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打断了奥莉薇的思绪。

大厅最前面的展示台上，几位高年级学生开始了即兴魔法表演，他们操控魔法元素，让火焰与冰晶在空中不断交织，形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花体字母，竟然拼写出了贝特森学院的全名。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这是晚宴上的传统娱乐项目，通常由配合默契的搭档共同完成，魔法师们负责元素操控，骑士们则用佩剑为魔力塑形，双方必须得合力引导魔力流向，才能创造出令人惊叹的视觉效果。

奥莉薇注视着那些心有灵犀的搭档们，尽管她再怎么安慰自己和塞勒涅身份有别，心里却无可避免地涌上了一丝羡慕。

她和塞勒涅在双人测试中的技术评分一直在年级前列，但仅限于技术。那些搭档间因情感共鸣而产生的能量增幅，在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每次训练结束，塞勒涅都会礼貌地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贵族宿舍区，而奥莉薇则独自穿过半个学院，回到平民学生居住的旧塔楼。

“奥莉薇。”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奥莉薇回头，塞勒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杯深红色的葡萄酒。

“塞勒涅？”奥莉薇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自己。

“祝酒仪式要开始了，戈弗雷院长让所有人和自己的搭档站在一起。”塞勒涅平静地说道，将右手的酒杯递过来，“跟我来。”

奥莉薇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塞勒涅的手背，立刻触电般缩回。

塞勒涅的体温比常人要低一些，这是由于她兼修了冰系魔法的缘故。这一特质也很符合她平时给人的感觉，美丽，冰冷，疏离。

“谢谢。”奥莉薇小声说道，仰头一口气喝下那杯酒。

酒精灼烧着她的喉咙，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塞勒涅微微蹙眉：“这是等仪式开始后再喝的，没让你现在喝。”

“咳咳…抱歉…我不知道。”奥莉薇擦去眼角呛出的泪花。“我再去拿一杯。”

塞勒涅没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酒柜旁，替奥莉薇重新倒了一杯。

“跟上我。”

奥莉薇匆忙放下空杯，小跑着跟上贵族少女。

塞勒涅领着她穿过人群，不少人向她颔首致意，但却无视了奥莉薇。

“塞勒涅，他们说你认识阿尔菲特！真的假的？”

几个年轻骑士叫住了塞勒涅。塞勒涅脚步一顿，罕见地加入了话题，奥莉薇也跟着她停下了脚步。

看来今晚所有人都在讨论奎顿家的大小姐。

“你真认识阿尔菲特？”一位佩戴着狼头家徽的骑士好奇地问。

塞勒涅微微点头：“嗯，小时候一起训练过。她那时候又矮又瘦，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很出众的天赋。”

“那你们很熟吗？她是怎么变厉害的？”

“奎顿家族不出庸才。”

塞勒涅自动略过了前一个问题，对后一个问题也答得模糊，却更加激起了众人的好奇，讨论得更热烈了。

奥莉薇站在塞勒涅身后半步的位置，但没人在意她，这几位贵族骑士也没有和她打招呼，直接拿她当空气。

“听说她入学就是为了找新的魔法师搭档，正好第一学年结束了，马上我们也要决定是不是要换搭档了。说实话，我对我的那位魔法师不太满意。”一位女骑士意味深长地说。

几道目光在这时候不约而同地扫向奥莉薇，刚才还毫无存在感的奥莉薇突然就成了几人的焦点。氛围变得微妙紧张起来。

奥莉薇在他们丝毫不加掩饰的注视下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她明白那些人目光里暗含的意思，手指绞紧了裙摆。

好在，塞勒涅轻笑了一声：“我对我的搭档还挺满意的。”

这句话替奥莉薇解了围。其他几个人顺着塞勒涅的话附和道：

“我也很满意我的搭档。”

“我是不会换搭档的。”

这时，负责演奏助兴的宴会乐队变了曲风，开始演奏庄严的乐曲，这意味着祝酒环节将要开始了。

学院院长戈弗雷手持象征学院的礼仪权杖，登上了发言台。学生们迅速向中央聚拢，奥莉薇和塞勒涅也被推着到了靠前的位置。

“各位同学，请和自己的搭档站在一起，大家靠紧一些！”

戈弗雷院长的声音通过扩音魔法传遍了整个大厅，每位学生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身材矮小的白胡子老头看着其貌不扬，却是皇家魔法学会的首席大魔导师。听说他曾以一己之力在北方边境筑起魔法屏障，阻挡了魔兽的入侵。在场的每一位师生都知道，他那身看似单薄的法师袍下，蕴藏着足以撼动一座城堡的强大魔力。

塞勒涅往奥莉薇那边靠近了一步，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这是今晚她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奥莉薇闻到了塞勒涅身上的冷调香水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葡萄酒的醇厚气息。

“现在，举起你们的酒杯！”戈弗雷院长高声说道，权杖顶端的水晶球随着他的声调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为新学年的成长与收获！”

“为新学年的成长与收获！”

学生们一起发出呼喊，数百个酒杯同时举起，水晶反射的光芒让整个大厅如同星河般璀璨。

奥莉薇偷偷瞥向身旁的塞勒涅，贵族少女的侧脸在穹顶灯光的映照下如同创世女神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干杯！”欢呼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穹顶掀翻。

就在这一刻，奥莉薇鬼使神差般地小声问道：“塞勒涅，你会想要换一个搭档吗？”

周围的声音太大，奥莉薇以为她没听见。但下一秒，塞勒涅转过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直视奥莉薇：“为什么这么问？”

奥莉薇的脸有些发烫：“只是...听到些传言罢了...”

“不要理会流言。”塞勒涅说道，目光重新转向前方，“你在训练场上很高效，我没有更换搭档的必要。”

这句话本该是安慰，却让奥莉薇心里更乱了。

对塞勒涅而言，她们的关系仅仅是“在训练场上很高效”，就像是评价一把剑或一副盔甲一样客观冷静。

祝酒仪式结束了，但宴会并没有结束。今晚学校破例取消了宵禁，因此学生们甚至可以狂欢一整晚。

塞勒涅被几位教授叫到一旁交谈，奥莉薇又悄悄站回了原来的角落里，她很少喝酒，两杯葡萄酒已经让她的脑袋变得晕乎乎的了，她想赶快回宿舍休息，但又想等塞勒涅一起离开。

贵族、塞勒涅、更换搭档、还有那个什么奎顿家的大小姐……这些今晚频繁出现的词汇不断在奥莉薇的脑海中盘旋，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却在胸中发酵、翻腾。

奥莉薇深吸一口气，打算对自己施展一个简单的镇定术。

这是常见的教会魔法，在她来贝特森学院之前就已经能熟练使用了。这种魔法能在让人在不受到物理伤害的前提下迅速冷静下来，比打耳光泼凉水什么的好用。它对醒酒也有一定作用，奥莉薇小时候经常看到修女嬷嬷们用这种魔法对付酗酒的醉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奥莉薇觉得她的魔力似乎有些不听使唤。指尖跃动的细微白光闪了几下，突然变得刺目，随即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

“小心！”有人惊呼。

奥莉薇慌忙想要收回魔力，却为时已晚。耀眼的白光以她为中心爆发，对周围的人产生了短暂的致盲效果。慌乱中，有人打翻了酒杯，有人撞到了桌子，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对不起！”奥莉薇急忙道歉，立刻开始了治疗魔法的吟唱。施术时，她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箭矢般射向她，混杂着惊讶、嘲笑和轻蔑。

塞勒涅注意到骚动，停下交谈快步走了过来，顺手扶了一把一个快要摔倒的骑士。

“发生什么事了？”她的表情冷若冰霜。

“我想用个镇定术，魔力不小心失控了......”奥莉薇的声音越来越小。

塞勒涅脸上闪现过了一丝不耐，只一瞬，但却被奥莉薇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比任何指责都让她难受。

“去外面冷静一下。”塞勒涅低声命令她，“你是不是喝醉了？去醒醒酒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