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慌张真不可能,叶葳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差点被吓得晕过去,她抚了抚有些闷痛的胸口处,又直直给瞪回去。
那人却笑了,平日有些阴郁的神情却没因此而化暖,尤其在漆黑夜色的映衬下,露出来的上脸部分似乎愈加扭曲。
还没等叶葳质问她来干什么,那人晃了晃手中钥匙,转而走了开。随即她听到钥匙转入锁孔的声音,如同慢动作的折磨似要将人心智摧垮。
宦思颖也不怎么走进来,就靠在门边的墙旁,居高临下的地,看着从床上坐起的叶葳。
气氛一时滞闷异常。
良久,宦思颖开口,右手指着她:“你不该来这的。”叶葳听她毫不愧疚的语气,刚想嘲一句‘还不是多亏了你’,就听她顿了顿,顾自补充,“异乡人。”
叶葳一时愣住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宦思颖见她形象糟乱,心中不齿,视线便没多停留。好一会儿,叶葳才开口:“你知道些什么?”
宦思颖看着外头黑黢黢的夜色,淡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葳一下噎住了,咬牙切齿地,生生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宦思颖道:“不过还得感谢你,你大概是这里唯一醒着的人了。”
叶葳心一惊,问:“什么意思?”
宦思颖脸上仍旧是一副变幻莫测的神情,她哼了声:“你继续装傻啊,等到跟这里的人一样了,也许就再也出不去了。”
叶葳如遭重击,却不觉得多庆幸。的确,她一边迷惑,却也知与她打哑谜是没用的,要说最接近事实真相的那个人,当非主角莫属。干脆开门见山,叶葳不被她的思维所扰,她主动一步:“难道你与我一样,都是另一个地方的人?”
宦思颖看她眼,叶葳心念方动,想,看吧,哪想这次钓话却让她直面应了句:“不是,我虽是假的,可在这,却是真的。”
叶葳有些头疼,在这接近午夜之时,冷冰冰地与位不速之客开展场没头没尾尽打哑谜的对话,不仅心力交瘁,更是身心俱疲。
她摆摆手,真的要赶人了,哪想宦思颖却牢牢粘在了墙边,双手抱胸,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与你讲这些有什么用呢,外头来的还不是一样这么蠢,我本以为,会有多高明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葳连白眼也懒得翻,先是真真假假自说自话,现在干脆含沙射影骂起人来了,她扯过被子,翻个身不去理会。
宦思颖没人理会,却仍不折不挠地继续:“...也好。总不过如此,一个地方待久了也无聊,看来看去无非这些,多令人生厌啊...”
叶葳还没睡着,心里腹诽:“咋的,你个书中的角色还想着出去啊,连我都没...”
她忽然顿住了,随着宦思颖话音方落,她似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并且那个念头在脑海中成型,从模糊到有了可寻之迹,且愈发清晰起来。
宦思颖见她听见自己的话语后不安地动了动,便嗤笑一声:“呵,难说,也许外面的还不如里头真实,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但某些东西,无论哪里都有,烦透了。”
她故意将语调拖长,带出意犹未尽的语气,叶葳听着那最后的烦字,不知怎的,似也能感受到了本人心里浓浓的厌世情绪。她心也跟着凉凉的,及至夜半忽的从梦中惊醒过来时,那番话仿佛还响在耳边。
脑中昏沉,连脚步也跟着沉重,一路拐了拐到了厕所,一瞧,仍是那么不尽人意。
叶葳勉强按捺下不适感,走近了,见两边白色瓷砖上黑乎乎的印记,她眯起眼一瞧,大概能认出是双鞋印,比她的要大多了——应该是个男人的脚印。
这就更令人难受了,叶葳长这么大,虽说该经历的不该遭受的都走了趟,可在外还从没经历过男女共厕的情况。她心下顿时一片荒凉:哪怕是最差的公厕也会分性别的吧。
“啊——”
隔壁传来的叫喊声,叶葳脑中清醒不少,这次她可以确定,旁边屋子里有人。
她附耳于墙,凝神细听一阵。这次声音比上回迷糊间听得要清晰许多,却也更加令人觉得惊疑。
呜呜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底部发出来的,如同呻吟,模糊而低哑,仿佛被人用手拼命捂了住,才不至于大声叫出来。在三更半夜,在罕有人至的树林小屋里,一切声响都被放大,包括她心脏狂跳的声音。
这暧昧的声响令叶葳思绪凌乱不已,若说半夜有人在那幽会不是不可能,毕竟学生们都是血气冲动的年纪。而她担心的是吸引她注意的第一声叫喊,听来像是害怕,又像是极不情愿的推拒声。
她看向几个小时前被宦思颖打开的窗户,原本她还不知道这里竟然会有个小开口。就着不多的光线看去,见窗户口外头被漆了层水泥,底下中央有个小铁片之类的支撑物,很像是老式木房子里的那种。
而之前几次她来时也没仔细注意过,窗户却一直是关闭的,看来像是和墙融为了一体。
叶葳无法出去,只能借此来听取。她将小铁片支起,再用手腕小心翼翼地将窗板顶开,好听得清楚些。
果不其然,待听清了内容后,叶葳耳边凉凉的,身子也一阵僵硬。
喘息声渐重,有个哭累了的女声不停哀求,声线沙哑,似乎是‘不要’的字眼。
叶葳握紧拳头,心里骂了句王八蛋,四处找着有没有可以助她出去的工具。而好一会儿过去,找遍了整间屋子,她才想起来这完全不可能。
她抱着脑袋慢慢蹲在地上,身子不住发抖,却不全是因为寒冷。有涩然的冰凉液体滑入口腔,叶葳心绪麻木,像是全然感受不到一样。
忽然,‘砰’的一声,她愕然抬头,那块小小的铁片似是承受不住窗板的厚重力度,‘啪’地折断。叶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四周重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一片死寂。
她只来得及听见外头渐近的脚步声,踩过枯枝碎叶,最后停留下。
一墙之隔,叶葳颤颤巍巍地站起,眼泪也顾不上抹,直直地看向门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站了个人,与他没来得及收束的粗重呼吸声。她大脑一片空白,手里却握紧了那块小小的早已弯折的铁片。
然而许久许久,都没等到她心里预想事情的发生,那个人似乎只是恰好经过,恰好停了下来打量一阵,随后离开了。
第二天。
叶葳前脚刚到寝室,罗添添便跟着进来了。
叶葳头也不回,直接道:“我哪儿也不去,不用叫我了。”
“不是啊。”叶葳奇怪地看她眼,罗添添将门关上,拉着她到床边坐下,“可憋死我了,我来是跟你讲上回的事情的,你忘了吗?”她见叶葳恍若未闻的样子,有些着急:“而且,今天是星期六啊,上什么课?”
她误以为叶葳是不想去上学了,忙安慰道:“你也别难过,只要你不出校门也不干别的什么,老师也不会针对你的。”
叶葳只扯出个笑容,不置可否。
罗添添于是自顾自道:“还记得吗,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失踪’的事情的。因为今天大部分人都回家了,我知道你一般不回去的,就来找你聊天。”
叶葳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顺着她意思问:“你是说,大部分人都回家了?那你怎么在这?”
罗添添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办法,都快期末考了,我妈让我好好待在学校里复习,省的我分心。”
“哦...”
“我上回没有道听途说,是真的有人失踪了。虽然...我也知道才过了一晚,但是你知道吗,那人真的好几个晚上都没回来。然后白天里,她的同学说只在上课的时候见到过她,但没怎么关注,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
“那么现在?”
“今天是星期六。”她看叶葳明显皱起了眉,也不打算跟她绕圈子,“本来留校的人就不多,可是你知道吗,她刚好不在。”
罗添添又开始她神叨叨地揣测:“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
“你们都能见到人了还说她失踪,这不是矛盾吗?”
“不是啊。”罗添添忙着自我辩解,她补充道,“已经好几天了,我也说不清是几天,反正就在她不见一天后,这些天里,包括星期五她也没出现过。有人猜测她大概请假了,但谁也不知道。”
“你可能觉得我多事吧,哎呀,本来学习就这么累人了,有这种新奇事当然要多关注点。”她绞着手指,见叶葳低着头,在沉思什么,继续,“何况,在她之前也有人不见过,真的,这个你信我,就差不多三天没来上学,然后有天忽然回来了,说是家里有点急事,那么谁也没多想。”
叶葳见她欲言又止,接话道:“但是?”
罗添添飞快地看了眼门口,见门窗都锁好了,转回视线:“但是你知道...我有个同学,是她们班的也刚好是同一个寝室的。她睡眠很浅,而又在靠近门口的床位,基本上半夜起夜什么的都会把她吵醒,但这个当然不好说出来,你总不能不让人上厕所吧...”叶葳打断她,“讲重点。”
“噢。她把这件事给我讲了,那天晚上她就等着人上厕所回来呢,因为进寝室还要开关门一次,她又得被吵醒,所以她有这个习惯。”
“但她没有是吗?”叶葳像是明白了什么,反问,“我是说,去了就没回寝室?”
“对对,就这样。”罗添添见她有听自己说的,油然而生出一种共鸣感。“本来我同学也没想说这个的,她觉得那是人家的事,你懂得嘛。”罗添添意有所指,叶葳晓得,干脆不说话了。
“但是她俩关系不是很好,我同学说这人人品不怎么样,老顺手牵羊,爱贪小便宜,大概是家里很穷吧。”罗添添深有所感似的,叹口气,“好好的一姑娘,学习可以,长得也蛮清秀的,干嘛这样子啊,你说做了肯定有人知道啊...”
当晚叶葳随身带了根棍子,早早地候在屋子外面。
穹顶冷月当空,远远投下的银辉被横生乱突的茂密枝桠遮去大半,树林里一片沉沉暗寂。
不是心血来潮,也非一时冲动,叶葳心里早有了些不成形的念头,如云似雾般亘过意识之岭,只遥遥随着不断凝结的水雾,将要呼之欲出。
她等了许久,如那天在林非末家旁,空守着早也知道是徒劳的结果,独自落寞了心情,却也有所不同。
大冬天的,叶葳手里的钢管比空气更冷,握久了黏在掌心皮肤上,硬到发疼。
没成想,没等到来人,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她深吸口气,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几人,悄悄把身子往后缩了缩。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几个男人,带头的那人身形瘦长,四处打量一阵后,转身对身后的几人说了什么,后者连忙离开了。
叶葳凝神往那里看去,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此时被他揪着衣领,正瑟瑟发抖着。
叶葳辨认了眼身形,认出那人应该是个女生。他松开桎梏后,那人委顿在地,似乎站也站不起来,只带着哭腔,大声说着什么。
晚间的风声呼啸,刮过林立的树丛,传来鬼哭般的哀嚎声。
“我真的不知道,她一直就在寝室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叶葳只觉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此时听那个男人冷声质问道:“你确定是她?”
女生捂着嘴,尖声道:“我看见的,那晚就是她,除了她还会有谁。你停下车的时候她就跑了,后来我亲眼看着她从早上才回到学校...”
叶葳听了这断断续续的过程,看一眼正不断往后退的女生,此时抱着胳膊缩在一棵树前,退无可退。她就着月色看去,那人正是之前指认她夜不归宿的那个,她终于明白过来,牙关紧咬,气得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空中滚过一道惊雷,闷声隆隆,四处狂风乍起,卷开无数枯枝残叶。就在这时,叶葳听见男人说:“你躲什么,出来!”
他转过身来,看见惊愕不已的叶葳的反应,似乎觉得有趣。
叶葳盯着眼前一副学生打扮的牟旭成,只觉不可思议:“怎么是你?”
男主人公不回答她的话,也不按套路出牌,他上下一扫叶葳,见到她手里那根棍子的时候,还不忘嘲讽:“哟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叶葳心下慌张,拿着武器的手也禁不住颤抖,她几次深呼吸后,才勉强稳住了情绪,问:“人是你撞的?”
牟旭成面上假笑不再,转而神色冷冷,他答非所问:“还真的是你。”
话音刚落,甚至没等叶葳怎么反应,牟旭成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叶葳的肩膀便将她掼倒在地!
叶葳只觉心脏骤缩,一阵天旋地转后,身子磕到硬实的地面,还泛着雨前泥土的潮腥气息。她睁开眼,牟旭成早已压下来,他一手将她双手手腕扣了,咬牙切齿道:“你说你早听话些,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叶葳哪管他说什么,她不断挣扎,双腿乱蹬,却都是徒劳。牟旭成只用一手一脚,便将人牢牢制服在地,叶葳惊恐之下想要大喊,却连嘴巴也被死死捂住。牟旭成大口喘着气,将手伸向她腰间,那一瞬,叶葳心绪灰败,想到了死。
就在电光火石间,叶葳身上压力一松,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上方恨骂道:“该死!”
她见他一手捂住脑后,松开来时掌心蓦地多了滩暗色液体,急转过身。
大雨顷刻泻下,叶葳忙从地上爬起,眼前如蒙尘灰,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只见林非末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两手紧紧握着棍子,见她看过来,忙投去个安慰的笑容。
“别怕。”她这样说道。
危机稍离,叶葳一手捂住肚子,只感到胃里抽搐,泛来阵阵恶心,她俯下身去干呕一阵。
牟旭成顾不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上前几步就去夺棍子,林非末连忙后退,却只堪堪避开。
叶葳眼神往那处分去,见此一幕心道不好,这样下去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情,她摇晃着起身,眼神四处掠过寻找石子树枝一类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看着不远处混乱的僵局,一丝绝望感漫上心头。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很快,那边传来一声闷哼,叶葳慌忙看去,牟旭成捏住了棍子一端,顺势一脚踹去。
叶葳看着脸上现出痛苦神色的林非末,什么也顾不得了,她飞快地跑上前去,去拽牟旭成正在施暴的手。后者眼眶赤红,全然不顾阻拦,拳脚如雨下。叶葳被他的大力甩了出去,再起身时,却看见口袋里掉出了什么。
林非末唇角裂开血迹密布,却很快被大雨冲刷掉,她眼前阵阵晕眩,看着牟旭成身后仍在不断接近的叶葳,动了动唇,连快走二字也无力喊出。
牟旭成顾自发泄,也因雨声的遮蔽,没有发现身后悄然走近的叶葳。等感到到脖子上一阵尖锐的刺痛时,已经太迟。
叶葳尽了全力,将那处折断的,刃口锋利的铁片深深扎进了他的脖颈,看着顷刻血如泉涌的伤口,不知怎的感受到一阵快意。
林非末见此一阵心惊,她看着仍呆呆地在原地,双手呈握紧姿势的叶葳,此时面目呆滞,看着那处喷溅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
而更糟糕的是,之前那几个离去的身影在雨中慢慢显出身形来,在往这里不断靠近。牟旭成手捂着伤口,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林非末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赶到这里,连忙挣扎着集中起精神,跌撞着绕过一泊血水,拉了叶葳的袖子。
她见后者仍双眼无神,便用力咬牙挤出几字:“快走...走啊!”
等叶葳回过神时,见到眼前的一排排树木正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回掠着,身前的人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腕,深一脚浅一脚地不断踩进泥坑里。眼前蒙了密密而下的雨水,视线模糊而晕眩,她眨眨眼努力想再看清些,却只觉眼睛十分疼涩。
夜幕黑沉,只有异常清晰的喘气声划过耳畔,叶葳如遭棒喝,终于清醒过来,迟来的心悸顿时将整颗心脏牢牢缠紧,裹得生疼,她哭着张嗓子,只有不断地确认:“非末!非末...”不断飘落的雨点砸进嘴里,连雨水都是奇异的苦涩味道。
“嗯,我在。”
她的声音轻极了,像是也被这大雨冲散,传到身后人的耳朵里时,只有种令人后怕的不确定感。
“非末...”叶葳喃喃道。
林非末握住她手腕的力度紧了又紧,是轻微却有力的安慰。
“别怕。”
这算是叶葳在那晚后,第二次来林非末的家里,却不料是以这种情形。
两人没有开灯,打开卷帘门后又将它迅速地关了上,随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遗忘已久的医药箱。
雨势未弱,淙密不已的雨丝将外面一遍遍地冲刷,像是要洗清一切罪恶。
而屋内安静,一根蜡烛缓缓燃着,间或响起低低的责备声。两人脱了早就湿透的外衣外裤,拿一条棉被裹了,躲进床上。
叶葳看一眼林非末的面容,翻着箱子的手颤抖不已,不知深呼吸了多久,才拼命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她手里拿了棉签,皱着眉轻斥:“别动。”
林非末坚决不肯给她看颈部以下受伤的地方,只说还好。叶葳当然不信,两人争执一番后,还是她先败下阵来,答应先上药。
林非末长发比叶葳更加散乱,脸颊边还高高肿起一块,泛着可怕的青紫,她看着上药上着快哭出来了的女子,轻声调侃:“是不是很丑啊。”
叶葳眼眶已湿,眼角也早已泛红,就是不肯落泪,她连忙摇摇头。
林非末继续她蹩脚的安慰:“也没明显的伤口,不会破相的,大不了几天都待在房间里好了。”只是话音刚落,忽然喉头一痒,止不住开始咳嗽,她忙转过脸去,拿手捂了住。
叶葳扔下棉签,掰过她另一边脸,坚持道:“给我看下。”
叶葳愈是关心,林非末便愈要躲藏,她连连摇头,边咳边示意没事。叶葳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她想起那人拳头落在她身上的声音,沉闷的,又重重的,从也没留过情。她想看一看,却又怕自己承受不住林非末为她受过的伤,只会更难过。
“有血丝吗,你快张开手。”
林非末脑袋摇得愈发剧烈,叶葳怕她头疼,忙退后步,“好好,我不看就是了,但你哪里难受一定要告诉我。”她点点头。
林非末松一口气,假装转身去扯纸巾。叶葳却在这时上前一步,残忍地将她手指掰开来,林非末已来不及阻止,只下意识小声道:“脏的。”
叶葳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躺在她掌心的一滩血渍。
林非末舔开嘴角的伤口,想让她看看自己,她刚要伸出手去,岂料一动就袭来钻心的疼意。
然后,果真如她所想,见到叶葳抬起了头,却又忍不住一怔。
叶葳就那么看着她,眼眶湿润微红,不发一言,眼泪却大朵地,缓缓淌过面颊,顺着嘴角蜿蜒至下巴,而后滴入被衾里。
她其实很少见人落泪,在远处的小山村里也是,农妇大都不拘一格,疼了难受了就叹口气擦个汗,几乎没有落泪的机会。
而现在,这个近在咫尺的姑娘,在她面前展示了不落人前的柔弱一面,哭得梨花带雨,只比电视里演得惟妙惟肖我见犹怜的女子更甚,后者既少了真情,她却是未语意浓。
她怔楞着,脑袋有一瞬的空白,甚至忘了去给她擦一擦。
“林非末,我哪值得你这样。你是不会痛不会难受的吗?”叶葳落泪不停,她看着她重又开始流血的嘴角,这一刻像是终于爆发,“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这血是你嘴角伤口流出来的?”她深吸一口气,肩膀仍是不住耸动,“你当我傻的吗...我亲眼看着你被他打,你当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让我怎么...”
她眼眶愈红,嗓音沙哑,“我哪有那么好,值得你这样对我。”
林非末连该说什么也忘了,心里泛起疼惜之意,只觉得她这样不停难受着,真不好。
忍住刺骨的疼意,林非末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虽还有些潮湿,却十分温暖。她继而往下,拇指抚过她颊侧,此时因激动而泛有红晕,湿嫩如玫瑰花瓣。
叶葳见她靠近,眼神怜惜而不忍,也慢慢止住了啜泣。
她的手掌虽然瘦了些,却很暖。叶葳被轻轻抚着,下意识往那靠了靠,再睁眼时,两人已离得愈发近。
林非末见她泪痕未干,仍时不时地抽噎一声,终于放下了心,只在她反应过来,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后,难免显得有些局促。
却仍未很快离开。
林非末不止一次地发现过,叶葳的眼里似有另一个世界。
一如这次,她因哭过的缘故,眸子湿润,似氤氲起了水雾,那世界便朦胧如远山遮绕,层层叠叠叫她看不分明。
她忽然很想近前,再靠近些,一探那虚实。
叶葳给了她这机会。
当气息相缠,林非末仿被定住般,看她慢慢闭上眼,靠近。唇瓣相贴时,她都能感觉到那般的饱满在碰触之际慢慢浸润,化开的感觉。没有完全地湿润,肌肤却在离开时微微地有所黏连,而后慢慢分离开。
她果真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