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5 】
“卯之花警官,这是……”走出那条长廊的过程中一路有惊呆的狱警询问。
“她不是嫌疑人,事情出错了,我们需要重新调查。”卯之花牵着虎彻勇音的手朝前走去,她刚刚从医务室拿了纱布还有药物为对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纱布很厚,因此就算牵手也没有太多影响。
牵手不是必要的事,只是卯之花看出了虎彻勇音当下的状态很糟糕,如此至少可以让对方挽着她节省些体力。
“可是…!卯之花警官……”一位狱警还想说什么,但很快就被另一位资历较老的人打断了。
“卯之花警官那么做自然有道理。”资历较老的那位用很轻的声音提醒,她在心里感慨这年轻人看不懂形式,卯之花烈那种位置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想带走一位犯人就带走,再往上还有什么人会插手这件事?
那位年轻的狱警看了年纪大些的人的眼神之后终于明白了情况,他后退一步将路让出来。
卯之花开了门,她来时还是很薄的一层雾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浓了许多,不过还没有到平时那种程度。
虎彻勇音一路跟在卯之花的后面,她尽量不抬头看那些之前逼她承认一切的人。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那时,卯之花这样说。
“我…”虎彻勇音咬咬嘴唇,她说出每一字每一句都觉得万分艰难,“我…没力气了。”
“没关系。”卯之花的回答很简洁,并且每个音节里都满含肯定,“我会扶着你。”
感受到卯之花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支撑她前行的力量 ,虎彻勇音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思议。她和这个人的相遇不可思议,被关进来不可思议,如今又跟这个人牵手走出去……
积雪还没有融化,走出监狱之后冷风包裹雾气吹过来,虎彻勇音一下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被冻住了。
卯之花注意到了这点,她停下脚步,关切地看了一眼。紧接着自然地脱掉警服外套,将其披到虎彻勇音的身上。
被这个温柔的动作弄得一愣,看到卯之花穿着单薄的衣物而将外套让给自己的样子,此刻虎彻勇音的心里真真算得上是百感交集了。
“我不需要。”虎彻勇音一边哆嗦一边开口用强硬的语气说。
“我费力将你带出来,自然不希望你被冻倒在半路。”卯之花的语气平平静静。这种好像看透了一切心思的语气让虎彻勇音觉得不适。
“我不需要——”虎彻勇音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这次她的语气明显弱多了。
“披着。”意识到这时候不强硬起不到效果,卯之花回过头,眼神气势十足,在大雪中她的脸色也是一样苍白,但话语里已经没有一丝温柔的笑意了。这两个字全全是命令,“然后不要说话了,节省体力。我也不能保证坚持太久。”
“……”听到那两个字的命令之后虎彻勇音的气势瞬间矮了一小截,她停顿片刻才觉得不对,为什么这人一严肃她的气势就自然地弱下来?可惜这种事情近似于本能反应,想太多也没有用。
紧接着虎彻勇音又注意到一件事,她发现卯之花的脸色不好好像真的不是错觉。她想开口询问,但又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
她们穿过了那高墙,在大门关上的瞬间,大雾中卯之花的长发被风微微吹起。
“一切结束了。”卯之花侧回头看着虎彻勇音,“你现在可以去任何地方,这件事和你没有关联了。你之前犯下的连环杀人案手法很好,唯一的证据被我带了回来,旁人再如何检查也没有用。”
空气里的寒冷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冻得虎彻勇音头脑都无法照常运转了,她诧异地看着卯之花。
这样就结束了?一切和她想的太不相同,所有事情都太快。
“怎么了?”注意到了对方不相信的神情,卯之花侧过头问。她知道虎彻勇音此刻想说的太多,而这一切解释起来又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
“…你到底……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简直叫人连发问都不知该如何,虎彻勇音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打算。
“说来话长。”卯之花沉默片刻之后说,“我很抱歉对你做了这些。我帮你隐藏证据虽然不能算是补偿,但至少能表明我的态度。我不会再试图伤害你半分。”
“你很抱歉对我做了这些?”虎彻勇音觉得这场景有些讽刺,“我莫名其妙地被关进去,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被救出来,你的解释就是‘说来话长’…?”
“你想知道一些什么?”卯之花被追问得有些无奈。
“……你为什么关我进去?”虎彻勇音思考一下之后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提到这个问题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难过与绝望。
卯之花移开了目光,就这么面对面地承认一切实在是太让人觉得尴尬了。当然,她能理解虎彻勇音这么做,假如换做是她经历了这些,大概还不会是这种反应。
虎彻勇音能这样发问已经宽容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请你相信我接下来说的每句话。”卯之花沉默了很久之后说,“请你相信这次的事件不是刻意针对你。而我…开始时的确是刻意制造一些暗示,将你设成其他人眼中的嫌疑人,但我后来……请你相信,我一直在犹豫。”那些悔恨大概只有她自己会理解,卯之花想着。“尽管我最后还是做了那种决定。”她抬头,黛眉微蹙。在这种时刻语言似乎太过无力了,它没办法将心声道明,亦很难将所有真实的变化道尽。
“不是针对我?”虎彻勇音愈发疑惑了,“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很清楚,我们只是需要一个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卯之花沉默片刻之后用最简单的话语将一切道明,她放轻了声音,“这极不负责任,也极不公平,我知道。”
“所以为什么是我在这?”伤口就算经过了包扎,刺痛还是穿透一切传递到头脑中。虎彻勇音皱眉之后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卯之花,“就是因为…巧合?”
“我们希望选择一个侦探。”卯之花别过了头,没有看着虎彻勇音。她看着前方的大雾说,“而那时……联系到的刚好是你。”
虎彻勇音听完,半天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最后她讽刺地冷笑一声。
“我真是倒霉。”她颓然喃喃说。
“……”卯之花没有说话。
“而你……胆子也真是大。”虎彻勇音看着卯之花的侧脸,好像要宣泄心里挤压着的厚重的不满一般,“我注意到你刚才提到的是‘我们’,所以这件事果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操作吧?”
“一个人无法完成这种事情。”事情就摆在眼前,卯之花不想继续隐瞒了。
“我想也是。”虎彻勇音深吸一口气之后说,“那么其余的人是谁?”
“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卯之花第一次觉得事情难以交代,“我对于这些非常抱歉,但如果你现在离开,这件事就和你……”
“我经历了这些之后,你要我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吗?”虎彻勇音反问。
“我很抱歉,对这一切。”卯之花皱眉,“我知道这很难补偿。”
“只是抱歉?很难补偿?”虎彻勇音突然觉得委屈——不是愤怒,是委屈——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得到的,只是一句抱歉?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之前发生那一切意味什么…?如果陷害我是计划中的,那你做的其他事情呢?”
“我一直在犹豫,我一直在试图寻找借口使你免于这一切。”卯之花终于回过头直视着虎彻勇音的眼睛,大概是因为药物的刺激,她的表达比平时直接了许多,当然,这一切都更贴近她的真实想法,“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感到痛苦,你以为只有你在为……那些事情忧心吗?”她墨色的眼眸在大雾中是那般迷人,好像一切真理都蕴藏其中,然而紧接着她的目光竟暗淡下去,“我多么不希望接受……这种结果。”
这下轮到虎彻勇音怔住了。
你以为只有你在为……那些事情忧心吗?
这句话好像戳进银发的人的心里。
卯之花说完那句话之后没有继续下去。那句话并不在她计划的坦白的范围之内,但此时说出来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决定,毕竟,这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而有的话现在不说,一生便再没有其他的机会了。
“我……”虎彻勇音憋了半天,最终只说出这一个字,她在用全部的力气接受这个突然的变化。
那个音节消散之后,沉默的氛围延续下去了。
她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去接受这种变化。有些东西就算说是不在意…但当一切真的暴露出来,真的为对方所知,接下来的变化不是她们能控制的。
很久很久,她们都没有说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们不希望这种沉默的氛围被打破。
虎彻勇音站在那,她看看卯之花,又看看那人身后的雾气,看阳光一点点地被遮住,看雪堆的表面被风一片片地吹起。
虎彻勇音觉得混混沌沌的,但不是因为发烧。从未想过会得到这种结果。在那个瞬间好像一切都释怀了,但更深的委屈又随之而来。
她从未想过她会得到这种回应,在她还在老宅,一切还很简单时也未想过,那个人可能会想起她,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那太过奢侈了。
在发生这一切之后她更未想过…卯之花将她当做棋子之外的东西考虑。
卯之花有考虑她?有考虑她的感受?
这一切太过突然了,过了将近五分钟,手都冻麻了,她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卯之花疲惫地闭上眼睛,尽管有些话不说今后便也没有机会,然而在这种时刻下说出的话语算是什么呢?她在为自己辩解吗?
大概只是想让那个人知道,她的心意,以及她当下的决定。
她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够说什么,如果继续深说下去,可以道明的东西太多了,而那些于她们二人都是太过沉重,无法承受的东西。尤其是在这种局势下。
沉默持续了太久,她们都想说太多,却也都不能说更多。
“还有别的想知道的吗?”最终,卯之花开口,她声音里含着疲惫。
“……没有了。”具体的环节是问不完的,就算对方道明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好,那就这样吧。”这一切已经足够脱离控制了,如果有结束的时刻,便是现在。卯之花点头,她的语气再没有半分疏远,然而那种平静里藏着的无奈大概只有她们在这个特定的时刻可以体会。
“嗯。”虎彻勇音也放轻了声音。
这个时候好像没有正确的做法,一切都错得离谱。
“你走吧。”又过了太久太久,卯之花这样说。她的语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倦意。在她们马上要告别的时刻,一切的伪装都是如此无力,“对你造成的伤害,非常抱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如果想做什么可以过来,你知道地址。我最后能为你做的算不上补偿的事,就是将之前那三起案件抹掉。”
“……嗯。”虎彻勇音思考了很久,最终意识到她此时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离开。
天气太冷,雾愈发厚重了,温度也不断地下降。虎彻勇音看着卯之花的侧脸。她的身体因为发烧而由内而外地感到寒冷。
她看着那个人单薄的衣物,突然觉得在此刻她不是最需要这件外套的人。
抬手将外套脱掉的时候,虎彻勇音无意间碰到了口袋的地方,紧接着她从左边兜中拿出了那块怀表,她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那个位置……紧贴心脏。
卯之花侧头刚好看到了这个景象。
她们两人又陷入了更深更深的沉默。而这静默的震惊最后以虎彻勇音将那块怀表收回那个兜中,并将外套披回卯之花身上做为结尾。
“我不能穿着警服到处走,如果方便的话,给我一个外套吧。”虎彻勇音忍住了鼻酸,她喃喃说,声音很小,像是害怕自己哽咽似的语速很慢。“你给我一个你的外套……然后我就离开,一切结束。”
感受到那件外套上残留的对方身体的温度,卯之花垂眼。
“嗯。”她轻声应下,“马车在转角,想必已经等了很久了。”
虎彻勇音点点头,她们两人一同朝转角的方向走去。
【TBC】
花姐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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