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被藤蔓染成墨绿，铜铃轻响的刹那，木门推开一道轻风。
虽说要给星买衣服，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选呢，不如说以前就很少有买衣服的机会吧。
斜光从哥特式拱窗漏下，尘埃在光束中浮沉，恍若被撕碎的羊皮纸，飘向那些垂挂在铁艺衣架上的长裙。
衣架侧面挂着一件花边的淡粉色束身长裙。
好像太艳丽了，但应该会很适合她。
在我的手提起裙子的同时，有一只手搭上了衣领。
“诶？”
“噢…不好意思，你先挑吧。”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有着兽耳的黑发姐姐。这种有着兽耳的亚人种似乎在这片区域很常见。
“眼光不错呢，看尺寸是买给那个蓝头发的小姑娘的吧？”
“你怎么……”
“……在克洛夫大叔的酒馆里看到了，因为蓝色的头发很少见吧，所以多看了几眼。”
“因为很漂亮吗？”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因为感同身受吗…
“嗯…嗯，不仅是头发，外貌也和洋娃娃一样精致，给人一种纯洁无瑕的感觉呢。”
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原来身边的人被别人评价是这种感觉，也会有除了我之外的人会关注星呢……
但被人关注也算是一种好事吧，我也的确希望星能和正常人一样与他人结交，成为独立自主的人。
“哦………抱歉，自顾自的说了这么多话。”
被模糊的光影勾勒起她温柔的笑容。“我叫雅莉珊，现任协会分会的医疗科长，虽然衣品老是被妹妹嫌弃，但如果受伤了倒可以尽管来找我哦。”
是个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大姐姐呢，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
“我叫诺琳娜……请多关照。”
协会是？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但要是现在询问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吧……在这种地方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
余光瞥见一抹黑色的身影。
被跟踪了？
“那个蓝头发的女孩子是你的妹妹？”
“嗯…算是吧。”与其说我是星的姐姐，或许更像是“妈妈”？毕竟连衣服也要我帮她穿…
暖和的风在路口汇集，扬起两人的长发，光线映出的金光在发丝上荡起波纹。
风过后，影子消失了。
“说到这个，我也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哦，她可要比我能干多了。”雅莉珊的眼睛中仿佛多了份光，语气也更加激动了，“在家里很穷的时候，她就常在外面干活给我攒学费……她给予了我太多，或许更多时候她才比较像姐姐吧。”
亲情吗…过去温情的回忆像是被撕碎的宣纸，在我如今的记忆中沉浮。
“真好呢，她现在……”
“被协会派去执行任务了，这么久了都没回来，也联系不上……本来应该可以和她一起选衣服的吧……好想看看她穿那件裙子的样子。”
“抱歉…”
“啊！不好意思，挑起了这种话题。”
可我明白哦，那些熟悉的情感联系全部被切断的感觉，这种与往昔温情割舍的感觉。
我低下头，看着我稀薄的影子逐渐被伸长。
“在她回来之前我可得把医疗科打理好……莫名其妙的战争导致这的人手都不够用了。”
“缺人手吗…”
——
“诶！娜娜不要星了吗？”她猛地转过头，钻进我的怀里。
“都说了是去医疗科帮忙吧，要活下去的话，钱是很重要的，星的裙子也花了不少钱哦。”
星跟洋娃娃一样坐在椅子上，淡粉的布料和他她白嫩的皮肤相映衬，束身的裙筒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抚着星轻柔的长发，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一样……我忍不住偷偷地瞥向镜中的她。
但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娜娜不用这么辛苦的，星可以帮娜娜去赚钱的。”
“可星还太小了吧。”
她又转过身，那双澄澈的眼睛占据了我的视线，淡淡的花香宠溺着我的鼻腔。
太近了…
“星已经很大了，比娜娜还多活了好久好久。”
我慌忙地拉开距离。
“乖乖转过去啦，我没允许之前不许转过来………”
星的确没有能力去工作，但如果没有我的话星能够独自生活吗……这样会让她没有办法自己成长吗？
这的确像是“妈妈”会思考的问题。
我攥起她头发两旁上两束发丝，黑色的发带在上面缠成花结。
好……可爱。
“喔，娜娜好厉害，又多了两撮头发。”
星歪着头，摆弄着自己的马尾。
我不自禁地用下巴抵上她的头，手顺着发梢拂过她的脸颊，手掌传来的温热像电流一样贯穿了全身。
果然先保持这样的生活就好，和星像这样在一起……
“娜娜？”
“嗯？”我好不容易缓过神。
“…脸好红。”
“诶？！”
——
“掌柜，酒呢？”兽耳少女懒散地趴在柜台上，桌上凌乱地堆着几个空杯。
“芮伊，最近怎么来得这么勤……不怕被她看到？”
“被谁？”芮伊用手支起醉熏的脸。
“我没在开玩笑，你应该露个面了。”
“呵，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比起这个，给我点情报呗。”少女恢复了她狡黠的笑容。
“作为你的接应人，我或许的确有义务为你提供……但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我不知道我的答案是否在你的选项之内。”
“我还以为你会说自己不会拘泥于任何一方。”
“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我……但你仍然惧怕着我说出那个选项。”芮伊低下头，她想从自己的倒影中看见恐惧，但出于条件反射控制表情的她，或许已经失去这种权利。“已经向天空跪拜的叛徒？”
“那是他们强加给你的污名。”
“他们不会允许一个下贱的亚人种再往上爬了，我也知道他们的手段……如果换做以前的你，接到命令后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吗？”
“会的…”克洛夫没有一点犹豫。“但你想活下去吗？”
“当然，而且是以自己的名义活下去。所以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到下面每天晚上都托梦给你的话，就把你知道关于她们的一切都告诉我。”
“她们会是筹码？”
“在我看来……是的，所以到你选择了：一个与你共事多年的共犯抑或是两个所谓无辜的孩子。”
“我想你会替我做出选择，毕竟你比我更擅长权衡。”
“呵…真是狡猾的说辞。”
……
“对了，过段时间我会回去看她的……起码先告诉她我还活着。”
——
好热…这家伙绝对是拿我当抱枕了吧。
月光编织的斑驳光影在墙壁游走，我静静的看着它的影子攀上床头。
失眠了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怀中柔和的喘息声沉寂下来。
星抓住我的双肩，趁机把脸凑过来。她揉了揉眼睛，隐约能看见她惺忪的睡颜。
明明比我还矮半个头，但躺下来就都一样了呢。
“娜娜也要好…好睡…觉。”她粘稠在嘴巴里的喃喃声越来越小。
还没等眼睛睁开，又把脸埋进我的发丝中。
“星很爱撒娇呢。”我在她耳边低语。
“才…没有。”
她居然还能听见吗…
可我堵塞在胸口，那阵烦躁的心跳声她又是否能听见呢。
……好在意。
不知何时，我梦见自己溺在枙子花的香薰中，一份永不沉寂的温暖拥我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