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一楼开始陆续关闭窗口。

“同学，吃点什么？”阿姨火急火燎地拿一只饭盘，另一只手握勺，脑袋探出窗口，恨不得整个人立刻钻出来卖出这餐饭。

林淼看着几块嶙峋的鸡骨头、超苦苦瓜炒超小肉末、黄淀粉蒸白豆腐，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食堂的最后一个窗口关掉了。

饿一顿没什么的。林淼抱着这个想法走出食堂，却在门口迎上张小溪。

顾及同桌情面，林淼好心提醒：“一楼没饭了，你去二三楼看看。”

张小溪没有转身爬楼梯，而是反问：“那你呢？”

林淼登时愣了一秒，怀疑自己幻听了：“我？我不饿。”

张小溪：“不饿还来食堂？”

林淼：“……”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吗？为什么会问的那么理所当然啊？

张小溪指了指里面的一根柱子，问：“后面是什么？”

林淼老实回答：“饭桌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那你就去那里坐着等我，”张小溪后退几步，“我给你拿饭吃。”

林淼木然立在原地，很想抛出经典三连问：是什么（饭）？为什么（给我）？怎么做（去教师食堂抢吗）？

实际上她刚开口的一句“啊？”都追不过张小溪渐远去的背影，只好转头再步入食堂。

等数到第三个人捧着装着残羹剩饭的饭盘走出门口，张小溪才回来了。

她走过来，把铝饭盒放在桌上，那是很常见的一人份饭盒。张小溪打开饭盒，动作十分利索。

她甩开饭盒盖上的水珠，用勺子挖了一半的饭菜放在盖上，然后把勺搁顶上，推过去。

林淼被如此善良淳朴的分享方式打动，良久，理智才回到正轨上：“吃不饱怎么办？”

张小溪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把自己的饭盒也推了过去。

林淼连忙把两份饭盒像烫手山芋一样迅速推过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你吃不饱怎么办？”

“我吃不了那么多，”张小溪再次把带勺的那份饭推过去，语气平淡，“别打保龄球了，快吃吧。”

“……谢谢。”林淼决定不再客气，拿起勺子大快朵颐。

米饭晶莹剔透、粒粒分明。菜都是些家常菜，有鸡腿肉、豆角、茄子、油麦菜，色香味俱全，饿极了的林淼觉得此餐堪比国宴。

林淼吃饭很快，这是她去年高三练出来的速度。最后一口吃完时她自觉有七分饱了，可她对此已经十分满足了，甚至有点愧疚。

她小心观察张小溪吃饭，发现对方进食速度极慢，且没有对美食的惊喜与享受之感。她的愧疚才慢慢减弱不少。

看来她的确是吃不完这盒饭的，分给我就不会浪费嘛。

张小溪察觉到对面凝神注意自己，吃得更慢了。

“吃完就走吧。”

林淼摇摇头：“等你吃完，我洗饭盒。”

张小溪：“你上哪洗？而且你还没有洗洁精，一会儿我拿去校门口，我奶会拿回去洗。”

林淼摸摸口袋里的现金。这原本是她准备中午去校内文具店买笔记本用的，可很快要打午休铃了，怕是赶不及了，那不如……

咔——

张小溪把筷子和勺子纳入饭盒内，盖上盖。

就走了……

林淼没有叫住她，而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再回宿舍。她将十元钱偷偷放在张小溪的枕头下。

尚德中学的午休打两遍铃，第一遍在十二点五十五分打，过十分钟再打一遍，之后就会锁宿舍大门，迟归的会被登记。

宿管部不会大费周章去每个宿舍里点名数人头，仿佛默认每个人的出厂设置都勾了午休那一栏。毕竟没有人会跟自己想不开而放弃午休，再想超车，也得注意疲劳驾驶。

除了张小溪。

天花板的两个风扇缓慢地转动，盖住均匀的呼吸声。世界变成融化的奶油，黏糊疲软。

门已经被舍友上了锁，林淼躺在床上接着看前不久买来的作文高分集锦，余光留意窗外。

最后困得不行了，林淼还是决定去拉开门闩，撕一点纸巾代替铁棍。

张小溪中午没有回宿舍，林淼午睡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门上那一撮纸巾。

下午第一节课前，张小溪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此后两个人再没有任何交流，各学各的。

放学后，林淼去文具店买了几本笔记本。小粉，你负责英语；小蓝，你负责物理；小绿，你负责好词好句……

她给每一个本子分派岗位，最后还余下一本。那本子较薄也较小，可封面美观度是当中排第一的。

倾斜的雨滴从右上角下到左下角，角落有一个三角顶房子，房子左边有一个人在雨中荡秋千。

“你当日记本吧。”林淼在心里对它说。

不需要任何朋友或是说得上话的同学。将情绪诉诸笔端，文字海纳百川，你只要写，它就会记得，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