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恶行止止于此日 大机缘缘自今朝

——一次相遇，三个人过往生活的结束，三个人新生活的开始。

于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这场闲事。

是因为小女孩那张布满了泪痕的稚嫩小脸上连恐惧也遮不住的、和那个人一样的刚烈？是因为小女孩和那个人一样骨瘦如柴、弱不胜衣的身躯？是因为小女孩那双充盈着泪水的眼睛里透出的和那个人一样的不屈和决绝？伸出手拍亮那孩子肩头被邪术影响而变得微弱的两盏命灯，于良直起腰，呷了一口手里的矿泉水，迈着懒洋洋的步子往地上那团常人不可见的、模模糊糊的人形物走过去，她渴望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驱散涌上脑海的那个形销骨立却始终挺拔的身影。

许悠悠有点失望。

眼前的场景和她看过的书里描写的完全不同，没有满天飞的符咒，没有炫目耀眼的魔法对射，更没有大声喊出来的、听上去很酷很拉风的对白——比如“代表月亮消灭你”啊，“谁谁谁赐予我力量吧”之类的。那个一身休闲打扮的长发人影走近那堆铝罐曾经堆积的地方，把手里看上去非常一般、超市里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一点一点洒了下去，水流很神奇的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在离地不远的空中铺成高低起伏的、薄薄的一层，许悠悠杰出的想象力发挥了作用：那似乎是一个人的正面，有着头、躯干、四肢的轮廓。那个有着长发的背影丢掉了没有水的瓶子，拉开架势，一脚接一脚的照着人形轮廓的头部猛抡，许悠悠离得这么远，还是能隐隐约约听见那种闷闷的、厚皮靴和肉体实实在在的相撞后发出的很特别的“砰砰”声，那是许悠悠无意中看到几个小年轻群殴另一个小年轻时听见过的声音，在那沉闷的肉体撞击声之中，还掺杂着先低后高的痛叫和求饶，这些声音让许悠悠没来由的牙根发酸，毛骨悚然。可是…就这样么？哪怕弄张黄表纸也显得专业点啊，如此之简单粗暴不像驱魔的天师倒像街头打架的流氓。许悠悠眼睁睁看着那个身材有些单薄的身影——她能看出那是个女人——又重重的踢了一脚，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之后，痛叫、求饶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回归寂静。原本诡异的凌空漂浮着一层水面的地方慢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影子渐渐实体化，最后在地上出现了一个打扮的十分“嫩”的女子：看她衣服的花哨程度和大片裸露在外面的雪白皮肤，这个女人的年纪应该不大，但是那个血肉模糊的脑袋…许悠悠想起来街头小混混喜欢放的那句狠话：“打的你妈都不认得你。”许悠悠对刚刚的惊吓心有余悸，可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春天的野草般疯涨长的好奇心。“应该不是坏人，肯定不是，不然她只要晚出现一会儿就行了。”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理由安慰着自己，许悠悠拖着疯狂的逃亡和剧烈的情感波动后发软的身子从“掩体”里往外走。

扁完人果然舒服多了，收工！

于良扯下地上女子的一片衣襟擦着自己脚上的马丁靴——还好，今天自己穿的不是磨砂的那双，不然可就麻烦死了。地上躺着的这位皮肤白花花刺人二目，于良看的很有些心猿意马，于是她老实不客气的“顺便”狠狠捻了一把这小娘子的肚皮，滑腻的触感让于良满意的咂了咂嘴，咽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口水。

刚刚救下的小女孩慢慢的蹭过来，明明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未必有那么多花花心思，于良还是有些心虚的把手头擦过皮鞋的破布——该破布来自于一件非常高档，非常透气，呃，当然，也非常透明的上衣——丢在深度昏厥的某人肚皮上，意图掩盖自己的罪证，没办法，谁让于良下手多少有点没轻没重，某人的肚皮又如真理一般，让红红的爪子印儿没处躲没处藏呢——众所周知，真理一向是赤裸裸的。

“她…死了么？”许悠悠问道，她的声音有些颤巍巍的，那张被血迹糊满的脸看的许悠悠怵目惊心，小心肝一抖一抖的。于良的口气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答道：“没有，人哪儿那么容易死啊，我控制着呢，就是看着挺吓人，其实伤不重。”于良回答的同时尽量不着痕迹的往躺地下那位脑袋那边挪了挪，这样血肉横飞的场面实在不是一个小孩子该看见的，只不过于良忽略了一件事：自己刚刚在这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前用实际行动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惨无人道的殴打，现在才想起关注未成年儿童的心理健康未免有点马后炮的嫌疑。“可是她都不动了。”“没事，只是昏过去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可恨自己腿细，挡了头挡不了肚子，于良急于把女孩儿送回父母身边，她想给这个对她而言有些特殊的女孩儿留下好印象，尽管只是萍水相逢，尽管从此以后，她们可能再无交集。许悠悠有些胆怯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问道：“那她呢？把她放在这里没关系吗？被人看见怎么办？…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刚刚我看不见她？”于良此刻表现出了平日难得一见的耐心，一边用一种许悠悠看不懂的奇怪手势冲着地上的那位不停比划着，一边为问题宝宝悉心解答：“不用担心这家伙，我会带着她一起去你家的，这件事还没完，我还得问问她的能耐跟谁学的，到底还做过多少缺德事，然后再决定怎么处置她。她当然是人，你看不见她只是因为她用了某种幻术欺骗了你的视觉，所以你的眼睛忽略了她。刚刚你看见的黑暗全部都是幻觉，这种幻术直接影响你的大脑，如果硬要解释的话，这种术有些类似于催眠，并不是什么玄妙的手段，不过对付一般人是绰绰有余了。”随着于良的手势，地上的人身体重新变得虚无直至不见。于良用绝对称不上是温柔的手法做出像拎一只死鸡一样的动作，许悠悠凭着记忆猜测于良拎的应该是腰带的位置，心中感叹这位“很厉害的大姐姐”当真好大的力气，一个中等身高的女子再瘦怕不也有个八九十斤，地上这人身材看上去不仅不矮反而还要高挑些，看她一伸手便提了起来，健步如飞，竟是毫无为难之色，不像拎个大活人，倒像拿瓶矿泉水般轻而易举。这么大的本事，必然不至于拐这么大个弯子算计我这个小孩子，许悠悠暗自想到这一点，再不疑有它：“姐姐，我家往这边走，你跟我来。”

许悠悠知道，只要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这位从天而降的救星很可能使她的生活迎来一个巨大的转折——就算这位救星本意只想做许悠悠生命中的过客，许悠悠也不会让她轻易溜走。许悠悠和许悠悠爱的人都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不论于良想与不想，许悠悠都已经替这位看上去有点睡眠不足的“大师”做了决定：这次相遇，将只是于良和许悠悠将要共同度过的日子的小小开始，而且，许悠悠会倾尽全力让这段日子的长度无限延长。

走在后面的于良拎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沾沾自喜的想：我刚刚的英姿和现在力量肯定让这女孩子觉得我很厉害，嗯，总算找到个机会表演一下我的能耐了！对前面许悠悠的想法，于良浑然不知，所以，她还有心情暗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