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和周五或周一没有什么不同。前人傲慢地定义时间的周期,为了区分变化。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都是无聊又基础的东西。
今天对我而言就有需要区分的变化,所以这个周六可以是不同于一般周六的周六。我需要去赴约,不能由着自己在外面打发时间。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她已经走了或者没有回来。我待会儿也要走,然后留下这间屋子。也许我太阳落下之前就回来,也许不回来。
要看那个提出要求的家伙怎样安排,不需要我来操心。
床上有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衣,另一套是有些褪色的常服。
如果是平时的周六,我会穿着常服出去。我是短暂获得假释的囚徒,在这段时间不会再把自己装进囚服里。
我拿起了校服。
那件常服已经有些短了,校服有些长,不过她经常看见我穿校服的样子。
和其他事无关,如果要帮她做事,选择彼此都熟悉的衣服更好,这样不会让她说出多余的话,我不喜欢被谁任意地评价外表,他们没资格这样做,即使只是评价衣着。
如此看来,穿校服真是明智之选。
约好的时间是九点钟,她给我的地址离这栋房子不远,现在走过去可能还要等两个多小时。
我可以待会儿再去,我心想,然后关上了门。
朝阳升起,呼吸间有白雾。路上的人不多,懒惰的下等人都躲在睡梦里。
我从不耽溺于美梦,因为现实才是值得我抓在手里的东西。
前天去她家还伞,我朝着太阳走。今天去帮她的忙,我还是向太阳走。
西边的太阳,东边的太阳……太阳很好,它的光很暖和,呆在太阳底下就不会因为饥饿而寒冷。
它是公正的,比人公正。无论是我这样的优秀者还是余下的那群低劣家伙都能毫无顾忌地享受它的光辉,它自己成了规矩,在人定义它之前就存在。
她现在应该也和那群懒猪一样躺在床上,没准儿还在做着美梦。如果是这样,她就等于提前占用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自己却在家里睡觉。
多么傲慢。
她要我把自己的时间分给她,那么她就更应该慎重地对待这件事。最好在我到了她定下的地点时她就已经等在那里,省去我等她的时间。
我的时间是很贵的,如果她敢迟到的话,一顿午饭,不,连带之前的晚饭都可以一笔勾销掉。
走路,吹见晨风,不必呆在死气沉沉的屋子里,这还不错。我不知道她怎样去学校才能每天都比我更早到,肯定不是靠自己的双腿。
呵。
她选的这地方真不怎么样,有一座滑稽的彩色塑像,那应该是某个卡通角色,我不认识,是一只咧着嘴的耗子,很难让我产生好感。
远处的钟楼形状建筑可以看到时间,现在是七点十五分,距离她定好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
如果她迟到一分钟,我可以转头就走,守时是人的底线,她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只能说明她和那群蠢货没什么两样,是我走了眼。
天才的前瞻眼光也会有失误的时候,这不可耻。
没错,就是这样,等到再次回去那个学校就不再和她说话……没准儿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来,把我叫出来只是一个借口,她已经准备好看我的笑话,让我在这里等上一天,或者她其实藏在附近,就为了看我的窘态,为此不惜装成一个呆子来骗我放松警惕,在觉得我已经放下戒备的时候背刺我一刀。
我可没那么傻,才不会如她的意。我在这里没有看见她,她就没打算来。
我早该知道这帮家伙都是一副德行,不值得信任。
“哎?小凉?怎么来这么早?”
是她,她来了。她没有骗我,可她不该叫我小凉,我和她没那么熟。
这个家伙化了妆,还穿一身浅米色的衣服,显得很轻浮。
现在是七点三十分,距她和我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但是我在这里等了十五分钟,就等于她迟到了十五分钟。
“你迟到了,还有,你可以称呼我的全名,韩凉。”
“啊,抱歉,我起晚了一会儿。”
她低头道歉的样子就显得低我一等了,这让我心情愉快。
“我以为我会是先到的那个呢,毕竟咱们约好九点,我没想到你提前一个半点儿过来。”
她真该摆正自己的态度,现在迟到的是她,她不该到处推卸责任。
今天的时间算是我卖给她的,所以才不需要在这里为难她。
“现在要做什么?”
“你来得这么早,早饭还没吃吧?我本来也是打算到这里来吃早饭顺便等你的……”
她喋喋不休起来,真吵。她有那么多话要说吗?我不想听。
“说重点。”
“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不去。”
“就当陪我吃,不是你自己说可以在今天出来陪我吗?”
“那是为了抵午餐的账。”
“走吧,走吧。”
这个家伙,我怎么每次和她有什么互动就和饭有关?她是饭票成精?算了,反正今天过后,我不会再和她有什么联系。
她找了一家普通的早餐店,点两碗馄饨。
碗很大,馄饨份量也不小,腾腾冒着热气。
真是能吃,我心想,这么暴饮暴食下去,她早晚成一头猪。
其中的一碗被推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吃很不好,你要陪我一起吃。”
“我说不了。”
“啊——”
她做出了某种令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的诡异举动,她把自己手里盛着馄饨的勺子越过桌子的中线递到我的嘴边。
我不知道她是怀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做出这种举动,只知道这无疑是对我的羞辱。
“我回去了。”
“哎?别走呀?”
我想到一件事就会去做。椅子腿磨蹭地板的声音已经消失在背后的空气里,我出了那家早餐店。
我会用别的方法来抵扣她的饭,绝不会是以这种任她戏弄我来取乐的屈辱方式。
我加快脚步,不至于让她跟不上。
我可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毕竟本来是我答应了她的事情,这样单方面被我终结也算一种失信,即使是她的过错。
如果她没有跟上来……我就回到那栋房子去,今天出来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或者再往前走一走,到那个陌生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