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先是把书包靠着椅背放下，再轻轻落座。她转头将目光如初阳倾洒在新同桌侧脸上，像是受到某种感应一样，下一秒，张小溪瞥过来一眼。

那个眼神里没有任何内容。

林淼心下了然：看来这个新同桌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同视自己恍若空气。

教室里渐渐涌入三三两两的人团，跟下水饺似的，不过不会发出“扑通”声，而是桌椅摩擦地面声和揉搓面包包装袋声。她像往常一样把书本一摊，关闭听力功能缩小视力范围，开启疯狂默背模式。

早读、两节数学、大课间、两节语文，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林淼除了大课间跟着大部队下去做操就再没离开过座位，累了无聊了就看看窗外的风景——其实不过几棵树和几栋教学楼，天空被刺眼的太阳占据，最多瞄几眼远处的不规则白云。

课桌上的书、黑板上的板书、窗外的风景，林淼觉得自己的眼睛每天都在画无数个相同的三角形。

中午放学后，林淼习惯留在教室里继续学习二十分钟。因为铃声一响，食堂里的抢饭大战激烈到让她以为末日丧尸入侵了，而且就算打到饭也很难能找到空位。

挤在一桌密密麻麻的陌生人中让她痛不欲生，更痛的是往往那桌陌生人是互相认识的，叽叽喳喳的围成一个罩子隔绝了她。

中午放学她留在座位上，而她的同桌同样留了下来。林淼发现张小溪跟她一样不爱离开座位、不爱跟别人讲话。同样的三点一线，不同的是张小溪对窗外风景无感，下课便脸朝下趴在桌子上，靠窗一边的耳朵戴着白色有线耳机。

十二点二十五分了，林淼比平时多留了五分钟。现在食堂里剩下的菜不用想也知道多冷多难吃了，可张小溪却岿然不动。

教室里还有一波早早吃完饭回来自习的人。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段抱团讨论题目，虽然压着声音却还是有点吵，不管怎么说，林淼觉得不适合再学下去了。

张小溪手握着铅笔圈点题目中的关键词，思考间隙耳机里的歌词听得异常清晰：我喜欢/你眼里我的倒影/我在灯下热吻影子/被说成是傻子/暗处里/我亲亲你紧闭的眼/被关进疯人院/求你睁开眼睛/求你变成我的影子/求我没有影子/我想看/你眼里我的倒影

歌名为《吻别》，是她最喜欢的歌之一。太过于小众，以至于没有什么评论，仅有的几条评论还都是“什么玩意？”“歌词讲的啥啊？”“旋律不错，歌词不知所云。”

可张小溪说不上理由的那样喜欢这首歌。她是这样选歌的：第一次听一首歌能听到一半，那就放进喜欢的歌单，偶尔听听；如果能从头听到尾，那就加入另一个默认的无名歌单，经常循环。

《吻别》跟其他六首歌躺在默认歌单里，每天都要爬耳机线。

张小溪暂时放任自己沉溺于歌声里，尽管如此，她仍注意到余光中凑过来的草稿纸。

一整页黑色的数字与字母中，很明显能看见在很小的空白处用蓝笔写了一句话：晚点食堂就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