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寒舍残破嘉宾请进 陋室幽深良人且居
——危房,微笑,体贴的一握。
“你住这儿?”于良问许悠悠,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眼前是一栋破旧的楼房,高不过三层。斑驳的墙上一道道让人感觉胃口不太舒服的黄色水迹述说着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的财政状况,楼层墙面上布满了令人心中不由为之担忧的直上直下裂纹。个个住户窗外“挂”着摇摇欲坠的阳台,洗杂了色的宽大内裤与胸罩齐飞;被楼上淌下来的陈年积水击打的丁丁作响的屋檐下,私自拉起的一条条颤颤微微的八号线晾衣绳上,没洗干净、呈现仿佛发过了劲的馒头蒸熟后般的黄色自制布尿片共穿久了磨出洞的破袜子脚后跟一色。用力跺跺就泥沙俱下的半露天楼梯让人不由得惊叹此处住户实在是艺高人胆大,恐怕一个个早已练就了草上飞的上等轻功。墙根随处可见的破烂保险套传达了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无奈,阴暗处扑鼻而来的浓浓尿臊味则表明了有多少人愿意等待的急切。
这栋楼初看之下极具视觉冲击力,多看两眼更让人由衷赞叹烂成这样都不倒绝对是奇迹。刚开始小女孩儿带着自己往闹市区走,于良还以为小女孩家境不错,不想,七拐八拐拐的她头都大了却拐到了这么个地方。于良自认为已经是身经百战无所畏惧,结果也被眼前的建筑物吓了一跳。“嗯,我和妈妈就住在这栋楼的地下室里。”许悠悠看出于良脸色不对,说话有点小心翼翼。
“这地方…居然还有地下室?!”于良忽然有点后悔说去女孩家了。
就算于良嫌自己太过身体康健、筋骨强硬也不至于要用这种方式来死一次看看啊。这要是进去了楼塌下来把自己埋里面怎么办,而且看这架势这座小楼分分钟都可能来个体前倾。
“进去吧,没事的,我住这里蛮久了。虽然看上去挺危险,但是还是挺坚固的,这是老房子了,破一点是有的,但还不至于倒塌,姐姐不要担心。”许悠悠看出了于良的顾虑,有点不好意思的安慰道。于良闻言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的念头全写在脸上,完全忘了掩饰,被人家孩子给看出来了。如此失礼,让脸皮一向厚度惊人的于良也有些尴尬。
穿过地下室阴暗的走廊,于良边往里走边暗暗的骂房东黑了心肝肺。
许悠悠所谓的地下室其实是一楼的住户放杂物的储屋仓房改造的。一间仓房隔成两间,改造完后每间屋子大小不过十几平方,住在里面,家具一般只能容纳一张床和一些杂物。而且哪怕就是只放这点东西,人在屋里走路都会变得有些困难、碍手碍脚。地下室里隔出来的房子都是没有窗的,夏天一到闷热难言,于是夏季的几个月,住在这里的每家人就算是深夜都不得不把家门留一条缝,否则在屋子里睡觉就会连呼吸都困难;而冬天由于不见阳光,地下室又会变得阴冷异常,这栋楼所在的地方地势本就很低,地下室非常潮湿,温度一降每个房间都会透着刺骨的阴冷,就算没风小屋里都是煞骨头的、由内而外的凉,盖多厚的被子都没用。
自然条件已经是如此不堪,更让人郁闷的是,由于每个小房间是由整间的仓房用硬纸板或者三合板涂上刷墙用的白灰再草草隔就,加上做隔断的时候手法十分粗糙,结果,这种简易的墙跟地面的连接处距离“严丝合缝”有千里远,相邻的两家“鸡犬之声相闻”都是轻的,绝大多数住在这里的人们不得不面对的情况是:就算一家人放了个哑巴屁都瞒不过邻居——无声能瞒过耳朵,却瞒不过鼻子。于良满脑袋龌龊念头,什么事都往歪处想,她现在很好奇住在这里的人要怎么解决生理问题,因为一旦那个等于给邻居同步直播,有钱出去开房也不会住在这里,难道…地下室里每家住户都是单身一族?
“我和妈妈住的地下室是整间的,其实条件好多了…而且我家住的是最里面一间,隔音也挺好的…”长期窘迫的生活并没有消磨掉小女孩所有的虚荣心,许悠悠极力想为自己的家说些好话,可是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不得不陷入尴尬的沉默,事实摆在眼前,无从掩饰。于良在许悠悠的沉默中感觉到这孩子的自卑和不好意思,她没说多余的话,只是伸出闲着的手握了握许悠悠的小手,露出一个满不在乎、吊儿郎当同时透着温暖和善意的笑容。于良的笑容让许悠悠没来由的鼻子一酸,这个早熟的孩子觉得这个无声胜有声的笑容映的自己心里暖暖的。释然的看了一眼于良,许悠悠回握了一下年长者温度略高却干燥无汗的手——这只手苍白消瘦,手指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