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14 】

整件事情中最值得关注的事情却被忽略了最长的时间。虎彻勇音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刻意地回避了。

她理解卯之花的心情，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不是可以逢人便说的类型。

“凶手是那位女警官。”

这结果就这样被达尔西捅了出来，虎彻勇音站在那，觉得天旋地转。

她意识到这点之后赶紧轻咳一声，侧身抚上一旁的桌子，试图以这个动作保持平衡并且抓紧时间控制一下表情。

“什…”过了半天，她才想好要用什么表情面对达尔西。假装被吓呆，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什么…？对不起…我没明白。”试图劝说对方说下去，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知道这么说很荒唐。”达尔西自然想不到虎彻勇音这种表现代表什么，更不知道眼前这人与他所提到的那女警官的关系，“但事实是，在案发当时我很可能看到了……”

“您看到了……？！”虎彻勇音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的。”达尔西以为这年轻人的惊讶很正常，他丝毫没有想到虎彻勇音与卯之花烈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于是本着善意的想法，他认真地回忆，试图将当晚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虎彻勇音，“我当晚刚好因为些事情没有睡好，所以就起来去外面散步。那晚雾的确是很重，但因为根本没有人，所以有人经过还是很明显……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位警官，她正在朝警局的方向回去。”

虎彻勇音呆在那了。如实讲，在达尔西说凶手是卯之花的瞬间，她就接受这一切了。尽管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那只是侥幸，她知道达尔西说的是真的，知道这老人没有骗她。

这真是讽刺，她想着。在知道凶手是卯之花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人太不小心，怎能叫他人发现了证据。

“…您看到了那个警官…？”虎彻勇音调整状态，她努力使声音听来和平时一样。

“是的，但我当时没有多想。”达尔西点头，“我们有一定距离，她没有看到我。那时天也实在太晚，我以为她有什么事，便也没叫她。”

“您之前和她认识？”虎彻勇音愈发觉得心惊。

“我见过她。”达尔西沉默很久之后说，“她之前来过，并且和考兹先生相识。这也是我如此肯定的原因。”

“……”虎彻勇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达尔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以为是这事实太叫人震惊。

“我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他摇摇头之后说，“直到你被带走的时候，我才真正地肯定考兹先生是被她杀死。”达尔西说着，好像还对之前的事感到后怕，毕竟这一切诡异又恐怖，“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凶手，而他们却那么肯定地将你带走，并且抛出证据……碰巧，那件衣服正是我那晚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尽管她很快就收起来，我看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就是那件。”

“……是…这样啊……”语言在这种时刻太过无力了，虎彻勇音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正常的反应，生怕一不小心露了马脚，让达尔西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便只好用最简单的方式回应。

“所以…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达尔西将情况交代完之后回到了正题，“这案件被人控制了，我很抱歉你被带走的时候我没能帮忙……案件是由他们控制，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不，不…没关系，我能理解。如您所说，这不是硬拼得来的事情。”虎彻勇音赶紧开口说。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达尔西摇摇头，“他们既然要陷害你进去，当下又是以什么理由让你出来？你做了什么？”

“我…”虎彻勇音努力思索怎么说才能让一切合情合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实在没有合适的说辞，只好选择装傻，“因为不是我做的，所以一直没有承认。可能他们觉得我口咬太紧…实在没有办法吧。”说罢，她还佯装疲惫地摇摇头，“我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切乱七八糟的。”

“……受苦了。”达尔西沉默很久之后诚心实意地同情地说，他看眼前的人的脸色，实在是不好。

“……这一切太荒谬了。”虎彻勇音呆在原地，喃喃说。这句话是诚心实意的。

“所以，虎彻小姐，我们不知道事情之后会如何发展…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已经同你无关了。而经历这些之后…最好离这是非之地远些。”达尔西劝道。

两人在房间内，虎彻勇音深吸几口气，不使自己的语调因紧张而发抖。

“……冒昧问一句，达尔西先生……”眼睛紧盯着地面，虎彻勇音用不大的声音开口，“您打算怎么做？如果案件是由他们来查，这一切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我会联系上级的警官。”达尔西的回答异常肯定，每个音节都叫虎彻勇音陷入了更深的绝望，“我已经在找人了，这一切不能就这么结束，考兹先生无论如何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你经历了这些，也都该讨回来。”

达尔西在很年轻时就与奥格斯格考兹相识，那之后便成了后者的管家，算一算两人相识也有相当长的时间，此事一出心理上打击最大的恐怕就是达尔西。

是阻碍在卯之花前面，威胁最大的人。

“…您…已经联系到了？”虎彻勇音的脸色愈发苍白。

“还没。但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达尔西摇摇头说，“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出来了，我现在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明天就可以启程去联系。”

“明天……”虎彻勇音喃喃重复了一遍，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怎么了？”达尔西发现眼前这年轻人的状态很奇怪，他皱眉之后问。

“不，没什么。”虎彻勇音赶紧摇头，“没什么……只是……太好了。”她违心地说，“这实在再好不过了，达尔西先生。考兹先生不能就那样白白地死，一切必须调查清楚。”

“是的。”达尔西深以为然，他点头。

“……您说的对，我不适合留在这了。”为了掩饰慌乱，虎彻勇音侧头向一旁她的行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达尔西先生？如果我能帮上什么……”

“不，虎彻小姐，你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就好了。”达尔西肯定地说，他苍老的面容在此刻给人充满包容感的温暖，但这温暖落到虎彻勇音的身上实在是足以将人压垮的压力，“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虎彻勇音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迅速地将卯之花送给她的衣服整理好，其他的东西一样也没管便准备离开了。

“其他的东西不要了吗？”达尔西问。

“我只要路上有御寒的衣服就好了。”虎彻勇音点头，她一刻也不想多呆，这墓碑叫人喘不上气。

“好吧。”达尔西错误地理解了这年轻人为何走的如此匆忙，“那其余的东西……”

“啊…”虎彻勇音停下脚步，“对了…我去把那些扔掉——”

“如果不要了就由我们来处理吧。”达尔西说。

“……辛苦您了。”虎彻勇音点头。

转眼便到了老宅的门口，虎彻勇音站在大门处，看管家苍老的面容不知要如何开口道别。或者说，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位老者。

“路上小心，虎彻小姐。”达尔西说。

“……嗯。”虎彻勇音只觉得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几乎要承受不住，“再见，达尔西先生。”她鼻子一酸。

“再见。”老者慈祥地说，他很欣赏这年轻人，因此希望对方有更好的前途。

穿过堆满干枯花朵的大雾中诡异的花园，虎彻勇音离开了老宅。她不敢回头。

凶手是卯之花，她知道这点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令她感到恐惧的是达尔西的想法。事情有变，尽管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她——

不能。

她将那几件衣服寄存在某个商店之后叫了马车，径直到了卯之花家。

身份并不方便去警局，所以只能如此，就算要等上一段时间，就算刚刚不告而别，她还是要重回那人身边弄清一切。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并且行动。

虎彻勇音就在卯之花家对面的酒吧等着，计算时间流逝。直到夜幕降临她才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道转角。

指尖掠过桌角，她立刻站起身子走出酒吧，推开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直接朝卯之花的方向走过去。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带着一身疲惫，卯之花准备回到那房子时却在清冷的弥散着大雾的街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在雾中一切朦朦胧胧的，如做梦一般。

那人的面容一点点地穿透了浓雾展现在她眼前，直到她看见了那眼睛，想要开口时，才发现了不大对的地方。虎彻勇音的神情非常严肃，好像有什么要紧事。

早晨时这人将一切都带走了，必定是准备离开。如今怎么突然回来？

卯之花看着那人，尽管内心困惑不解，但她没有令那些暴露半分。她们刚刚靠近时，虎彻勇音便开口了。

“卯之花小姐……我有件事。”虎彻勇音用那温温润润的声音直截了当地道明了来意，“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卯之花停下脚步，她们在暗色的夜空下在街角对视。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唐突，很难以理解…”虎彻勇音显得有些紧张，不过情况的确太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说清。她不知要如何向卯之花解释，最后决定不绕圈子，直接提问，“我原本是打算离开了，但在路上我发现些问题。”

“问题？”卯之花微微蹙眉，她看着虎彻勇音。她不理解对方以这种形式为开场是希望表达什么。

“嗯…问题。”虎彻勇音点头。

“能叫你这样回来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卯之花轻声说，理论来说虎彻勇音已经与这事半点关系没有了，她想不到究竟会是什么事情。

“的确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事实上……”虎彻勇音将手插在兜里之后又拿出来，她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事实上，我突然发现……嗯……”她终于还是直直地看向卯之花，“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谁杀死了奥格斯格 考兹。”

卯之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得怔了一下。

“什么意思？”她沉了声问。

“字面意思。”虎彻勇音回答说，“我意识到我还没有弄明白这件事。你和我讲了许多，却唯独没有提起过这点。”

“我相信你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起这点。”卯之花的态度变得警惕了，她并不想这样对虎彻勇音，但事实是情况的确有些诡异，无法推断虎彻勇音这样做的动机。

“我的确是碰到了些事情，所以急需这件事的答案。”虎彻勇音知道瞒不过太多，索性如是说，“希望你能告诉我。”

卯之花看着虎彻勇音的面容，看大雾在对面散开，这诡异又清冷的场景实在叫人进退两难，没有一丝温馨。她以为她们不会再见，最终的最终，却是这么快地重逢了。

“既然能这样来问我，就代表你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过了很久，卯之花才这样轻声开口。

她们的呼吸都带了哈气，白色融散在更大片的白色中。

夜晚寂静诡异，路灯昏黄，街道的尽头被黑暗吞没了。

“我想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虎彻勇音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表面坚定而强势，但在内心……她不停祈祷，希望卯之花否认这一切。

“你遇到了什么事？”卯之花没有回答的意思，她转移话题问。

“我想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虎彻勇音也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她们对峙在那。

沉默许久，寒风吹过。

最终，卯之花轻轻软软的声音使这一切的帷幕落下了。既然这人已经如此发问，再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错，一切如你所想。”

【TBC】

{:4_378:} 结局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