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间，脚掌贴在走廊的地板上时才猛然发觉，慌慌张张的居然连拖鞋都没穿就被拽出来了。我看向妹妹的脚后跟，原来慌乱的人也不止有我一个啊。
毕竟是双胞胎嘛。
洁白的洗脸台上闪着光亮，我跟妹妹并着肩、刷着牙。手臂晃动时不经意间会跟她撞在一起，好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共同生活时所带来的安稳感了。
踩在滚动的巨石上，身形左摇右晃。此前的日子里几乎都是在那种乱线般的触感上找平衡。而如今靠在一起的双肩提醒着我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姐姐。你又挤我牙膏了吧？」
「啊。」
看来还是得稍微注意一下这种安稳感里的小磕碰，太过沉溺也并非全是好事。
『嗯....我说这牙膏的味道怎么这么甜呢。』
用清水冲洗掉脸颊上的疲倦，身子也跟着清爽了许多。充分享受着早晨的松软感，心境也变得柔和起来。
「姐姐。不许乱动，看着我。」
松软感来自妹妹的指尖，正在传达给我的脸颊。湿漉漉的手指来回揉着面部肌肉，五官都被她给弄得乱糟糟的了。
「唔唔唔....小葉，没必要抹这个吧？」我撇了一眼身体侧面的梳妆台。
妆台前放着打开盖子的白色小圆盒，那是妹妹的护肤品。大概是保湿用的，我也不太懂这种护肤品，毕竟没怎么用过，因为不怎么出门。
「有必要。姐姐，女孩子的皮肤可是很脆弱的哦。」妹妹又用食指捻了一小块膏状物，在手心间搓开，然后继续揉着我的脸颊两侧，还轻轻拍了拍。
「好啦，姐姐不许再动了喔。」
「唔唔唔....嗯嗯嗯。」嘴唇被挤在一起，导致说出口的话语既没声音也没形状，吞吞吐吐的。
连揉带捏的弄了好久，妹妹又用指尖戳了戳我的脸颊。确定整张脸上都湿乎乎、软绵绵的之后她才肯松开双手。
「好香啊。这个。」
微风习习拂过身体，护肤品的柔和味道与妹妹身上的花香混淆在一起被送了过来。
「姐姐喜欢嘛？」
「嗯，喜欢。」目前的喜欢，指的是妹妹身上的香气。
「那，送给姐姐了。啊，还有这个。」妹妹将小圆盒的盖子轻轻扣上然后拧紧送了过来，期间还顺手拿起了一支唇膏。
「姐姐。我来帮你涂吧？」
水蓝色的唇膏外壳被妹妹扭动，其内在装着的白色软膏被慢慢挤了出来。但是那个明显被妹妹用过，很明显，因为她当着我的面刚用完。
『这....这合适吗？』让妹妹帮我涂唇膏，而且还是她刚用过的那种。那个叫什么来着？算不算接吻啊？算吧。完全就是在接吻啊，各种意义上的。
自我否定与下意识认可的感觉在心间总飘摇不定，它貌似不想让我抓住尾巴，就那样赤裸裸的戏弄着我。我是姐姐，眼前手握唇膏正蠢蠢欲动的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妹妹。
亲妹妹啊。
『也....也没什么吧？』只是涂个唇膏而已，我又不嫌弃妹妹。话又说回来，我怎么可能会嫌弃被妹妹用过的唇膏呢？那这种念头到底算什么啊？
『应该是邪念吧。』
黑色的乱线在体内越描越密，呼吸都快被缝上了。理性在刹那间离我远去，感性也总是跟它背道而驰。用力推着我的肩，使劲拽着我的手，将意识扔到荒地，将身体推向倾斜的高塔。
我在高塔的边缘微微前倾身躯，踮起了脚尖。
鼓起嘴唇的瞬间，眼睛也合上了。
『嘛，思考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意义。到头来我还是会无条件接受妹妹，无条件将身体靠向她。』
眼前蒙着黑布，就这样静下来等了片刻。梳妆台前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只剩心跳声震的身体乱颤。
双唇间依旧干涩，证明妹妹还没动手。可我却紧张的连手臂都感知不到了，背脊也在阵阵发恘。眼球缩在封密的空间里打着电流，涨的整张脸都火辣的痛。
「小....小葉？」最终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些许声音。
————“啾”。
有什么东西在我最柔软的部位上绽放，像是风吹过面庞。一瞬之间、一触即离。
「诶？啊....嗯。啊？诶，诶！？」
就算是这样，我也感知到了。那是妹妹亲了我，带着柔和的微风一起亲了我一下，触感还停顿在嘴边。
「小葉。你刚刚，亲我了吧？」
「没有，那是唇膏。」
「............」骗鬼啊，绝对是主动亲上来的。
不然她为啥和我一样也踮着脚尖啊。
「是....是唇膏嘛？」
「嗯，是唇膏。」
「我感觉不像，就是小葉亲了我。」
找到一处豁口便对其穷追猛打，卑鄙无耻、贪得无厌。我这姐姐当的也太不合格了。
「.......我、我没有。」妹妹拨弄着自己背在身后的手指，扭扭捏捏地回答我。
「可是....就是....就是亲我了啊。」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在对妹妹发起进攻，我这姐姐可真是，太坏心眼了。
「姐姐刚刚那个样子不就是在等我亲上去嘛？」
「还反过来咬我一口，姐姐真狡猾。」
可惜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妹妹比我还坏心眼。她眨着眼睛，又动了动嘴巴。随口甩出了几句话，轻轻松松地把被我撬开的细小豁口给堵了回去。
该怎么说呢....妹妹真的好聪明，越发觉得自己完全斗不过她。
「才....才没有呢。」
「不....不许那样说姐姐。」
不过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也确实带有不少主动意味。所以导致这两句话讲的栽栽歪歪的，一点重量感都没有。
慌乱之中别过双眼，偶然间瞥见了妹妹的脸。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看似纯真无邪的坏坏笑意。不知怎么，后颈一紧，顿感凉意阵阵。
「明明是姐姐先亲的我，我只是....亲回去而已。」
妹妹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不自然到像是装出来的，微微颤动肩肘和手臂。可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含蓄，反而像根笔直的箭头，朝我射了过来。
『果然很坏啊，妹妹。』
怕是不妙，这一箭直奔眉心而来。可我却无处闪躲，紧张之余还把牙关给咬紧了。
「诶，那个....这个....」牙根滋滋作响，被我咬的生疼。躺在充满虚幻色彩的清晨之中，思考能力果然也被剥去了，把床上发生的那茬事给忘得死死的了。
「那那那、那个是....是，是....是。」是什么啊？要是就这样把卡在喉咙间的话语一股脑倾泻出来，那么一大堆令人难以辩解的问题便会蜂拥而至。
踩在落叶丛中，很难走的坦荡。这条横在我跟妹妹中间的白线被越拉越长、越扯越远。待到彻底断开那天，崩裂而发的声音该有多清脆呢？想不出来啊。
「唉~~，姐姐。」恶作剧到了尽头，妹妹似乎没了兴致。对于我做出的这些反应，她也只是置之一笑。
「啊！在....有，嗯。」喉咙与大脑被什么东西给阻断了，该发出的声音是喊还是叫都分不清了。
「姐姐，没必要这样紧绷绷的吧？」
现在肩头上确实僵住了，从臂膀一直到腿脚。像块早已风干的石膏模型，只需轻轻一敲就会碎掉。
「嗯......」
「先坐下吧，我来帮姐姐梳头发。」
打成直线的话题被妹妹给岔开了，溺在水中的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儿地用力往上抻着身体。
最后还是一屁股沉在了椅子上。
「噗....姐姐好笨。」嘴角咧成了月牙状，不难看出她依然在拿我寻开心。
「呜呜......」可我也只好认栽，毕竟斗不过她啊。
按着我肩头的妹妹最终停止了这种坏坏的捉弄行为，开始专心为我梳理秀发。
片刻安宁伴着凉风裹挟而来，为我驱散了手心间的汗液。
我在心里长长吸一口气，胃底凉了下来。站直身躯面向妹妹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坐下来把头低下，脑袋才稍有清醒。
『这样真的对嘛？真的好嘛？』
『她可是我妹妹啊。』
亲妹妹啊。
姐妹之间做这种亲密过头的事情肯定不正确吧？就像是在错乱的光线里摸索它洒下来的规律，绕到尽头却始终也没敢再靠得近一些去欣赏。
会刺伤眼睛，如果这种虚妄成了确凿存在的事实。那么....我跟妹妹之间的关系就会因折射而变质、腐朽。作为她的姐姐，我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它还是发生了，出自欲望向妹妹伸出的手已经摸到不属于界限范围内的东西了。得不到的事物，不该触碰到的东西全都如潮水般翻涌着。我真的能装下那些嘛？
『不，我真的能抗住它们嘛？』
低着头的时候，双脚也跟着缩进了椅子下。晃动之余所产生的重量，像是在翻搅带着盐味的水。
只是轻微触碰便会使我的背脊散发凉意『思绪如潮』原来是在指这种感受啊。
「姐姐的发丝，好软。」
「诶？哦....哦。」
「像水一样，根本，抓不住啊。」
温热的指尖萦绕在我的发丝上，将寒意驱散几分。迎着镜面下反照出的光影，我抬起头。视线对焦在镜中的妹妹脸上，妹妹的双眼，则定格于我的发丝间。
「姐姐。讨厌那样嘛？」
那样？哪样？我想....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吧。
「不、不讨厌。就是....没什么防备，有点被吓到了。」
「喔，这样啊。那....嗯~没什么。」
妹妹拖着长音，将明显还没有讲完的话语揉成了纸团，扔向了我捡不到的地方。因此，我也就没再过多追问了。
毕竟把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再拉回来可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一点，我跟妹妹也都心如明镜。
「什么嘛，话说一半。」
「嘿嘿~姐姐的发丝好香~」
绕在指尖的秀发被妹妹拉起，她以一副很....很难以形容的姿态用鼻子嗅了嗅裹在手心间的发丝。
我不想那样说，但是真的很像....嗯....算了吧。我没法用那种词汇去形容妹妹。
「小葉，别玩姐姐的头发啦。」
「诶~姐姐小气鬼....」
该说是不太成熟呢，还是在故意跟我撒欢呢。总之，挺可爱的自然也就再次放纵她了。
「今天帮姐姐编个超好看的发型，怎么样？」
「普通一点就行了吧？」
「不行，姐姐今天好不容易出趟门。我会把姐姐给弄的漂漂亮亮的、超级可爱的。」
『唉....这孩子啊。』不由得感慨，几番想再多吐槽她两句，可惜又被这股不折不扣的可爱劲儿给咽回去了。索性摆摆手、耸耸肩，任由她随意发挥了。
这种飘荡的感觉几乎每天都有所浮现，自春节结束以后，妹妹就开始学习各种发型设计。买了不少书，还买了各式各样的梳子与发卡。
啊，当然，是花我钱买的。
整理发型的能力也在逐步上升，甚至还有些出神入化的感觉。
就好比她今天为我梳理的发型，明显比昨日可爱多了。
「姐姐。好了哦。」
「怎么样？好看嘛？」
『比昨日可爱多了。』我是在指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后的妹妹，似乎压制不住开心的情绪，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可爱、活泼、五彩缤纷的神色。
这副模样的妹妹可太少见了，虽说我天天都能见着，可是天天都会在心里感叹这件事也成了某种不自然的表现。
「嗯嗯。超可爱，超好看。」可别误会了，我这话是在夸咱自己家的妹妹，我的妹妹。
得到夸赞后的妹妹，笑容更是完全抑制不住。抖着身子、挥舞双臂、笑的花枝乱颤、却始终没忘记跑来我面前拉我的手。
「姐姐~ 奖励呢？」也毫无顾忌地把我的手拉起，然后拽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嗯嗯，姐姐知道啦。」
手掌轻轻抚上妹妹睡到翘起来的秀发，以柔和的速度梳理着她的发丝。掌心不经意间会触摸到妹妹的耳朵，而妹妹完全不反感我的触碰，还像只小猫咪一样来回蹭着我的手。
『好可爱....』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话。
轻抚着眼前这只小猫咪时，我偶然发觉到，妹妹口中的柔软同样也体现在她自己身上。
『因为是双胞胎吧？』各方面相差都不是很多，除了个子已经比我高了之外，其余的地方还是相同的。想到这些，思绪也同妹妹脸上的表情一样，流光溢彩。
能跟妹妹成为双胞胎，真好呢。
「姐姐~姐姐~」
「嗯嗯。」
「我饿啦。吃早饭吧？」
「嗯嗯。」
能拥有妹妹，真是太幸福了。
妹妹拉着我的手站起身，走廊外迎面而来的光有些恍惚。我似乎摸到了它的规律，就在妹妹身上。同时也找到了明天，就在妹妹的掌心里。
「小葉，有什么想吃的嘛？」
「嘿嘿~姐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乖啊....这只小猫。
虽说自己的头发睡到翘起来了，可她却用温暖的笑容与甜美的嗓音为我抚平了心间的雾霾。
看来.....只要不捅破这扇纸窗，她就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可这只被她紧握的右手，开始愈发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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