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的另一头,猫头鹰在空中慵懒地鸣叫,堆满货柜的渡口,基于协会的禁令现已空无一人,但一片死寂之中,依稀可见一个老人的身影。
瓦尔德看向迟到的某人,随口说道:“太慢了,地方是你选的,怎么还这么久?”
黑暗中某人并没有回声,只是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停住。
“算了,正事要紧。”
老人低声抱怨道:“条件我们已经收到,但大家都该清楚,你我合作的动机是什么。确实,小圣杯跟Lancer让你目前占尽了优势,但我方也不是没有底牌的。伦敦桥那边,Lancer应该已经遇上了吧,我方的王牌,你最大的失策就是不该孤身来这里。原本还想着威胁我吧?但也该察觉到了,形势已经变了。”
瓦尔德一边阐述着现状,一边向阴影处走去。
“应该说多亏了久少爷,年轻人跟我这种老头子就是不一样,竟能从berserker化的Lancer身上得到启发,想出用英灵召唤英灵的方法。亲身面对过才能体会,那个assassin是何等的怪物。久少爷的计划是暴露些许assassin的情报以吸引魔女那边上钩,随后解放assassin将其一网打尽,你本也在他的名单内,遗憾的是,我家主人信不过他,所以才选择了你。
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就有多值得信赖,只是比起久少爷,起码动机清楚多了。为了不受魔女的钳制,我主只能将assassin的所有权暂时交付久少爷那边,虽说签订了协议,但久少爷的话,肯定留有后手的,到时候就需要你的帮忙了,我方需要的合作内容仅此而已,但条件得由我方来定。”
临近黑影身前,老人突然停了下来。
“圣杯我们要了,与之相对的,我们将帮你彻底地毁掉爱因兹贝伦,不知您意下如何,提耶利尔少爷?”
话罢瓦尔德停顿了一下,随后不到一秒,阴影中传来了男人的笑声:“不愧是瓦尔德兄,埃德蒙就是被你这花言巧语给骗到的吧。”
月光照进货柜间的死角,看清楚来人的脸,老人颤抖地后退了一步。
“...凯文?怎么会是你?”
“还记得我啊,真是荣幸。”
少年慢步向前,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愚兄还真是承蒙照顾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提耶利尔呢?!”
难以理解现状,瓦尔德脑海里一片混乱——发生了什么?凯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提耶利尔又是怎么认识的?
直到看清其右手上的令咒,那个圣杯选中之证,瓦尔德才恍然大悟。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也是被选中的一员啊。你是什么时候掺和进来的?”
“大概...”少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随口答道,“家兄去世的时候吧。”
“埃德蒙的事,你全知道了?”
“是的,还清楚的很呢,他死前的恨意。”
一切真相大白,即使死亡的威胁在前,瓦尔德的内心总算回归了冷静。
——失策啊,不仅遗漏这最后的参赛者,还让他跟提耶利尔勾搭上了。
但既然是圣杯战争一环,自己就还有转机。
“埃德蒙的事,我很抱歉...”
“不不,你不必抱歉,既然规则允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凯文慢慢走到月光之下,货架上栖息已久的猫头鹰们即刻在空中不停地盘旋躁动着,最大的一只还在凯文的左臂上停了下来。
“都是没办法的事,就跟我被家纹选中,不得不向你们讨这笔血债一样。”
“真意外,你不是为圣杯而来的吗?”瓦尔德从容地笑着。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你遗言就这些吗?”
“呵呵。”老人干笑了两声,语气清楚而明亮,“要我死简单的很,但相对的,错过某些情报就可惜了。”
“最后的时刻,你竟打算向我投降?”
“与其说投降,倒不如说是合作,毕竟对我这边而言,跟谁合作都是一样...呃、呃呃!!??”
话还没说完,宛如时间停止了流动,瓦尔德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脸色先是涨红,最后变得铁青,窒息地在地上打滚。
“给过你遗言的机会了。。。下地狱跟我哥问好吧。”
冰冷的话语,不停地回响在瓦尔德的耳旁。
少年挥一挥手,猫头鹰成群地围绕老人盘旋,随后倾盆而落。
从眼球到肢体,不论怎样的挣扎,都阻止不了身体被一步步啄食,喉咙仍被停滞的空气紧箍着,连疼痛都哭喊不出来。
“真是残忍啊。”
待到一切结束,第三者才缓步现身。
提耶利尔看着满地禽类与老人残缺的肢体,不由地发出上面的感叹。
少年却不以为意:“对付虫子,鸟才最为自然。”
开膛破肚后才发现,老人的体内几乎寄生满虫卵,其中不少已孵化的还在其胃肠中蠕动着。
“间桐家的秘术吗,不愧是御三家,恶心程度都是不相上下的。”
“仅这种程度的话,魔术师其实都差不多。”凯文随口补充道,“技术的进步先天就代表着血腥。”
“你看的还真透彻啊。”
简单揶揄过后,提耶利尔语气突然变得沉重:“那能告诉我吗,刚刚的谈话,为什么不让他说完。”
“因为没意义吧。”
几乎未加思索,少年径直地开口答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杀他的,所以何必听那些不能杀他的理由?”
站在凯文的立场上,无懈可击的回答。
提耶利尔只能妥协道:“算了,也亏了你的提议,事情才进行的这么顺利...船还有多久才到?”
“还有半个钟头,我的人可是很靠谱的,肯定能在那老头回过神之前抵达,前提是Lancer没出错的话。”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假意相谈,实际只为找出搜查的突破口,对方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私下行动,肯定也会帮忙撤走眼线。
圣杯战争的魔术师们,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小圣杯也好检察官也好,就在他们下游不到几百米处。
最重要的还是船了,眼前这位少年确实厉害,竟然连王族的私家游轮都能借到,完美避开了协会的情报。
检察官已被塞进货柜,艾米莉亚正陪着她,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只有那个assassin了。
“现在战况怎样?”
“Archer,你听到他问的啦。”
一阵红色旋风刮过,银发的英灵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Assassin已经现身,Lancer正与其陷入苦战,Rider则是被Saber牵制着脚步。”
凯文进一步问道:“谁会赢,你觉得?”
“Lancer先前受了伤,应该撑不了多久,Rider那边,则是完全没认真的样子。”
少年转身面向中年男子:“诺,你都听到啦,还打算等吗?”
提耶利尔细想了一下,又看了眼地上支离破碎的尸体,随后做出了求稳的决定。
“走吧,她有办法赶过来的。”
简单大胆的判断,信心却是源自于对同伴的不信任——那个Lancer隐瞒太多东西了,所以肯定一早就安排好了的,她自己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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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残,暴戾?难以描述那是怎样的一个英灵。
活物被生生撕裂在面前,劳拉心中却没有丁点恐惧的感情,她惊讶着欣喜着,宛如目睹了一场启示录中才会发生的神迹。
没错,那股深入骨髓的肃杀,毫无疑问,他正是天启中的死亡骑士!
身体因感动无法动弹,劳拉热泪盈眶,颤抖地伸出了双手:终于,终于妳来接我了!
黑雾包裹之中,Assassin周身的绷带渐渐随风脱落,假面之下,分明是特蕾莎的脸。
与死亡差之毫厘,竟是如此的让人心安。
平静却被一道红光打破,恍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躺在特蕾莎怀里。
“总算醒过来了。”
Rider挡在两人身前,艰难阻挡着假特蕾莎的黑键。
“我...发生了什么?”
劳拉一脸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手,先前的经历,宛如梦境一般。
“暗示啦,对面的魔术。”确认过怀中女伴无恙后,修女一边审视着战局一边解释道,“那就是远坂家小子提到的本能?你刚刚陷入了他的幻觉。”
但不仅那张脸,就连回路的感觉也跟自己一模一样,恐怕远不止幻觉那么简单了。
僵持之下,察觉到对方力量远不如想象,英雄丢掉了手中的佩剑,并趁Assassin来不及卸力径直掐住了对面的脖子:“真是换了副好皮,我想揍这张脸很久了。”
“愚蠢。”特蕾莎毫不留情地点评到。
“喂喂,不至于吧,'她'又不真的是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
如果对面真能完全模仿自己,那么放弃械斗将是Rider最大的败笔。
“Fafnir(法芙娜)。”
挣扎出余力后,赝品念出了特蕾莎最强的术式。
霎时间,整个河面如被血染尽般透红,大地如被巨斧劈裂般颤抖,无数雷鸣闪穿夜空,海与天共同演奏着末日灭亡的序曲。
古巨龙法芙娜,就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自己,至少也需要三年的准备才能进行召唤。
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看来对方的能力不单单是模仿,还附带他独有的体质强化。
一声巨响,穿过天与地的轰鸣,巨龙从雷光的密云中降世。
面对那数百米高的庞然大物,所有人从物种的本能上生出敬畏。
不寒而栗。
“这种规模。。。不妙啊。”
意识到局面失控,远坂紧急吞掉十多颗宝石,迅速扩宽了先前河面上caster形成的结界。
但为时已晚,被死气附裹的巨龙展开着双翼,从半空中径直俯冲直下。
作为招数的原创者,特蕾莎彻底呆在了原地,她比任何人清楚,如此的魔力,不单单这个港口,怕是整个伦敦都将葬身于火海。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之际,被遗忘的英灵突然站了出来。
“把魔力给我。”
与其说请求,更像是命令,特蕾莎看向衣衫破烂的Lancer,对其无礼的请求竟有些兴奋。
少女裸露的后背,突然浮现出雪花一般的纹章,修女将魔力聚积在左手之上,透着那明显窃取来的半个刻印进行输入——啊,果然,何等的美味。
无视特蕾莎暧昧的抚动,雪骑士一心专注于眼前的巨龙,并重新切换成枪兵的礼装。
接受过魔女的馈赠,魔力的爆发宛若蝴蝶的双翼,骑士周围河水开始沸腾,爆发的顶点,一切又平复下来。
肉眼可见,银白的漩涡顺着黑色枪尖一层一层累加着,风暴的最高潮,骑士如脱缰的野马突然前行。
“Hild(疾雷之剑)。”
黑龙的吐息化作漫天的焰火,如海水般从天上倾盆而注。
白雪的闪光卷起动地的狂风,如山林般树起反抗的屏障。
白与黑,光与影,英雄与巨龙,一切泯灭于混沌之下。
鸿蒙再开的那刻,结界外远坂放松地跪了下来——太好了,总算撑了下来。
而烟尘渐渐散去,结界内只见一人站立的身影。
“赢了吗?”
望着assassin挺立的身姿,远坂由衷地在内心疑问,结果自然是令他失望的。
Rider的守护下,修女等人虽不至毫发无损,但起码保住了性命。
“啊呀,真是好险。”
承受了多数余波的英雄轻松掸去身上的灰尘。
“看来还是我身体更硬些。”
四目相对的瞬间,Rider与Assassin各自掏出了手中的剑,不带喘息地厮杀在一起。
“这回是变成我了吗?”
剑与剑的触碰在漆黑夜空中迸绽出激烈的火花,几乎完全一样的身影,一边散发着曦红的微光,一方披覆着薄墨色的暗影。
将昏死的Lancer护在怀中,修女一脸疲态,一动不动地接受着劳拉的治疗。
劳拉治愈之余,不时瞟向旁边的战场,对于英灵间的厮杀,魔术师好奇地问道:“用了那样的术式,那个assassin还留有余力的吗?”
对于女伴的疑问,修女疲惫地回道:“大概跟我们这边一样,平时就有储备吧。”
“但那种规模,连与圣妓**过的Rider都比不过...就是有小圣杯加持的Lancer,也得借你的魔力才行...”
“理应如此的话,只说明现实远超我们想象。”
不同于劳拉的质疑,特蕾莎对Assassin的异常看的很淡:“master是那个女孩的话,一切也不难理解了。”
间桐千代,此次圣杯战争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御主,但那如深渊一般的魔力,修女一刻都没忘过。
虽然供给方大概率是那个叫远坂的小鬼,但能承受如此魔量的冲击,果然当初不该放过她...
但再怎么庞大,也不是无限的。从最开始的伪魔之法(天使)到Assassin的宝具,哪一样都是消耗极大的术式。
而且刚才的龙王招来,恐怕已经是极限了,否则Lancer倒下的现在,只要再用一次就能轻松结束战局。
而化身为Rider,明显为了避免大型魔术的使用,看来对方的魔力也要见底了。
正面的战场上,剑与剑几乎完全重叠在一起,只是白刃战的话,实在想不出Rider输的可能性。
与自己一样的剑技,于Rider也是新奇的体验,但赝品终究是赝品,既然是完全的模仿,那么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剑法的弱点。
找准了空隙,Rider顺势一挑,Assassin的剑脱手而出。
迄今为止,最简单的战斗,比与Berserker的最初战都还要轻松。
握紧了剑围,刺入,随后是剑刃的破碎。
“了不起,连这身的诅咒都能复制吗。”
那么弱点也不言而喻了。
回过神的Assassin径直抓向英灵肩膀,丢弃剑柄的Rider突然放低了下盘,抱着幽灵的身体直接向前俯冲,重心不稳的暗杀者被扑倒在地。
冲击从水面一直延续到河岸,烟雾散去的时刻,金发的亡灵已被褐发的英雄踩在脚下。
幻化的剑再次具象于手,践踏着对手腹部,英灵缓慢地弯腰半蹲着,冲着赝品的脚踝狠狠地刺了下去。
下一秒,本以为无口的Assassin,突然发出撕心的吼叫,音量之大以至全场人都被震住。
“很痛吧,我懂的哦。”
英灵阿喀琉斯生时最为深刻的体验,除了爱人的离世,便只剩死前那钻心的痛了。
仿佛直刺入灵魂,怎样的哭喊都无济于事,过度的疼痛引发全身肌肉痉挛,出于本能的逃避,Doppelganger解除了身上的幻影,变回了最初金发碧眼的模样。
“对,这样就对了。”
拔出了脚踝上的剑,下一秒却是对准头颅。
“永别了,不知名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