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好像并不爱我。

我和夏柠在一场暴雨时相遇，又在一场大雪中重逢。和她相处我从没觉得厌烦过，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离不开她了。

夏柠是个温柔的人，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像阳光一样刺进我的心脏。

而我却是个别扭的人，我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她说我的性子就像寒冬里的雪，捂化了就会变成温暖的泉。

我觉得她脑袋有点问题，才会把我这样的人想的这么好。

我觉得她这人不太正常，会和我这样的人一起同居，会和我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会和我这样的人结婚。

我们的故事，开头太过潦草，过程太过随便，结局又如此荒诞。

夜深了，我却不敢睡过去，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天。

那天，我和她久违地吵了一架，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却说了很重的话。

我对她说，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她听完愣住了，似乎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扔下她离开了家，一个人在外边生闷气。

其实我是知道的，夏柠并不爱我。

她是个温柔的人，不管对我，还是对别人。我只是恰巧捧住了一束阳光，便想把整个太阳占为己有。

夏柠说她从没被别人喜欢过，我有些不相信。在我看来，她最能招蜂引蝶了。

她总是不吝惜自己的温柔，不管对谁都是真心诚意。可她又如此残忍，不管谁对她的付出，她都拒之门外。

我是个麻烦的女人，赖上她就不舍得放开手。

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模糊，我曾经试探过几次，可她只会扯走话题，不许我再贪求。

我觉得这样不好。

我们租的房子迟早会到期，她对我的温柔迟早也会消失不见 。

因为夏柠并不爱我。

所以我花光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对戒指。

店员羡慕的看着我，说被我这样的人求婚，另一半该有多幸福。

我没理会她，夏柠她并不爱我。

可我是有多渴望被她所爱，才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夏柠很温柔，也许她早就受够了我，却不忍心把我赶走。既然如此，那该由我送她个选择。

早上，我让她下班后早早回来。她叼着面包，含糊地答应下来。

不出所料，她食言了。

我从傍晚等到晚上，给她发了一条条的信息都没有回复。

我瘫坐在沙发上，夏柠啊，你太会折磨我。

到凌晨她才回到了家，带着一身的酒气，看到我下跪后还轻佻的跟我开玩笑。

我无奈透了，可我还是像疯子一样爱着她。

想了很久的情话堵在嘴边，绕来绕去却找不到开头。

到最后我只是突兀的问她，你愿意吗。

我看着她愣住又迟疑的模样，胃里涌起一阵苦水。

可夏柠果然很温柔，她说我愿意。

我们就这么随便地结了婚。

……

我在外边逛了许久，不知不觉进了家超市。我走到里边买了板酸奶，是夏柠最爱喝的那个。

路上我一直在组织语言，道歉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被我存放到嘴边。

可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

到家时，我被眼前的一幕吓软了腿。

夏柠倒在殷红的地板上，死死地攥着手心。我踉跄着跪倒在她跟前，手掌贴在她脖子上，消失的脉搏与冰冷的身体一齐向我播报着她的死讯。

我的世界就像停摆了一样。

机械地报警，机械地跟着人群往医院去，机械地看着她被推到太平间。

腹部三刀，背后一刀，无名指也血肉模糊。

我听着这句话，心里发着一阵阵的寒，她该有多痛苦？她该有多恨我？

如果我在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

医生把戒指递给我，说夏柠到死还护着它。

我接住它，沉甸甸的，把我的心砸的七零八落。

不知过了多久，夏柠的母亲来了，她哭着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在我脸上。我愣着神，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

我仿佛被抽离所以的力气，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跪在她面前，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夏柠，我不该任性。

对不起夏柠，我没有保护好你。

夏柠的母亲签了字，把她领回了家。

一天后，警察打电话来，说那个小偷在逃跑的路上被车撞倒了，今天刚被送到医院去。

哈，我气的想笑。

我要了那家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

警察劝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要我节哀顺变，好好活着。

安慰人的话听的太多，可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夏柠的一字一句。

我在夏柠母亲的家门口跪了好几天，可她连夏柠的一面都不舍得让我见。

她的葬礼没有通知我，我作为妻子甚至不能为她烧上一柱香。

还是她的一个朋友看不下去，告诉我火葬场的地址。

我提前几个小时就到了，在夏柠被推进去后，我悄悄跟了上去。

我亲眼看着她消失不见，只留下她的灰和骨。我咬着唇，一点点把它们敛起来放进盒子里。

我抱着夏柠，低声说：回家了夏柠，我们回家吧。

我知道我说服不了她母亲，我只能跪着央求她，低微的恳求她。

我身体颤抖着，对她承诺说，两天后我就把夏柠还回去。

她骂的很脏，我一句也不敢反驳。到最后，我听到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我还在跪着，直到身体发麻。我看着夏柠，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我抱着夏柠回到了家，我们的家。

我连进家门都有些抵触，地板拖过一遍又一遍，可还是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传过来，刺进我的鼻腔。

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夏柠不在的时候我就会这样一动不动地待着，时间总会过得很快，回过神来就会等到夏柠回家。

可以后不会了，晚上很快到来，夏柠没有回来。

抽痛的胃催促着我往厨房去。

我以前总爱不吃晚饭，我自己也不会做饭，饿的时候通常也只会吃些速食了事。

夏柠不一样，一天三餐不落，就算再怎么忙也会抽出空来做饭。

她工作总是很晚，回到家早到了快休息的时间，还要打着哈欠去做饭。她不愿意吃速食，我心疼她，所以我挑了一个周天找她学做饭，她一开始笑着没当回事，知道我是认真的才开始教我。

可惜我是个榆木脑袋，有再好的老师也学不会。

学了几周，我只能简简单单煲个粥做点简单的小菜。

可夏柠似乎很满意，放心地把晚饭交给了我。

她笑着把一点都不好吃的饭放进嘴里，昧着良心说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我放下勺子，这粥苦涩的难以下咽。

我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我看向她的位子，仿佛她的模样还出现在我眼前，她的声音还浮现在我耳边。

我愣着发呆，好像看见她在朝我招手道别。

我无助地看着她，不可以，夏柠，你不要走。

……

第二天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就要下雨。我不喜欢雨天，我和夏柠每次分别时总会有一场暴雨，裹挟着我的不舍与贪恋，狠狠地砸在地面上，转而消失不见。

我先到药店买了两盒头孢和一盒布洛芬，藏在衣服的口袋里，之后去超市买了几罐酒。

夏柠不知道，其实我的酒量很好。

每次和她喝酒时我总会装的很醉，这样就能毫无顾忌地抢夺她的心。记得有次我假装喝醉，爬到她跟前去够她的唇，她不闪躲，只是温柔地由着我撒野。

我爱夏柠，可我不敢对她说，我任性地剥夺她的人生，却不曾给过她一点承诺。

我爱你，夏柠。

对不起。

我走出医院，特意在监控下多走了两遭，把罐子随手扔到一边。

打车，回家。

家里漆黑一片，再也没有一盏灯为我而留，再也不会有人等我了。

我打开啤酒，一罐罐灌了下去。

意识开始模糊了。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夏柠，她坐在我跟前，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夏柠，夏柠，我喃喃着。

我爱你，对不起。

……

若明日能与你相拥，那今日便向你奔赴。

我不曾爱过别人，但我想学着去爱你；

我不想爱任何人，可我唯独只想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