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作者:Annsty
更新时间:2025-05-21 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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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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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长香子的精神比她想象的好上太多。

她将门关上,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浴衣与并未系紧的腰带,白色的带子垂落在脚边,晃晃悠悠,随着雨声一起令她感觉心烦意乱。当然并非不好意味的那种,她这么多年基本保持着没有任何变动的生活,甚至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熬夜,每日的躺下与清醒似乎只是在做一件早已习惯的事情,再之后的事务就要看自己的安排了,天知道为什么那位女王蜂会联系上她,给她邀请信。

最初只是想转变心情而已。毕竟她已经独身太久,学校或许是个不错的场所,和年轻人们在一起,听听新的潮流,试图找回些活力。毕竟虽说是不知何时死亡的“长生”,对这个社会也没有太多的兴致,即便如此放手离去也不是首选。所谓的“实现愿望”对她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花费心思细想的问题,所谓不致命的绝症就是如此,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但已然缓慢啃食了她的精神与记忆。

她只记得那时她并不着急,还是如以往一般在家安顿好了所有的事物,浇了花,将被子晒好收起,尽量把家中容易积上灰尘的东西放入橱窗, 随便往旅行箱中塞了几件衣服就算整备完毕——至少从背包到旅行箱这样的变迁她并不讨厌,能让她的腰少些压力。走山路,坐大巴,被同车的人询问为什么一个小姑娘家会来这种地方,之后用研学之类的理由随意敷衍而过,下车之后转坐公交车,搭乘地铁,最终来到明星学院。

好像的确在什么时候听过有这样的消息,似乎在某个时间段还成为了那些大家族们培养后代最好的选择,毕竟是“女王蜂”们的手笔。

比曾经在报刊上看到的更加大,比起用“学校”形容,或许更应该被称为“市”或者“社区”,现在一座学校就有如此的规模,这还得了,但这种话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她可不想惹怒“女王蜂”那边的人。在这样漫长的生命中,她可不愿意和另一种漫长且仅是负面意义的东西打交道,当然,她虽然从未听过“女王蜂”那边具体的规则,但从多年来的报纸,社会的舆论,科技的走向,总是那么恰如其分的停滞或是引起某种波澜,即便是曾为普通人的她也能感知到些大概,用简单话来说就是“无情的大手”。

总之最后她站在明星学院的大门前思索,待到回过神来,却看见另一人也是如此,这已经不是开学的时间,那孩子穿着符合教会工作者喜好的常服,与工作装款式相近,将双腿盖住,眼镜倒像是某种程度的标配,她看着那孩子颇为不解的眨眨眼,像是在苦恼着什么。

教会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她们起的太早,早拜的时间来算也已经过去,若是普通班里的人校服之类的早就准备好了,而且——那孩子的旅行箱看着也并不大。

“比以前更大了。”她走去,站在那孩子身边感叹着。

“什么?”

“啊,我是说规模,明星学院相比于以前更大了不是吗?”她笑笑,稍稍欠身。

“我是刚转来的,所以并不知道这里以前的什么样子的,抱歉。”对方的回应颇为冷淡,在听完她的解释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往前走去。

“我也是转学生。”

“是吗。”

她紧跟着那孩子的步伐,从对方走路时的姿态,寻找目标点的习惯,以及抬手后在衣角处擦拭,她已经近乎确定那孩子是自己的“同路人”,于是在对方停在公交站牌前寻找在哪里下车时,她适当的抛出了一个相当有趣的切入点,“黑组的。”

果然一下子就关注她了,还真是好懂。她看着对方缓缓审视着自己,露出微笑,甚至伸手挥了挥算作打招呼,对方眼神虽说不凌厉,但也失了些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天真烂漫”,果然也是黑组的人,可要是这样的孩子是目标的话也太过可惜,至少现在而言,她还是蛮想看见对方笑起来的模样。

“……我也是。”最终她听着对方沉默片刻,给出回答。

这样的反应也太过可爱了吧。本以为是无聊的你死我活游戏,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了有趣的东西。“好巧,那我们一起走吧,车在那边。”她挽上那孩子的胳膊,刚刚扫了一眼,她已经知道去宿舍以及班级正确的路,“我叫首藤凉,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

淅淅沥沥的雨声令她将思绪重新归于“现在”,香子之后应该会好好休息,而要是雨真的这样继续下着的话,她下午所处理的方式,还真是富有前瞻性。

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已经把近乎一切都想到了。

“大雨……”总是预示着不好的事情会倾泻而来,抬眸看着屋檐雨水也如她预想的顺着那般弧度跌下,雨停了需要收拾的东西可不少,可现在她所需要思考的也只是明天如何跟自己的朋友相处,“…这真不错。”

她是真心对这样的情况感觉满意。

待她将方才香子的碗洗净沥干放回抽屉顺着缘侧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后,她才觉得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生物钟紊乱所影响。

最终她还是缓缓睡去,醒在了凌晨六点。

她仍然活着,与以往无异,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没有任何老去的迹象,仍旧像是刚过青春期还未成熟的女生,她披上外搭,推开门看向一旁,清晨的寒冷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但也很快归于平静,毕竟这样的寒冷她也体会了多年,这样的温度也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别样的影响——不会感觉到腿僵,手与腰也如以往一样柔软温暖。

“凉,真是抱歉,让你这个时间点来帮我……”

“不,没事的。你感觉如何…还难受吗?”她跪坐在那人的床铺旁边,那是间狭小逼仄的房屋,甚至因为梅雨季的到来而有些潮湿,“要不要到我家住,你这里……”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就不麻烦你了。”那人摇摇头,于是她与那人一齐陷入沉默,只有那人不平稳的呼吸声时不时传出,她眯了眯眼,不愿点破那层窗户纸,“……这是第几年了?”

直到那人询问。

“我记不清了。”她如实回答。

“……当初和你认识的时候我还是个学生。”那人笑笑,侧过头来看她,她便又往前坐了一点,握住那人伸来的,满是皱纹的手,“你总是对的,凉。”

她轻轻摇头,“这不是你的错。”

“……你早跟我说话不要和他结婚,我当时年轻气盛感觉一切都是对的,你那么特别,甚至还和他讲过你不像我,无法拥有自己的幸福…”一边说着,那人又重重的咳嗽一声,像是要吐出自己的魂魄,“真是抱歉,凉。”

“好了,你别说话了。”看着面前的老人,她终于是叹息一声,“你的孩子们呢,他们有回来吗?”

“……在回来了,只是刚刚非常难受才麻烦你过来。”

“那就好,之后跟孩子们走吧,你年龄这样大,独自居住不安全。”

“好,你总是对的。”

那是寒冷冬季的某个雨夜,她看着曾经友人的脸上布满冷汗,握着她的手又是那样冰冷无力,她能感觉到生命在手中逐渐流逝,并非是被她所掐断,而是一种自然的,无法停止的逝去。

最终在早晨,友人的体温稳定,雨也停了,对方的脸色稍微好些,说话的声音也更有底气,想着对方的孩子们将会回来照看,她便与之告别回家休息。

一觉醒来,得到的便是友人已经离世的消息。

冬季的尸体不容易腐坏,等待了几天孩子们仍旧没有前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友人的孩子就像他们的父亲一般,早已抛弃了自的己母亲,而友人昨晚的沉默,也是认定了事实,在她到来后,才终于有勇气独自迎来自己的终点,将她婉言推开。

这该有多么孤独。

于是她再度走入友人的家,里面的确有着让人不适的气味,她掏钱为友人收拾了一切,将之埋在与先前朋友与家人们相距不远的墓地中,没有盛大的告别,也没有亲人,丈夫和孩子们的陪伴,她那时摸着友人墓碑上由她亲手刻上的名字,忆着友人和她的初遇,友人的丈夫和她算是同乡人,友人在学生时代便与丈夫相爱,即便年龄差了许多,她曾出言劝阻,友人却非常固执。恋情是自己的东西,于是她不再劝阻,转而安静地听着。友人结婚生子后,丈夫开始表露出不耐烦的模样,最终完全不再回来,只留下友人独自拉扯几个孩子——直到孩子们都成年离开,友人才与她再一次同她说话。

这样的老友,她曾拥有许多。

之后她开始缓慢收拾老友的遗物,只是那是间很小的房子,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贵重的物品,她在梳妆盒中找到了友人的遗书,叠的工工整整,仿佛是曾经准备告白时候的情书。而打开看过之后,她却是感觉到一丝无法倾诉的满溢悲伤,友人的言语与曾经一样,那时候对方背着侧包从街角冲来,将她拉过坐在街边,问她自己的情书写的如何,她那时看过,虽觉得言语稍显稚嫩,充斥着对未来的太多遐想,但还是摇摇头浅笑着说他会喜欢。而遗书,甚至写的也是曾经的种种,不幸的婚姻与独自养育孩子们的痛楚一并跳过,只留自我感叹,最终她如信中所托的那样拿走了友人的嫁妆和为数不多值钱的东西,在友人嘴里这是她对孩子们的埋怨,也是一种后到的报复,随后她将此处的门关上。

直到半年之后,友人的某位孩子才前来,她不愿与之说多少,只是对孩子说着,“这屋里的人半年前就去世了。”自从友人结婚后,重心也便挪在了丈夫与孩子身上,她也没有去看望,孩子并不认识她,即便认识,她这近乎没有改变的样貌也绝对不会让人认为是同一个人,她看上去太过年轻,反而是那孩子显得有些无措,将她当成了被母亲照顾过的孩子,甚至出言安慰了她几句。

而孩子脸上流露出的也只是早已真相却要在外人面前伪装的悲伤。

毫无意义,她对这样的情感深觉厌恶。

而之后,她便也搬离到别的地方居住,这件事便也成为了不值一提的回忆,之后每每回去扫墓,也便一齐看望了。

“首藤,早安,你起的好早。”

不知何时,在她站在缘侧发呆的时候,神长香子便已走了过来跟她打招呼。

“毕竟我习惯这个点起了,香子你呢?”她侧头笑笑,将发丝捋至耳后。

“嗯?”

“现在你不在组织,这里也不是黑组,再去睡一会也是可以的。”她伸出手习惯性地摸了摸神长香子的头,对方倒是没有最初那般抵触,反而是将头低下,其实她一直觉得神长香子披着头发的模样可爱极了,这样想着,她又是将顺着对方的发抚下,“或者一起吃点早饭,和以前一样?”

“……不,这次我来吧。”在神长香子的要求下,她只得应了下来,最终坐在厨房旁的餐桌上,看着对方系着围裙开始煎蛋,对方的衣服经历了那样的追逐即便干了也不好再穿,她昨天也将自己的衣服找了一套放在为对方准备的房间中,现在看来大小还算合适,这里没有皮筋,神长香子就那么披着发。

以她的审美看,真是漂亮极了。

“热牛奶?我看到冰箱里有。”

“好啊,我都能吃。”更别提还是香子你做的。她将本想说出的后半句话适当的沉默,起身为神长拿出牛奶,凑去一看,鸡蛋再煎就要焦了,“该关火了,香子。”

“我知道了。”

这点来看也是和之前一样不够擅长……或许应该说是以前鲜少涉足的行为。毕竟神长之前炸弹的布置与组装精进的确是快速熟练的,甚至被东看破后后续的进程也是有条不紊的推进,在那种事情上就是非常冷静和擅长,只能说是那组织只顾着让孩子们成为“武器”而非是有自主能力的“人”。

吃完饭后她揽过了洗碗的活,对方虽想要争取,但还是被她推在了一旁的沙发上,等她收拾好转头一看,神长香子已然躺在沙发上再度睡去,毕竟是孩子,昨天睡得那么晚,估计起来只是习惯和在他人家居住的不安。她颇为怜爱地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对方的额头,随后将围裙脱下找来毛毯为对方盖上。

“香子,要是冷的话就回房间睡,我出去一下,就拜托你看家了。”

回答她的是神长香子不清不楚的喉音。

她习惯在每日在山中漫步,在黑组的时候则是可以说是满学院闲逛。从并未对普通学员们开放的温室到上锁了的室内泳池,这些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以进入的地方,开锁的技巧学了不少,实在懒得动弹她便会用“提前侦查之后出手地方”这样的理由跟那位裁决者一说,钥匙便轻易地落入手中了。至少学院内的商店不错,应有尽有,cd店也很好,她偶尔会去那边听听看新的专辑,还因为自己是“黑组”人的身份被普通学生们搭过话。她享受着这种萍水相逢的短暂友谊,之后便是在不同的地方——大部分时间沉溺在图书室或是书店,之后趁天黑之前返回宿舍。而当她回去的时候,神长香子往往正准备出去查寝,几次后她们二人便心照不宣的互相确定了彼此洗澡的时间,做到了互不冲突。

只是……她不喜欢脏手,至少最近几年而言。

湿漉漉黏稠的感觉,气味在总是挥洒不去,即便再怎么寻找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节点,但现在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她是个守信的人,从以前到现在都遵守着诺言,既然说了会保护神长香子,那么也绝对不会因为他人的血而改变想法。她眯了眯眼,站在石板路上向远方雾蒙蒙的山间望去,这样不带伞出门落得一身湿,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

有些想看对方担忧自己的模样呢……是不是有些太坏心眼了?这样想着,她却轻笑了起来,但果然还是要笑起来才好啊。说起来她有见过神长香子笑起来的模样吗?

似乎是有的。在她们仍在黑组的时候,神长香子习惯了她做早饭,偶尔也会在一旁坐着等待或是主动帮忙,她则是一如既往地说些自己昨日的趣闻,比如与普通的同学聊天的内容,或是敲击了一只猫,温室中有鸟儿在筑巢。神长香子是个合格的听众,在她说这些的时候从未发表什么负面的言论,大多数时候会安静的嗯着,偶尔也会跟着说些自身曾经的经历,而后在她将早饭端上桌的时候露出微笑。也有在同她一起看着将棋书的时候——本意是劝她早些写作业,却无意间看清了内容,将双臂搭在沙发背后,她便将书递了过去,对方也便那么看了起来。

“走这步不行吗?”

“那你就正好落入圈套了。”

“……原来如此。”

难得有对将棋感兴趣并能看进书的人,在神长香子询问后,她便坐在了书桌前写起作业,只是中途转身一看,对方的确有露出笑来,虽说不太明显。

“看懂棋局了?”

“嗯。”

的确是个好懂的孩子。

好在山中树木多,虽说是大雨,但并未落得那样难堪。她走到门口,在庇檐下甩了甩头,又抹了把脸,才推门走进房间,脱了鞋,待会要把泥泞的边沿擦净,而后她将门关合,屋中的温度还是有些冷,毕竟是与后院相通,这样的天气应该很少有人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住宿,待会把门窗也关起来吧。大概擦了擦头发换了身衣服后,她才走入客厅,神长香子仍旧在沙发上熟睡,用毛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就好。”她走去伸手探测对方的体温,没有问题,这就足以让她安心,不过今天的温度还是再盖件衣服吧。


这节是首藤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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