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玉絮刚钻进被窝，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叮~”

是襄珺的消息。

【襄珺：好开心，明天还想一起去逛街（开心）】

这家伙……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她心想。不过是安抚了她的小情绪，满足了她一个抱抱的愿望，就能开心成这样？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玉絮看着襄珺这近乎天真的直率，心里很复杂。有点惋惜——明明胆子可以再大一点的，明明可以再贪心一点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暖融融的喜悦——她总是这样，把我的情绪放在第一位，自己像个傻瓜。

【玉絮：作业写了吗？】

三秒过后。

【襄珺：哇！一字没动啊！（惊恐）】

玉絮火上浇油：

【玉絮：而且要期末考试了，你前面模考还有几科没及格吧？】她记得清清楚楚，襄珺的语文是惨不忍睹的D，反倒是数学还能挣扎到B。

【襄珺：呜呜，这就去学习（哭脸）】

看着那个哭脸表情，玉絮有些担忧。这个傻姑娘，光顾着开心了……即使还想再聊几句，或者再逗逗她。

【玉絮：快去吧。】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回复：

【襄珺：唔……】

即使只有一个语气词，玉絮也能捕捉襄珺那股欲言又止的别扭劲儿。

【玉絮：怎么啦？】

【襄珺：能鼓励一下我吗？】

果然。玉絮看着屏幕，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小襄珺真可爱，心里想什么都藏不住。」

【玉絮：为我学的吗？】

玉絮几乎能想象襄珺的样子。她乐不可支，觉得逗弄襄珺简直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襄珺：啊……好吧……真小气（撇嘴）】

玉絮笑着摇摇头，指尖在语音键上悬停片刻，轻轻按了下去。她将手机凑近唇边，特意压低了声音，让气息贴近麦克风，用只有她们两人能懂的、最柔软最私密的耳语轻声说道：

“襄珺~襄珺~加油~加油~好好复习！相信你！”

短短三秒，声音细软，带着纵容、温柔、期许。

（襄珺的房间）

手机屏幕上跳出【语音3″】的提示。襄珺疑惑了一分。

“玉絮怎么突然发语音了？”她盯着那个小小的红点，心里七上八下。这次会是什么？

犹豫了两秒，好奇心战胜了忐忑。她点开了语音。

玉絮那刻意压低的耳语，包裹了她的听觉。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细小的电流，钻进她的耳蜗，拂过敏感的绒毛。

“襄珺~襄珺~加油~加油~好好复习！相信你！”

那声音，不像是鼓励，更像是一种催眠，一种让人心尖发颤的安抚。像金丝雀最婉转的啼鸣，抚平襄珺焦躁的心湖，留下痒痒的平静在胸腔里蔓延。

耳朵不受控制地烧红，温度一直蔓延到脖颈。襄珺下意识地撇着嘴，即使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也维持着那份不坦诚。

“再听一遍。”她喃喃自语。她将手机贴在耳边，仰起头，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那短短三秒的音频。

当温柔终于刻进脑海，襄珺才心满意足地长按那条语音——「收藏」。

明明内心已经被满足填满，襄珺却依旧抿着嘴唇，克制笑容。

她坐直身体，手指在屏幕上缓慢而认真地敲打，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

【襄珺：如果我全部及格了，能不能一起去动物园。】

然而，消息刚发出去，襄珺就后悔了。

“啊——！！！”她猛地扑倒在床上，双脚拍打着床垫，“扑通扑通”。我这是在干什么啊？！我的成绩关玉絮什么事？好好学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这样……简直像是要挟玉絮！太狡猾了！太卑鄙了！玉絮肯定会讨厌我的！

羞耻和恐慌使她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不敢看手机。

“叮咚。”

襄珺挣扎着，颤抖着点开屏幕。

【玉絮：好呀！那你可要好好用功啊~（笑脸）】

同意了？

就这么……爽快地同意了？

没有调侃？没有毒舌？

预想中的数落和拒绝都没有出现。玉絮的回复简单、直接，带着轻松的鼓励。

襄珺看着那条消息，没有像往常一样激动，也没有傻笑。她异常安静、沉默，着手机屏幕，眼神复杂。片刻后，她只是用指甲轻轻一按，锁屏，将手机丢到一边。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窗外的虫鸣。

“笨蛋……”她低低地说出声。

“为什么要满足这么任性的我……”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平常不是会狠狠数落我的吗……”

“为什么要这样……让我想入非非……”

玉絮的反常让她无所适从，轻易达成的“动物园之约”非但没有带来纯粹的喜悦，反而激起了她的心慌。

“这下……不用功不行了啊……”她叹了口气。玉絮的温柔，成了最甜蜜也最沉重的鞭策。

“叮咚。”手机屏幕又亮了。

襄珺没有动，只是侧过脸，看着锁屏界面上弹出的新消息预览：

【玉絮：是不是又乐坏了？】

她正想假装没看见，锁屏界面却又连续跳出了几条新消息：

【玉絮：不要太在意哦，不然没法好好用功】

【玉絮：考砸了，就没法履行约定了】

【玉絮：快去休息吧，晚安】

当屏幕在玉絮道过晚安后，安静地暗下去超过30秒，襄珺才终于将屏幕彻底熄灭。

房间里彻底陷入寂静。

襄珺坐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哎……”她揉了揉脸，“先去洗个澡吧，然后……开始用功。”

她走下床，走向浴室。水流冲刷下来。襄珺站在花洒下，闭着眼，水流滑过皮肤。玉絮那反常的爽快和温柔，依旧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真是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水，难得这么爽快……反而让人浑身不对劲……

「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么……」

她习惯了玉絮的小调皮，玉絮也习惯了她的别扭。玉絮的“爽快”让她不安，因为打破了她们之间这种心照不宣的、带着刺挠却又无比舒适的平衡。

水流声中，襄珺笑了。无奈，释然，也认命。她关掉水，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走出浴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迷茫。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翻开了那本崭新的、印着猫咪图案的笔记本。灯光下，她的神情从未有的专注。

为了动物园之约，更为了……那个愿意“挨打”、也愿意纵容她“任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