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最近被她折腾过吗？”

曲野筱的脸飞上了几抹红晕。“……什么意思？”

黎氧看着她那害羞的样子，马上意识到刚刚自己说的话可能被曲解成别的含义了，“呃……呃，我不是说那方面。”她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和她最近有发生什么吗？”

“嗯……前阵子算是有吧？吵了架然后没联系了。我先前也告诉你了吧？”

黎氧稍稍侧了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她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想些什么，随后揶揄道：“你说你们吵了架？可你先前不是说，大学那时分手之后再没联系了？你们怎么又联系上了？”

她一副“被我发现漏洞了吧！”的样子，眼睛扑闪着看向曲野筱。而她的手则藏在被子里痛苦地绞着。

曲野筱说：“因为一些事情需要找她啦……其实感觉也不能完全算吵架……”她咕哝着。

“你现在还有事情要找她啊。”黎氧将曲野筱的一缕头发从她额前撩到耳后去。

“嗯……简单来说，就是我和她六年没联系，见面了感觉也没聊几句，她就想把我留在她身边。我没答应，然后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了……”

“呃，还好我追问了……”黎氧感叹道，“你还真就一笔带过这件事啊？差一点就演变成旧情复燃……干柴烈火的情景了吧！太不妙了吧！”

曲野筱的脸好像又有点红，并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我没有！就说没有那种情景啦！——我们见面的那个地方有太多回忆了，我怕这些回忆影响我的判断，就拒绝了。”

“哼，是趁着理智尚存的时候开溜？”黎氧毫不客气。

“……对。”

两个人就这样打趣。

“哈——幸好你拒绝她了。”

“幸好？”

“对我来说，我可不想看见你被别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光想象一下我就要晕过去，真的。”

黎氧大大方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曲野筱的下颌，就好像彼此是情人一样。“哈哈——”曲野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有什么好笑的？”黎氧拍了拍她，“你干嘛？难道你还指望我祝福你们？我可做不到。”曲野筱却一直笑。这时候黎氧忽然说：“妈呀你这个样子好像狐狸。”

曲野筱眯着眼睛继续笑着。“……我像狐狸？”

“就是很像嘛，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尤其是你的眼睛，真的……”

所以，当曲野筱流着眼泪说她还爱着那个人的时候，黎氧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自然界中的狐与传说里那种与媚惑、奸猾脱不了干系的精怪不一样，它们大多是单配偶制。也就是说，它们是一种感情很专一的动物。而曲野筱，这只她心爱的狐狸，和真正的狐狸一样是个孤独的家伙，漫游在森林、丘陵与荒漠，神秘又优雅，永远不会像狮子、老虎那样威风凛凛、令人瞩目。谁也不能轻易走进她的内心，但面对少有的亲近的人，也会变得像小狗一样，愿意让那人摸摸自己漂亮的毛皮。这只狐狸终究还是没能从那个人那里逃开啊。想到这里，黎氧心痛得要死。

黎氧和曲野筱都各自平复着情绪，两人又陷入了默契的沉默。之后是黎氧先开口，问曲野筱想不想吃宵夜。两人简短地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点烧烤外卖。她们靠着枕头坐着，依偎在一起，各自划动着手机屏幕。这时，曲野筱向黎氧歪了歪脑袋，说：“这顿我请你吧？”

“啊？这是什么道理？”黎氧头也不偏一下，继续操作着手机，“咱们AA不就好了？”

“也不是多大一笔钱吧……”

“不是钱多少的问题，”黎氧斜了曲野筱一眼，“你跟我客套什么呢？”

曲野筱轻轻叹了口气，脑袋靠在黎氧肩上。黎氧能清楚地感受到属于曲野筱的温度，以及她柔软的肌肤，乃至披散的发丝所造成的轻微瘙痒。黎氧一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低头看向曲野筱。其实黎氧这时候特别想就这么亲上去，但她没有这么做，只是用干涩的声音说了句“你好主动啊？”来掩饰自己的动摇。

“我觉得我对不起你，黎氧。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曲野筱依旧枕着黎氧的肩膀，吐息在黎氧的锁骨处环绕。“我只是想……尽量的为你做些什么。”

“唔，所以请我吃烧烤？”

曲野筱没有就着黎氧故作轻松的语气继续打趣下去，她低声说道：“高中那会儿……我和她谈恋爱之后，我觉得对你有愧。虽然我还想和你做朋友，但这样好像对你太不公平，太残忍。所以那之后你不来找我，我也不好意思来找你。你去别的城市集训了……我更觉得没法找你说话了。”

黎氧叹了口气，微微仰起脑袋。“其实，那个……咱们读初中的时候……我知道班主任针对你。我一直知道。……我好想帮你，但是我做不了太多。你那个时候很难过吧？可我最多就是在作业过关的时候给你放放水……对不起。”如果在那个你最脆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接近你、告诉你我会一直支持你，那么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呢？我甚至也有可能把那个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从你心里挤出去，是不是？但是没有如果。

“黎氧你不用向我道歉。你能支持我，我很感谢你。”曲野筱说。“你不用……向我道歉。”

后来，曲野筱还是给黎氧转了两人份的钱。黎氧懒得再跟她掰扯，两人一起风卷残云地吃起这些高热量食物来。一旦吃起这些香喷喷的东西，就很难去聊那些悲伤、沉重的话题了。她们的话题又变得家常起来。“你喝酒吗？”黎氧一边问，一边将啤酒的易拉罐环小心地撕下来。“我不怎么喝。倒不是因为担心健康之类的，我单纯地觉得酒不好喝而已。”虽然这么说着，但曲野筱也拿起了一罐啤酒，“不过我今天就跟你喝点吧，总觉得今天就该晕晕乎乎的。”

黎氧嫣然一笑，“我也觉得就该晕晕乎乎的呢。我虽然不觉得酒不好喝，但也不至于像一些酒蒙子一样非得天天来几口才行。那你平常喜欢喝些什么呢？”“我其实特别爱喝浓茶。像是小青柑、老班章这样的。”

“噢……就是那种泡出来的茶水跟中药一样漆黑的茶啊？”

“没错。那些花茶、果茶什么的，我都觉得太淡了，没劲。”曲野筱撕下了易拉罐环，她抬头一看，发现黎氧已经仰着头咕噜咕噜地喝上了。

“哇，你怎么先喝了？”“怎么了？”黎氧咽下啤酒，“我还以为咱们要碰个杯什么的再喝呢。”于是两个人都笑了。

“那你要不要猜猜我平时喜欢喝什么？给你三次机会。”黎氧轻快地说。曲野筱也煞有介事地做出一副思考状，她假模假样地沉吟片刻，说道：“冰美式吧。”

“好无聊的答案！”黎氧大笑，“我现在原来给你这种印象啊？”

“好吧，那是不是……奶茶？什么生椰，波波之类的……”

“不对！”黎氧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否定，“最后一次机会。”

曲野筱嚼着烤鸡翅，愁眉苦脸，“这……这……”她那副绞尽脑汁的样子让黎氧差点没忍住又笑出来，最后曲野筱直到把肉咽下去才紧张地开口：“不会是菊花茶吧……”

短暂的沉默，接着是黎氧极其夸张的一声“啊——？”曲野筱不知所措地摊开手，“你差不多得了！不要用这种鄙视的眼神看我！所以你最喜欢喝什么啊？”

黎氧微微摇头，然后一字一句地回答：“碳酸饮料。”

“……噢。”

“不是，你难道不觉得碳酸饮料才是饮料界的主宰吗？！那种气泡冲喉咙的感觉，真的……我是说，谁能替代呢？！在我面前摆着一瓶茅台和一瓶可乐，我会选择可乐！我一定会选择可乐！”

“噢……噢……”

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聊，聊的话题平平无奇，在外人眼里可能会被划入没营养的范畴，但却一直说个不停。后来她们还是决定假模假样地碰个杯，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吉利话。

“没话说，那碰一下算了！来。”曲野筱看向黎氧，拿起啤酒罐。

黎氧也笑眯眯地拿起啤酒罐。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只听见易拉罐碰在一起的清脆响声。她们都心知肚明：确实没必要说什么。什么都不用多想，只需要微笑着享受这温暖的片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