷缩颤抖。


门开了,她从朦胧的视野中抬起眼,是她最熟悉的长辈。


那位苍老的、温柔的、从来都是最清楚她心中意愿的人尽可能快步地走上来想扶起她。手臂被扶起,可她没有回应的力气,拉扯片刻后,她得到了一个拥抱。


“……有咲。”


那个呼唤温柔而哀伤,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哪怕她刚刚用着近乎自暴自弃的方法来逃避某个东西,长辈也不曾责怪。老者没有问她为什么跑得那样急,也没有问她如何了,沙哑的嗓音中能听懂温和的疼惜。她却因这句安抚的话微微瑟缩。她试探着拉住长辈后辈的布料,却没敢用力。她想哭,呜咽声卡在喉管,带来割裂的疼痛。


“……”


长者只是叹息了一声,更用力地抱紧了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顶,抚顺了散乱的发丝。体温隔着发丝传达不到背后皮肉,可她却觉得那如同树枝无叶的末梢般干枯的手很温暖。市谷有咲深深地闭上眼,用力得全身都在颤抖,但起码能感受到肌肉不自然的颤动。


“没事的,到家了。”


所有的心防被这句话击碎,她的情绪猛地倾泻而出。没事的,没事的,到家了。她伸手回拥瘦弱的人,忘记控制了力道,但长辈的身体忽然变得好高大好高大,就这样轻易地将她稳稳接住,搂在怀中,像是能够承担她呕出的所有苦涩难咽的情绪的沟壑,一堵可以阻挡万千风雨的墙。


她在安静的风中吸进了第一口气,咬紧牙关,却埋进长辈的怀中,让衣袖与躯体阻断了放肆的哭声。


她第一次任由狂乱的情绪冲毁假面。




她知道她忘不掉。


她做不到像里美一样擦干眼泪继续向前;她做不到像多惠那样抱起吉他投身音乐;她更不能像沙绫那样担起责任继续向前。


她——她没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于是她停下来了,想逃避了。她回过头去看向那混沌的无光的世界,一头撞了回去。她不要去向没有她的未来,她不想接受没有她的现实,她不想留在这里。


她找不到光了。




可她仍在此处,靠着天边一线夕阳苟活。







“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


花园多惠神色平淡,森绿的眼眸安静地注视天边的游云,没在看她,自言自语般作出回答: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见香澄弹吉他时她经常弹的曲子。很简单,也很好听。”


“……为什么不唱?”


“我想等她回来再跟她一起唱。”


“她不会回来。”


“她会。”


绿眸的人带着一如既往不合常理的执着向她做出回答。


“等我家的兔子王国建成之后,她就会回来——


“我看到了。”


笃定且异想天开的结论让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将视线投向与之相反的地方。春季,樱花树的枝条在风中摇曳,她好像看到了一只在下面大惊小怪活蹦乱跳的猫。


她或许是羡慕的。


羡慕她的的粗线条,也羡慕她能像一如既往那样做一个长久的哀悼,也不在乎别人看法,我行我素地活着,哪怕自己不礼貌地不作回应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之后她尽可能压缩处理文件的时间,在放学前就离校。


或许这种行为叫做“逃避”。




市谷有咲很羡慕这样心无旁骛的人,至少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怀念。


其实她也可以怀念的,只要她想——


只是她不想。




她还是在学习,成绩依然名列前茅,然后考上了庆鹏。但她没再碰过键盘,就像是小学升学那时一样因为一个违约而终止。popipa的前队员里,有的人出国,有的人进了艺术学校,还有的人正常升学。


她们的人生轨道终于出现了那个注定的分叉点。


毕业典礼后,她们相约去了商店街,街上放有她们的歌。于是平静而还算悠然的谈话忽地冷场。多惠先说了一句话。她说,真好听。里美笑着回答,嗯,的确。有人认出她们,问了声,你们没再演奏吗?


啊……是这样。沙绫走上前去交涉。


她一直是这种角色。在可以保持情绪稳定时调节气氛,在还有余韵时关照别人,这很正常。


只是市谷有咲看着她们,恍惚间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与她们脱节。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可以这样平静?


还是我不对劲?我不对劲吗?我——


她停住思考,像是勒住要越过栏栅的马匹,粗粝的绳索勒进肉里,疼跟着血一同蔓延。她只是攥紧了手,在人群中敛了神色,不言不语。




时间一如往常地继续,大学毕业,有咲凭借优越的成绩和出彩的交际能力进了名牌企业工作,不知道为什么选了个离家偏远的地方。她不太认真地工作着,毕竟自己家里还有个家业要继承,总有一天要回去。她只是……想要离自己那个令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痛苦的地方,远一点,一点就好。只要——见不到就好。


她还是会回去,陪着自己的亲人度过一些有纪念性的日子,闲聊中视线触及被锁紧的仓库,又像被针刺一样缩回去,于是此刻记忆便出现一句话的空白。


时间久了,奶奶打电话跟她说,地下室还有她的房间需要清理吗?她在电话前沉默片刻,回答说,保留原样就好,不用动。


保留原样——


……这样就……足够了。




市谷有咲在很久很久以后再一次见到山吹沙绫。


其实也不算是再见到,她们同校,其实还是有很多机会见面的,但其实很少有形式为两人独处存在过多交谈的相处。


那是一个偶遇,但也不算是偶遇。


有人说山吹沙绫经常喜欢在那条卧水长桥上出神,所以有咲有时候会从哪里路过,看看能不能遇上她。


如果没遇上也没事,如果遇上了……


……如果……遇上了呢?


她……能说什么?


她不清楚。




但她们还是遇见了。


那时候市谷有咲正跟奥泽美咲谈论项目工作。她们有缘到哪怕在大学毕业后也进了同一家企业,也喜欢上了同一类人。


一抬头,她便迎上山吹沙绫好像未卜先知般投过来的眼光,她忽地愣住了,世界静止了片刻,过往回忆一拥而上,包括曾经不想想起来的东西。


好在她现在已经可以面对。


奥泽美咲发现她的异常,没太多想,只是笑着道别离去。


山吹沙绫只是看着她,片刻后才想起来这时候应该微笑,于是她笑起来,温柔宁静,像是缓缓吹过的风,像久未出现的曾经。


“好久……不见。”


“嗯……”


又无话可说了。沙绫轻轻呼出一口气,倚在栏前,看向远方的街景。城市的霓虹灯光绚丽多彩,明亮晃眼,在视野中蔓延生长,像一丛藤生的花。


“香澄或许会很喜欢这种灯光。”她忽然说。


市谷有咲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那个发音宛如平地惊雷一般在她耳旁炸开,震得脑子都断片了一下。她扶住桥旁扶手,让自己不至于狼狈地跌倒。手掌撞在铁制围栏上,撞开一阵细微的响动,有点疼,但她没有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一直很喜欢那些晃眼而华丽存在感强的东西,她觉得很漂亮。”山吹沙绫说。


“她就没有不喜欢的东西。”有咲答得很快,仿佛这是一个在心中说过一遍又一遍的真理,不需要思考便可以做出回应。


沙绫忽然沉默了,她看着对方,似乎在思考她为什么可以这么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她忽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她移开视线,收敛表情,目光投往近处的水面,遥远的霓虹灯光混入其中,使其成为拥有彩虹颜色的流水,缓慢地流淌,被天边的夕阳漾开千层涟漪。


她问,声音轻的像是梦中的呓语:


“你放下了吗?”


市谷有咲不知道怎么回答。


沙绫以为这就是答案。于是她很轻很轻地松了口气,随后竟笑了,像是薄雾消散在空中,难得真心,如释重负。


山吹沙绫是很爱笑的,纵容香澄跟多惠玩闹幻想时看乐子的笑,在有咲吐槽时隔岸观火看热闹的笑,劝导他人时温柔解意的笑,在友谊与过往中困顿徘徊迷茫而哀伤的笑。很多时候,她都是引导者、包容者、沉默者、旁观者,除了在一些情况下,她会犹豫、会隐藏,然后又被一个莽撞无畏又异想天开到令人有些不知所谓的家伙强行拉起——


“当时,我们在商店街听到那首歌时,见到你的表情,还以为你……”


啊,她像是反应过来,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睛却是看着前方,那双眼睛有了光、有了焦距,温温柔柔的,好像一汪盛有彩虹的水。


——她走出来了。


沙绫带着清浅的笑意,她抓紧栏栅,身子后仰,视线上移,迎向天边的日光。


——她曾以为她们是一样的。


“……那很好啊。很好。”


她如此感慨。


——原来不是。


她沉默着,听到沙绫邀她周末与其他两人同聚,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水上被风晃碎的彩虹,回了声好。




再次相遇的时候很安宁。她们一起去了卡拉OK,多惠一拍脑袋选了RAS的歌,狂乱的电子音在包间内嘶鸣;里美腼腆笑着然后给歌的间奏即兴加了一段贝斯solo;她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做出吐槽,水果酒度数很低,但有些苦;沙绫乐哈哈地坐在一边,她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飘渺的、美好到虚幻的从前。


最后沙绫跟她一起收拾了残局,各自给人打电话把那两人送回去,随后她们道别,也像是曾经。


夜色很冷,大城市的天空没有星星,她仰头徒劳地搜寻许久也只找到一颗黯淡的北极星。她忽然感到很累,撑了半天的嘴角终于垮下,那张在临走前排演了半个小时的笑容终于退场。她捂住脸,靠着墙,缓缓坐倒在街旁。


她哭不出来。


真神奇,她明明一滴酒都没碰,却像是要醉倒在那片幻想的星空之中。


……为什么?


她不开心吗?她不期待吗?她们不是重逢了吗?说到底她只是孤独吧?自从那个人把她拉出那间小小的屋子,让她望见并喜爱窗外灿烂的暖阳,给予她一份温馨而吵闹的容身之处时,她就已经改变了,变得不再习惯安宁,变得不再享受孤独。那么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让她开心的不是那份温暖本身吗?哪怕给予她的人不在了,她送给自己的东西应该也依然存在。但为什么她会这么痛苦?为什么会这么无法接受……没有她的居所?


她不明白。




几年后,奶奶去世的消息让她回了流星堂,略过一堆遗产划分的说明,没有感情的书面文字让她大脑发懵。


又是一段想不起来的记忆。


回过神来,相关人士正在维护秩序,她看着来往的前来哀悼的人,忽然想起什么,疯了一样跑了进去,差点撞到人。


她冲进地下室,险些摔倒。她粗暴地扯开柜门,老旧的柜门经不起她这么折腾,螺丝断开,柜门掉落,砸在地上。她忽略混乱的声响,动作顿在看到装着黄色纸片的罐子倚着几本笔记本时。


很干净,玻璃瓶身光洁如初,没有尘土,一直有人细心地照顾着某个不懂事的孩子从自己心脏剜去的一角。


她喘息着。剧烈的奔跑让她堪忧的体能负荷,狂跳的心脏隐隐发痛,喉咙干裂,但她却还是动作尽可能轻地拿下了那个罐子,指尖发颤。随后她看到了旁边的笔记本上面构成五角星与笑脸的签名,呼吸一滞,而后头晕目眩。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拿下了那个本子。翻开,纸张的边缘已经泛黄,但字迹清晰,仍是久远记忆中熟悉的样子。看得出来这应该是草稿,但修改的痕迹很少,字迹方正圆润,代表删除的斜线划去零星的文字,给人的观感其实并不凌乱。



ねえ 星のコドウを,

呐 将星星的鼓动,

そっとつかまえたなら,

轻轻地抓住的话,

その手でだきしめて,

用那双手抱住,

ねえもう離さない,

吶 已经不会放开了,

ずっと離したくない,

一直不想放开,

わたしたちのstar beat,

我们的star beat,

走ってたいつも走ってた,

在跑着 一直在跑着,

愛と勇気を届けたい,

想要传达爱和勇气。


懐かしい記憶をたぐって,

顺着令人怀念的记忆,

星がめぐり届ける声聞こえる,

能够听到星星轮回传递的声音。

(その声聞こえる,

(能听到那声音,

聞こえてくるから),

因为可以听到呢),

ねえ キミのコドウに,

呐 向着你的鼓动,

そっと歩幅を合わせ,

渐渐地配合步幅,

明日を夢みてる,

梦想着明天,

ねえ ひとつの気持ち,

吶 将同一个心情,

ずっとかかげ進もう,

一直高举着前进,

声をあわせstar beat,

配合着声音 star beat,

走りだす今日も走りだす,

跑出去 今天也跑出去,

愛と勇気を届けたい,

想要传递爱和勇气,


“啊,就是这里!星星贴纸!”

那个人蹲在电线杆旁,看着自己儿时随手贴的星星贴纸,笑得灿烂。她兴高采烈地指给她看,像是找到了什么珍宝,衫石色的眼目闪闪发光,像猫,像鸟,像一切精力过剩活泼开朗的小动物,伸出爪子扒拉着墙面。


まぶた閉じてあきらめてたこと,

闭上眼睛放弃什么的,

いま笑っていま赦して,

现在笑了 现在原谅了,

昨日までの日々に,

向直到昨天的日子,

サヨナラする,

说再见,


“目标是你?”

那个人认真到呆地回答她的问题。过于直白与暧昧的话语令人难以回复,好在这人用坦率的态度解释了这一切乱七八糟的要素,给她一个把这句奇奇怪怪的话抛诸脑后的理由。

“我想和你交朋友!”

——鬼才信啊!!

她扭过头,逃一样地跑开。

这人是真的莫名其妙——真的!!她在心底怒吼,或许只是恼怒,应该只是愤怒。热量烧上面颊,她喘出热气,火花燃尽后剩下满心困惑,难以理解。

那只是一个贼。

想要吉他的又傻又呆但不算特别坏的蠢贼。


遠くひとり願うだけだった,

只是在远处一个人许愿,

夢のかけらまもること,

保护梦的碎片,

……

ずっとひとり祈るだけだった,

一直一个人在祈祷,

キミと一緒に歌うこと,

能和你一起唱歌,


“呐呐!我们一起来组乐队吧!”

演唱会中人声熙攘,但那个人衫石色的眼睛却比斑斓的灯光还要明亮。她看到那个有着宛如星星的紫色眼睛的人向自己凑近,占满了全部视野与注意,连思维也开始凝滞。

“——什么?”

她没听清。

“乐——队——乐队!”

星星的声音横冲直撞地挤进耳中,她只是茫然。

“哈——?!”


走りだすいつか走りだす,

跑出去 总有一天会跑出去,

届けたい歌キミの声,

想传递的歌 你的声音,

指をつなぎ始まったすべて,

拉着手指开始的一切,

いま歌っていま奏でて,

如今唱着 如今演奏者,

昨日までの日々にサヨナラする,

向直到昨天的日子说再见。


遥远的记忆浮现,本以为早应在遥远时光中模糊的样貌清晰起来,那颗猫耳朵的星星被她的呵斥震住,慌里慌张地回头看她。


“举起双手!”

“是!”

“名字!”

“户山香澄!”


日光下,黄昏里,装满杂物的仓库,记忆中的光芒模糊了那人的面孔,风也跟随心绪浮动,栗色的发丝飘扬,令人想起房间柔顺的木质香。


怔愣听从她命令的傻家伙,一点也不像是什么小偷反而像是走错路的野猫的家伙,依然手握着那一点明黄色的星星贴纸,没有弄皱分毫,高举着手,漂亮的宛如群星映亮的夜空的紫色眼睛澄澈见底,直视着她,袒露着纯粹的慌乱,光芒晃动。


那个被暖黄色的日光笼罩的人,那个明亮而纯粹的人,那个永不言弃勇往直前的大傻子,那个坦率地颂唱梦想挥洒光芒的家伙,那个无条件地将诚挚明亮的激励与鼓舞无差别赠予给所有人的家伙——


思绪顺着飘扬的栗色发丝乘风而去,飞往遥远的海岛,她看见明媚的日光,顺着被放缓的时间嗅到山边凉爽的风,夜间人群熙攘,抬头望去,天空繁星点点,静谧的流光托起那颗猫耳朵的星星。她看见那人抱着木吉他,一蹦一跳地走去人群面前,那双紫色眼眸明亮,像是天空的北极星,又像是她本身。


——那个永远怀着许许多多异想天开的想法如同抓不住的风筝般的人。


那名逝者曾经拥有的样子远比任何一位活在世上的生者更加充满活力和生机,她的歌声嘹亮,从记忆中挖出的样貌柔和深刻,连神情都是如此的生动——嬉笑的,悲哀的,委屈的,可爱的——还有那明亮得刺目的微笑,以及不知所云的话语。


她还记得她曾说过:


“我想要在星空下唱歌!”


星星眼中的世界必定比她眼中还要美丽,而她也曾一度被她拉入那个被称作“キラキラ,ドキドキ”的世界。她仍记得那份感情,不解的,羡慕的,无奈的,期望的,喜爱的——


只是——


或许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因为她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也不会知道对别人来说自己意味着什么,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着什么。总是这样地任性自我,无法无天,自顾自地闯进来,自顾自地给予人温暖,自顾自地伸出双手,自顾自地赠予陪伴,自顾自地送出祝福,最后又自顾自地离开,斩断生机。


那份无条件,无理由,无差别的——


“——所以说啊,有咲。”


——永不穷尽的善意。


那双注视着自己的衫石色眼眸柔和明亮,安静而专注。


“谢谢你来到这个世上。”


——的确,曾为她所有。




不知为何,她久违地跟着唱起这首歌,唱着她曾唱过的歌。干涩的喉咙发不出理想的声音,她咬紧牙关,酸涩的感觉从喉头蔓延至眼眶,直至视线模糊。她仓皇失措地收起本子抹去眼泪,好像老旧纸张破裂的伤害远大过她心口的裂缝。


还好、还好,麻烦的眼泪没有糊开字迹。


她如此庆幸。


眨着有些干涩的眼,她忽然不太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细微的吵闹声从地上传来,她抱着小罐子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着此生最特别的回忆的地下室,转过身去,没再回头。


她将破碎的星星贴纸和笔记本带回了自己的居所。


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她想了好久,回忆了很多,但大多数只是零碎却闪着星光的记忆,却让她觉得那只猫耳朵的星星仿佛仍在自己身边。


想起来好久以前那场电话。从手机音孔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作为主唱的音色柔和悦耳,还有傻子也能听得出来的忐忑。


“歌词……怎么样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吗?太傻了。


“没什么啊,只是忽然觉得你好厉害,想夸夸你。”


“欸——!!谢谢!!!”


没见到人也能想象出来的模样。那大大的、纯粹到天真的笑容。


太傻了。


可是啊,可是——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就这样,她忽然变得坦率了,被迫面对现实,被迫承认事实,像是经年日久的感情高高涨起,终于压倒泥墙,猛然决堤。过多的感情如山倒般倾泻而来,吞没了苦苦维持多年的念作麻木的理智。


她终于被打回原形,望向这个人间。


——她不在了。她不在了啊。


那样傻的、单纯的、天真的人,不在了啊。


你去哪里了呢?我为什么找不到你了呢?




她渴望,渴望回到过去,渴望太阳永远不会升起,渴望星辰化作流星降落人间,渴望天地倒转,渴望逝者归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想跟你说话,你会回应吗?就像曾经那样,无论何时,只要我想到你,你就会傻乎乎地向我扑过来。


没有人回应她,她也没有开口。


她只是坐在床上,抱着罐中的星星,看着星星——天上的与手中的。


——直至夜明。


fine.


“只有我的世界坍塌了吗?”

——我一位非常好的朋友给我提的评论。

以及,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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