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信
尊敬的安辽问学:
关于前些时日,我莽撞地对你发出入部邀请一事,我在此诚心向你道歉。
我当时急于向文海了解关于你的班级信息,在语气和表情管理上没能好好控制,或许吓到你了,我对此保感抱歉。
在知道你就是我所寻找的安辽同学后,我过于惊喜,以至于当即向你发出邀请。现在想来,我那时的行为是那么突兀,无论是谁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扰,都不会有多镇定、甚至有余裕思考其它的事的。对于这一事件的发生,我向你道歉,并希望通过日后我对个人态度的弥补取得你的谅解。
再次深表歉意!
彭深音
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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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社团招收成员的邀请信
尊敬的安辽同学:
你好!
过往的某段时期,我怀着激动的心情阅读了你曾发表的、文学方面的诗集和文章。在文学上,我看见了你所拥有的想象力和创作能力,你文采斐然,文学部需要像你这样有才干的学生的加入。
文学部特借此信邀请你到本部参观与体验部内活动。相信你会与文学部别具一格的氛围产生共鸣,收获如累累硕果的充实经历。
请于10月28日光临本部。文学部位于科技楼五楼503室,下午放学后,我会在部室内静候你的到来。
文学部部长彭深音
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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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深音送来的信还是得看,而且为了避免错过深音有可能在信中提到的约见会面时间我还得趁早把信给看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昨天我边在教室外罚站,边想着如上事宜,决定等下课铃响便扭头走进教室取信拆信。
不曾想等到铃声响完,别的班级陆续有学生走出,我们的朱元华还在上课,板节着关于不等式的知识点。
急促的粉笔摩擦声宣告着他其实很想马上下课走人。我也不好贸然走进去,只得暂且再在门边站一会。
等到朱元华写完字,我在门外看着他转过身来。
“……这道题的详解我写在黑板上了,你们自己看。下课。”
随着大量桌椅被拉动的声音,教室里的学生纷纷站起来向老师鞠躬。我寻思着:这会儿总能回教室了吧?于是迈开腿脚往前走。
没想到朱元华因为急着下课走人,连个招呼都不跟学生打,七手八脚地收拾完他的教学用具,低着头后匆匆往教室门口走来,我们差点迎头撞上。
“安辽同学……!”
朱元华停下脚步,大抵是在怒视着我。厚厚的眼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我老实地低头,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给他让道。
“下次听课不要犯困了!”
朱元华甩下一句话,快步离开了。
我悻悻然摸了摸鼻子,最后看了眼他走路带风的背影然后准备回教室。
结果前脚一进教室,我就感觉肩膀被谁以沉甸甸的重量搭上了。
还没等我后脚抬起来,肩上这份力量就把我往教室里一勾,让我一个趔趄,朝着不是我的座位的方向带去。
……?
那里是文海和穗的座位。
刚回到教室就被文海勾肩搭背地带去取乐了。
在她的座位旁,我有些无语地站着,像是大风大雨中呆立在枝头无助的鸟,文海倒是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笑得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她甚至把函也叫来了,让函坐到她的位置上听我的八卦。
不是,函本来就是我们班的啊?我上课睡觉的事她肯定也知道吧?
为什么非得把人家拉过来再听一遍这种丢人的事?
话说穗也坐在旁边啊!
“安辽昨晚没睡好觉吗?”
函坐在文海的椅子上,双手搭放在膝盖。她侧过头来,对我致以关切的问候。
你看吧文海!人家函根本不像你这么没良心,善良的函是不会看我笑话的。
我感动了一会,一边给了乐不可支的文海一拳,一边回答:
“其实没什么事,不用担心。只是数学课对我来说有些催眠,这次课前又刚好运动了一番,有点累……”
“哈哈哈哈哈!”
文海的笑声像是要穿透我的耳膜,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腾出手直抹眼泪。
我忍无可忍地想再给她来一拳。
我握紧了拳头。函没注意到我的微动作,在她的视角,大概只看到文海把我领到她跟前就搁那狂笑的场景;虽说事情的发展始末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我知道这其中更深层的原因。
不,与其说是只有我知道,倒不如说是函还没有反应过来。
文海这家伙只是在嘲笑我的上课开小差技术比她差而已。
穗作为文海的同桌,文海平时的上课表现她看得最清楚。特别是语文课,文海的所作所为我有目共睹。
她在一瞬间露出“懂了”的表情,但没有多说什么,选择继续默默地做个听众。
如上所述,对事情半知不解的函、接下来只会针对文海进行劝告:她先叹了口气,然后慢慢从座位上站起,细而柔顺的发丝像一道帘子,挡住了她的侧脸——
“文——海——?再笑下去就有点过分了哦,适可而止吧?这样对待安辽也太不礼貌了。”
果然是闪烁着柔和光辉的小星星,就连奉劝友人时也如此温柔……但我想这对文海大概难起作用,还是让我给她一拳才好。
嗯,就这样决定了。我瞅准文海的背部,准备给她来一记攻击力不大但足以醒神的直拳。
瞅着瞅着,文海的身影却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啊?怎么回事?难道文海笑到断气了?
“文海……?为什么能笑得倒下啦?没事吧?”
这是函有些哑然的感慨。
“文海,起来。等我给你一拳再倒下。”
这是我看着跪缩在地板上的文海所说的气话。
真的能气死人,不就是上课睡觉被抓现行吗?至于笑这么久。
“嘿嘿、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文海躺在地上,边揉着肚子边道歉了。
结果她还是在笑,倒在地上反而让其节省了一部分体力,笑声更加响亮了。
“文海啊……”
函蹲在她旁边,扶着她的肩膀直晃,文海丝毫不受干扰,表情略显癫狂。
“……函,这事我不想管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没事的,函。你马上会明白文海为什么会笑成这副模样。或许是下一节课,又或许是下下节课,而语文课时幡然醒悟的可能性最大。
走吧,函,回到座位上吧。你会懂得其中的神秘的,毕竟你和文海认识的时间可是比我和穗都长久。快要上课了,就别蹲在这里钻牛角尖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说话,你真的是一颗很棒的星星。
对着面前的三人挨个道别:文海用爽朗的笑声回应;函充满疑惑地看着我;只有穗一脸平静地回复了我。
我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走回自己的原位坐下,不再关注在地上扭动如蛆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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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7日没再发生什么事,早上的惊涛骇浪换来了下午的风平浪静,文海没再迸发出什么奇思妙想、语文课上她仍旧在教科书内夹着本课外书看。
我觉得马场讲的课乱七八糟,于是也照葫芦画瓢地在书里夹了一本在文以铺购买的名著,细细阅读起来。
函没有特殊情况,课余时间都会和很多女生聚在一起聊天。
远远地看着她们的时候,我就觉得那边的氛围分外融治。不过若是要我加入进去的话还是算了,因为感觉我的脑内接收器无法解析她们的聊天频道。
穗的话,本身就是文静的性格。大课间时突然的冲动是不多见的。我和文海之间的疑问得到解决以后,穗就如同一片被投进的石子扰乱平静的湖泊,在些许的波动过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对于我上数学课睡大觉还公然直呼老师名讳的糗事,
她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唯一参与的行动就是早上
跟我和函一起笼罩在文海的笑声之下受罪。
就算如此,她也没有一句怨言,连眉毛也没皱一下,无形中展现出了强大的忍耐力。
也不知这是她在长久以来和文海同桌所练就的心境,还是她在和我回教室路上听完我说的话后真的就对文海的各种操作都无条件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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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时间回到今天。
深音给我的信已经反复看过了。
怎么说呢?虽然我一开始挺抗拒把这封信打开,但将信封中的两份信看完后,这种感觉减轻了许多。
信纸上的字体和信封上的同样端正隽丽,不同的是为了适应信纸行间距离,字小了很多,看着非常顺眼。
两张信纸,一张邀请我今天拜访文学部,一张再次向我道歉。
我在读信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了深音那张正经的脸,那双锐利的金色双眼直直地看着我。她郑重其事地将信中的内容逐字逐句说出,最后向我鞠了一躬,那张脸渐渐消散。
……深音的个性很强,以至我有种见信如面的感觉。但人脸在脑海里消散的场景好诡异……
唉,别作他想了,既然深音都把信送来了,我总不能把她的诚意拒千里之外,今天放学后就动身前去文学部吧。
顺带一提,距离放学还有五十多分钟,现在在上自习课。
正常来说下午最后两节课都会安排成自习,到五点半就会开校门放学,直到傍晚六点半校门关闭。
学生可以在这一个小时内自行安排事项。
嘛,校门一开就起步开足马力跑回家的也大有人在。所以这个时间段还在活跃的大多数是各种社团的成员,像是运动场上的篮球社、田经社啊什么的。
室内的话就更多了,毕竟学校安排了科技楼四、五两个楼层用作社团活动部室,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啊,话说如果是社团成员,在下午这两节自习课时就已经可以去参加社团话动了。
我想起来函是设计部的成员,于是抬头看向前排的座位——果然,函的座位是空的。
她最近忙着准备设计部要在校运会拿出的作品。
虽然她大概还是会抽出某天的放学时间跟我和文海她们一起散步就是了,但我看她每次要上自习课时就步履匆匆地往科技楼的方向赶去,总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算了,先写会作业吧,完成目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校运会还是文学部,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
……
…………
“啪。”
结果我刚想集中精神写作业,一个飞来的纸团就砸到了我头上。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学习心思又被打散了,我干脆把练习册收起来,转而对付这个打扰我学习的坏家伙。
用这种方法和我交流的人少之又少。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是文海。真是的。
还是先看看这家伙给我写了什么东西吧。
我捡起打中我额头后掉落在地上的纸团,悄悄瞄了文海一眼:她完全没在学习,正转过身子满脸期待地看向我这边……
唉,我拆开纸团,呈现在纸面上的字体一如既往地劲健圆润……
唉,都说字如其人。怎么这话在深音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在文海身上却体现不出一星半点呢?
哦,不对。文海她刚健劲利的字或许是体现在她强健的身体素质上了。
昨天我就和这位强健有力的文海打羽毛球过于激烈,导致我的左手上臂酸痛无比,还有肩膀也僵硬酸痛得像是被一块砖压住了一样;大腿、小腿肌肉也是,实际上连屁股也……
今天的走路和抬手写字都成问题,恨你文海。
「我们混进操场的体育社团进行今天的训练吧!」
这是文海在纸上大笔一挥的产物。
嗯嗯,确实。今天还没有和文海一起实行她的训练计划呢。这会儿她想让我和她在自习课开溜也无可厚非。
至于为什么文海不是让我和她在放学后才去训练,我猜测是因为她又想一放学就冲到文以铺去看书了。再者我放学后要拜访文学部,所以我在那段时间也没有空闲。
可以说,文海提出主意的时机很微妙地刚刚好。
但我拒绝!
文海…哈哈哈……你在训练这块儿抓的还挺紧的嘛,但也请你稍微体谅一下我好吗?!
我好累啊,我练废了啊。今天早上的跑操我都跑得很不好受啊……
虽然在初中时为了校运会接力赛,我也进行过比这种程度还要辛苦的训练,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认为自己需要一定的休息时间,所以我要在纸上写上拒绝的回复。
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我拿起黑笔在文海的字迹下方用力地写下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字:
「文海,我运动过度引起身体不适了,容许我休息一天」
写完后,我又将纸球成一团,朝着一直往我这看的文海的脸上扔去。
或许是保持转身看我的这种姿势太累人,她居然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接住纸团,于是纸团一往无前,直冲文海的面门打了过去。
随着“啪”地一声响,文海中招了。
纸团在打中文海后便完成了它的使命,默默滚落到地
上。
文海毫不在意自己出的洋相,她兴冲冲地从地上捡起纸团拆开阅读。从她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跑去操场了,但是这幅表情没维持多久读着读着她就顿住了。
身为文海问桌的穗听见了我们异常的骚动,也微微侧过头看向那张皱皱巴巴的破纸。
文海读完我写的请假条后明显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批准请假眼看是不太可能了。
她不可置信地着看破纸,又不可置信地看看我,又看向破纸,然后再看向我……
然后她不可置信地对着我挠了挠头,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溜圆。
我对于她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做出的一系列动作感到愤懑不平:怎么,对于我这个体能一般的一般人有什么不满吗?
刚要生气,但仔细想想,其实并不是我的身体素质不好,而是时隔三个多月没挥过球拍,再次打起球来难免不适应。如果再练上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回初中的状态。
毕竟我才刚开始和文海进行着近乎“复健”般的训练,掉链子是难免的事,所以被文海眼睛溜圆地看着也是难免的事。
所以我该因此放过文海。
……才怪。
我用手扯着眼皮,吐着舌头对着文海做了个鬼脸。
客观上确实有这么多在所难免的事,但主观上我也没必要惯着文海。
对于低估我实力的文海,就做个诡异的鬼脸回敬吧!生可杀不可辱!
“???”
文海没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她被我的鬼脸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椅背上撞了一下,椅子因为摩擦而发出刺耳的吱呀噪声。
负责坐在讲台边做自习课值日的班长从题海中抬起脑袋,迷茫地看了她一眼。
文海在穗的悄声提醒下飞快转回去,吹了几下口哨装作无事发生。
基于文海故意而为之的掩饰动作,班长立刻判断出她是在开小差。于是班长抽出压在书本底下的班级日志,把文海记下了。
所以文海老实了下来。
算你倒霉啊文海,我都忘了今天是咱们的班长来管自习了。
别的值日班干暂且不提,但班长在管理自习课时可是铁面无私毫不留情。被她认定是在课堂上违纪的同学,无论是有什么理由,都无法阻止自己的名字被记
录进班级日志。
我们班在一个月前开学之际,就立下了班规。一周内被记名一次就要罚扫地,记两次就要在罚扫两次地的基础上再擦一天黑板,记第三次还要把扫公区的活儿也揽上……
通常来说,值日班干不会因为自习课上一点点的骚动就把人给记下来。关于这点,我相信大部分班干都是这样宽松地维持纪律的。
但是啊,班长属于特例。但凡一点风吹草动被她发觉,结局只会是被记名。除非你用巧妙的方法掩饰过去。
而文海口哨的天真行为显然是糊弄不了班长的。她明天要负责扫教室了。
距离第一节的自习下课还有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原本因临近下课而蠢蠢欲动的班级在班长的扫视下被冷却了热情。
我也早在班长看过来之前就收回鬼脸,低着头假装在写作业了。
希望班长不要发现什么端倪,而是觉得安辽我整节自习都在老老实实地学习才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班级日志的记名栏上永远都不会出现我的名字。
对了,待会下课我要去趟厕所。下午喝水太多了感觉不太舒服。
两节自习课之间只有五分钟休息,看来要走快几步避免排队了。要是拖到上课迟到,被班长记名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