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夏日祭』下
姐姐手里握着烟花，点燃，发出明亮的光。
她绕道我的一边，将烟花的端头对准了我手里的那根，在火星四溅中我的眼前亮了起来，光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悬停在半空的痕迹，犹如飞机穿过云间留下的尾巴。
「果然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
实际上我们现在所处的并非姐姐朋友所说的那片位于左边的空地，当我们几分钟前赶到那里时早就被别人抢占了先机。
所以我们干脆向右走去，意料之外的是这里也有一片空地，而且顶上的天空尤其开阔，夏日大三角高挂夜空，清晰可见。
「只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什么这边会没人呢？」
「我想可能是因为人们都听闻左边有空地而下意识就认为右边没有空地了」
「那我们真是捡到便宜了呢」
……
时间就这么随着光与暗的接替在闷热的空气中缓缓流逝，由于没带和时间相关的东西，我们只能看不见头地等待烟花在空中爆发的那一刻。
「葵，你说它要是不放了怎么办？」
近几年确实有些地方开始管制起了烟花的燃放，但那最多只限于大城市。
「我都无所谓」
夏日祭我已经缺席了这么多年，就算看不见烟花那对于我来说也丝毫没有什么改变。
这些东西，不过只是昙花一现，须臾终究不是永恒。
「那真可惜，我本以为葵也会喜欢呢」
姐姐对着布满繁星的夜空伸出手，微微踮起脚尖，像是在努力抓着残月洒下的月光。
这个动作是姐姐的习惯，还记得儿时夏天的一个夜晚，对，那是同现在相差无几的仲夏夜，躁热在空气中滚滚流动，将梦中的我惊醒。我起身却发现姐姐不在身旁，那里只剩下一床被子乱糟糟地搭在地板上。
周围的黑暗令我害怕，我下意识朝着姐姐的方向抱去，但……那里只是一团空气。
人在恐惧时都会丧失理智，我只记得我应该是打开了房门，然后跑到了走廊上去，走廊上挂着的风铃似乎在那时响了几下。
我回过头去，姐姐就站在院子里，沐浴在月光下的她同现在一样望着天伸出手去，嗯，依稀还有蝉鸣声，老家在那时晚上总会有蝉鸣。
姐姐缓缓转向我，眼前的她散发着朦胧的光，在银白色的柔光里混入了樱的粉红。
她笑着说：
「月色真美」
「嗯，残缺也是一种美呢」
不小心把回忆的碎片拖到了现实中来，姐姐也随之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
但我眼里的并非所谓月色……姐姐你又怎能明白？
那是你曾对我说的话，我现在将它还之于你也没什么不妥，这绝不是我的表白，我不会用别人的话来表示自己的真心。
「嘣！砰！」
「哇！」
终于，这黑夜变成了明亮的白日，一朵朵鲜花在画布上绽放，然后迅速凋谢成下坠的明星。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远处的人们欢呼。
姐姐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她眼里照出的是空中炸开的花火。
………
我依旧没能喜欢上烟花，只不过望着这样痴迷的姐姐，我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动，我理解不了烟花的美，但我能理解姐姐的美。
鲜红的浴衣在天空的闪烁下愈发显得动人，姐姐的头发在晚风中微微飘扬……
我这一刻才知道，语言是多么无力，无力到我竟不能将姐姐的模样定格在任何的文字里，那是无法描述的美。
姐姐是无私的，因为窥见这比上帝还要震撼人心的容颜既然不会夺走我的双眼。
「姐姐…」
很抱歉打扰到你观赏这漫天的烟火，但还希望你能听听我的告白……
纵使有千言万语，但它们到了嘴边都汇聚成了一句最简单，同时也最真诚的话语。
我………
「我喜欢你！」
我捏紧拳头闭上眼，不敢直视她，一切都是那么要命。
不用想也知道我的脸可能都快红得赶上玫瑰了。
若她要是拒绝……我又该如何面对这还未结束的夏日…………
若她要是接受……我……
逐渐我的耳朵隔绝了所有，刚才还闹个不停的爆炸声也随之消散，只有一片黑色。
………
这几秒，也许是我人生中最长的时间也说不定，我不得不承认，须臾也可以是永恒。
…………………
在寂静中，我极力等待着那个我爱着的声音。
终于，那股温暖如春的泉水流过。
「我也喜欢你」
…………
「我说的喜欢不是姐妹或者朋友间的…」
「我知道的，葵，我这边也是……」
「无论葵你说多少次，我都永远喜欢着你哦」
我哭了，流下激动的泪水。
「烟花，果然好美…」
………
夏日祭的人流早已散去，夜晚又终于卸下面具回归到它本来的模样。
神社前的空地已然没了摊贩，就好像它们从未来过。
不远处挂在便利店门口的LED招牌一闪一烁，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烟花，给路过的行人带去一点方向。
「姐姐」
恋人的宣誓在绚烂夜空下开花结果，即便是确认了彼此的真心，但我心却没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我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幻影，我害怕一眨眼间周围只留下我独自一人。
「我们是恋人吧…」
我死死地挽着姐姐的手臂不放，在说出这句带着确认意味的话时我也抱得愈发紧了。
虽说隔着一层厚重的浴衣，但这亲密的接触依旧能起到安慰剂的作用，给我忐忑的心带去一丝丝的抚慰。
「当然了葵，而且这已经是你第四遍这么问了哦」
「呜……」
还请你原谅我的矫情，但这一切真的没有什么实感……就好比我现在告诉你你中了彩票的头奖，不，这简直比这还令人难以置信，该怎么说呢？大概是叫做受宠若惊吧。
「既然这样的话」
她抛开说到一半的话，用细长的手指扶起我的刘海。
在我还在疑惑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时———下一秒，嘴唇传来了冰凉与柔软。
我看见我在玫瑰丛中，被鲜红色簇拥着。
我看见我在樱花飘落的树下，被粉的洪流吞噬。
不知此时的姐姐，是否看见海洋或是青空里的自己？
……
花瓣顺着小溪，追溯到一切记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