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梦中惊醒,在仲夏的夜晚。
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便知道这又是一场梦境,在迷雾中缓缓延续,通往森林的深处。
脚下的小径断断续续,逝去的树叶静悄悄地躺在泥土上,它们也曾活过,不过,待到它们融入大地,那是否又是一次新的生命?
我在树与树的间隙里穿梭,跟随着律动的粉红色背影,她是那么近,只要我稍微挪动脚步就能嗅到发丝上的花香,仿佛五月绽放的玫瑰。
「姐姐,等等我」
「牵着我吧,葵」
她放缓了脚步,那双曾无数次握住过我的手就在跟前。
就这样,我们的身影略过林间,拨开时间凝聚在此的雾气,我逐渐听见了水声。
我记起来了,这里,有着一片湖。
四周被茂密的森林环绕,纵使你怎么努力,你也无法看透这片树林,在绿色的深处,是夜晚般的黑,而这里的湖水又是清澈透明,有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天蓝,这使得这片湖犹如镶嵌在翡翠中的一点尘钻
…我希望能有一个小木屋坐落于此,待到晨光轻抚你的额头,缓步来到窗边拉开薄纱的窗帘,我愿静享此刻的永恒。
「葵,你看这个」
姐姐的呼喊戳破了我的幻想,她拉着我走到近处的草地,啊……那里有着五彩斑斓的花。
姐姐蹲在地上拾起了一朵红色的玫瑰,也许是因为节气的原因,这朵玫瑰并不是鲜血那样的刺红,它更像是随风飘散的落樱色彩。我似乎看见螺旋的花瓣上还沾着零星的露珠,但那大概只是湖水退去的残骸。
姐姐没有说话,仅仅是默不作声地把捏着花朵的手插进我的头发,我没有预料到这次触摸,但我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颤抖。
「葵!很适合你哦!」
她露出虎牙竖起大拇指,对了,这是小时候的姐姐……那时我们还居住在老家。
「谢谢」
湖面倒映出了我的面庞,那朵玫瑰就这样在我的天蓝里面融化,一瓣花瓣悄然飘落,水面荡漾起层层细波,花瓣顺着波纹与风的方向飘向湖的中央,待到水面重新归于平静,倒映中多出了姐姐的身影。
「对吧!这样一来葵就也有我的红色了呢!」
也许也就是在那时,世界上最小的谋杀案发生了,我杀死了不懂爱为何物的自己。
我有着姐姐的颜色………落樱般的玫瑰。
可,我又该怎样回应姐姐呢,或许我也该像她那样做……以花予你。
「有玫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山茶哦!」
在我的印象里不知谁曾对我这么说过。
于是我转身向着有花的地方寻去,这里全是花,想要找到蓝色的山茶并不是难事。
我弯腰摘取枝藤盘绕中的一朵,我听见了清脆的哀鸣……
「抱歉,我的爱葬送了你的生命,但你会成为永恒」
在花的坟场上,我践踏过夏花与秋叶的墓碑,为我的姐姐染上那抹属于我的天蓝,湖中的二人在波澜中牵起手,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她们欢笑着,这场没有访客的婚礼。
「葵,我们出海吧」
「出海?」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去热带的岛屿」
………我们的家乡只有湖,封闭又冰冷的湖,比起夕阳下一望无际的大海与滚动在风儿间的湿热空气,这里没有希望……一切,都不会改变。
我再次抬起头,湖水不知何时爬上了我的脚背。
我看着前面的姐姐,她长高了,脸上已然不是儿时的笑容,只剩下看似微笑的面庞。
「抱歉呢葵,我真是个差劲的姐姐」
…………………
「什么?」
在我追问后,森林开始往下融作一滴滴深绿色的水珠,末尾的痕迹也走过了那篇碧蓝色的静湖,它们在湖的中央融成一团,渐渐被迷雾掩盖……直到被无尽的白稀释到失去所有颜色,画布又变回来原样。
紧接着,粉色出现在了画布上,各种各样没有章法的色彩随之而来。
我模糊中看见的床沿,地板,日历。
我又回到了家里。
「葵,我看你走神了,是累了吗?」
「不,没什么」
记忆不过是一只幽灵,放眼望去它就在此处,但当你试图去窥探,你会发现它是一种透明,是一个错误。
刚才的幻象……也许就藏在时间的某个角落里,我曾听人说过去已成历史,对我来说,那是一段虚无缥缈的时光,我看见湖边的姐姐为我戴上了花朵,但那也许只是一场混入记忆中的梦境。
「姐姐,暑假,快结束了呢」
「……」
「嗯…」
暑假,快结束了呢……时光的飞逝带走了所有………我想要留在这个永夏,和你一起。
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与一开始不同,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离暑假结束还有2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