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井久送咲回家后,没立刻回住处,而是沿着海边慢慢散步。夕阳将海面染成橘红色,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过,她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礁石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单薄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孤独。
“宫永照。”竹井久轻声开口,认出了那个人。
照猛地转过身,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自从在大厅被竹井久点破心事,她就把这个人列入了“危险”名单,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竹井久?”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竹井久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上,下意识地想伸手触碰:“你的脸……”
照皱紧眉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竹井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连忙收回手,低声道歉:“对不起。”
照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海面,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宫永照,你是个骗子。”良久,竹井久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照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诧异。
“对,你就是个大骗子。”竹井久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你在骗小咲,也在骗自己。其实你很在乎小咲,对吧?”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砸进照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着低下头,任由发丝遮住眼底的情绪。竹井久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海,仿佛在给她留出整理心绪的时间。
“其实,我和你是同类。”又过了一会儿,竹井久轻声说,目光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什么,“我们都是骗子,既骗别人,也骗自己。”
“同类”两个字,让照猛地抬头看向她。竹井久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方的海平面,眼角不知何时沁出了一滴泪水,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照看着那滴眼泪,心里竟生出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了过去。
竹井久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谢谢,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事。”照摇摇头,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
“对了,下午你走后,宫永阿姨好像很生气。”竹井久突然想起这件事,随口提起。
照并不意外——竹井久当时也在咖啡店,看到那一幕很正常。她轻轻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母亲当然会生气,我说了失礼的话。”
竹井久愣了一下,回想下午的场景,照明明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什么话?”她疑惑地问。
照却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看向海面,神色复杂。竹井久见状,识趣地不再追问:“对不起,不想说可以不说。”
这次对话,让照对竹井久的看法悄悄改变了——这个看似通透的女孩,心里似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她看了看手表,夕阳已经快要沉入海面,轻声说:“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你会知道的。我该回家了,母亲还在气头上,再晚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好好跟阿姨解释,她会原谅你的。”竹井久笑着说。
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竹井久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帕,轻声呢喃:“手帕忘还了,下次再还给她吧……我们,还真是同类啊。”
照回到姬宫老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心里有些忐忑——母亲下午发了那么大的火,现在说不定还在气头上。
走进主宅,她发现家里一切如常,佣人还在忙碌着,并没有被特意支开。以往她犯了错,母亲总会支开所有人,私下里给她一点“小惩罚”,不过那样的事也只发生过一次。看到这场景,照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母亲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她沿着走廊往自己的房间走,路过书房时,里面传来的对话声让她脚步一顿。她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竹井久。
“爸,我在长野这几年,查清了上野家的事。”是父亲宫永界的声音,“上野忍,也就是竹井久的父亲,原名竹井忍,当年入赘上野家,娶了上野诗织,成了上野家的第三位继承人,两人生下了女儿上野久。可竹井忍野心太大,后来和上野诗织的妹妹上野诗韵私通,还生了个女儿叫上野琳。”
“五年前,竹井忍和上野诗韵联手害死了上野君贤——也就是竹井久的爷爷,还有上野诗织。他骗竹井久,说她母亲和爷爷是出车祸去世的。四年前,上野诗韵无意中发现竹井忍要杀她灭口,就偷偷把女儿上野琳送出国,自己最后还是被竹井忍害死了。”
“之后竹井忍经常虐待竹井久,甚至把她囚禁起来。他的妹妹看不下去,偷偷带着竹井久逃到了长野,改回母姓‘竹井’,也就是现在的竹井久。巧的是,她现在还是小咲所在的清澄麻将部的部长。”
照站在门外,浑身一震。她想起刚才在海边,竹井久眼角的那滴眼泪,心里突然一阵发酸。可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偷听实在失礼,正想转身离开,不小心撞到了门口的花盆,“砰”的一声响打破了寂静。
她慌忙想蹲下身去扶,书房的门却突然开了,宫永界站在门口,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小照?”
照的头埋得很低,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从小到大,只要犯了自己觉得不对的错,她就会格外羞愧,哪怕眼前的人是她曾经怨恨过的父亲。“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宫永界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语气温和:“进来吧。”
照低着头,跟着父亲走进书房。除了爷爷和父亲,母亲宫永爱也在。她连忙弯腰鞠躬,声音带着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没关系,这些事,你迟早也会知道。”爷爷姬宫老董事开口,语气慈祥,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宫永界走到她身边,轻声解释:“小照,我知道,当年我和你母亲频繁吵架,让你误会了。其实我们那是在做戏,演给周围的人看的。那段时间,家附近总出现陌生人,我担心他们是其他家族派来打探继承人消息的探子,就和你母亲商量,故意装出家庭不和的样子,让他们觉得我们家已经分崩离析,不足为惧。”
听到真相的那一刻,照愣住了,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么多年的怨恨,竟然只是一场误会?
宫永爱虽然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但也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当年考虑不周。她走到照身边,语气软了下来:“你父亲说的是真的。当年觉得你还小,又没告诉你继承人的身份,就没跟你解释这些,是我们的错。”
“误会说开了就好,一家人嘛,感情才会更亲。”爷爷笑着说,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底满是欣慰。
照依旧沉默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委屈,有惊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释然。宫永界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化解了父女之间多年的隔阂。
就在这时,爷爷突然开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小咲那边,暂时不要告诉她这些。她虽然也是姬宫家的孩子,但性子太软,担不起继承人的责任。以后,界还是带着小咲留在长野,那里至少安全。照是姬宫家的继承人,不能一直躲在后面,必须担起家族的责任。明年的五大家族继承人会面,照,你必须出面。”
照靠在父亲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责任的铠甲。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只是宫永照,更是即将扛起姬宫家未来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