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一直到長假結束,小海沒再聯系過我。我幾次拿著手機想打個電話,卻又賭氣放下了。憑什麼我受了委屈還要低頭。不干!哼!
7號晚上,我在辦公室的電腦上玩斗地主。段菲菲因為男朋友出差,也沒回去,在辦公室陪我。她拿了一盒奶油豌豆,拖了椅子坐在我旁邊,一邊看我玩,一邊她一勺我一勺地喂我吃,有一句沒一句的開著玩笑。
“樂易。”突然有人叫我。我和菲菲一起回頭,寧海站在我們辦公室門口。我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我和菲菲的親昵畫面,總之臉色很不好看。菲菲站了起來,“寧海來了?快坐吧,我去泡杯咖啡。”
“不用了。我來接樂易回去。聽說你們這幾天很忙,我想該忙完了吧?”寧海笑得很勉強。
“呵呵,是呢。長假也沒能休息。”
“樂易,你好了沒有?”寧海叫我。我站起來,“那菲菲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嗯,我也差不多了。”
“一起走吧,我們送你回去。”寧海笑著對菲菲說。
“太麻煩了吧?”
“沒關係,順路的。走吧。”
菲菲下車以后,我和寧海在車里一路無話。回到家,看樣子嘟嘟已經走了。寧海脫了衣服進浴室洗澡,我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一會兒,寧海出來,穿了白色的浴袍,用一條毛巾擦著頭發。我看了她一眼,她並沒有在看我,於是我又轉過來,目光放在電視上。
其實在這件事上面我的觀念一直有點轉不過彎來。一方面,我和寧海相愛、同居,我應該就是個標準的les。可是,我又認為我和同性之間的親昵舉動理所當然,沒什麼不妥。又不是跟男人,有什麼關係?就是這種自相矛盾的想法,讓我幾次在寧海面前做出格。
於是冷戰開始。我這個人有的時候臉皮是比較厚的,我住在寧海的房子里,吃她做的飯,穿她洗的衣服,晚上睡在一張床上。但是,不跟人家說話。當然,人家也沒跟我說話。這才讓我一肚子情理要講。這種感覺於我來說並不是很難過,寧海就在我身邊,雖然不能去抱抱親親,但是她在那里我就會覺得非常滿足。冷戰足足進行了一個禮拜。第七天的時候,還是寧海打破了僵局,雖然后果是始料未及的。
那個下午我放假,寧海也沒課,我們都在家里。她窩在長沙發里看電視。一個韓劇,劇情老套。男主角絕症了,快死了,女主角在那煩死人的哭。我斜坐在單人沙發上,左手拿本書,右手掌心托了個蘋果,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把水果刀,單手操作,一下一下把蘋果片下來放進嘴里。這個技術是需要練習的,一般人掌握不了。我很熱衷於這樣的技能,類似的還有雙手拿東西的時候用腳趾頭去轉動球形門把手等等。正在我吃得歡的時候,那電視劇大概進行到了男主角去世,小海淚流滿面的從沙發那頭扑過來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反應異常激烈,猛地一下就把她推開了。我估計寧海被我這一下推的心都涼了,可是我不能不推她。
她過來的時候只看到我手里的蘋果,沒看到墊在蘋果旁邊,刀尖沖著外的水果刀。我發現她朝我扑過來的時候也只來得及丟了蘋果,匆忙中把刀尖轉了個個兒,於是,那把刀子在小海抱我的巨大外力下不偏不倚的扎進了我的手心。啊!比切蘋果的時候快多了。其實,就算那把刀子扎進了我的心臟,我也不會讓她傷著寧海,可是我還是攥住汩汩流血的右手,倒吸著冷氣說:
“大姐!!看個電視不用這麼激動吧?”
一路被寧海拖著去醫院,她掛檔的時候手都在哆嗦,眼里含著淚,死咬著嘴唇。我沒了開玩笑的心情,因為傷口真的是很痛。我拿了盒面巾紙放在腿上,一張一張抽出來擦血,不停的“嘶嘶”地吸著氣,寧海就不停的轉過頭來看我。不對,是看我的手。我只好忍著不出聲了,免得她把車開到馬路牙子上去。
到了醫院,直奔急診室。一個胖胖的女醫生看了我的傷口,白著眼看寧海,“怎麼弄得啊?”
寧海抖抖索索地說:“扎……扎的,刀子扎的。”
“干什麼了啊?打群架啊?”
“不……不是,在家里……不小心……”寧海一邊看我止不住血的手,一邊帶著哀求的目光看那個醫生,耐著心回答問題。我不忍心看她這樣,鬆開攥住右手腕的左手,想去抓她的手安慰她一下。結果一松手血“呼”的一下冒出來,痛感也讓我沒心思去顧及小海的情緒。寧海的眼淚終於扑簌簌的掉下來,也不再說話了,盯著我的傷口,一個勁的流淚。
那個胖醫生大概也覺得過意不去了,吩咐小護士端過來診療盤子,讓我在一個圓圓的凳子上坐下來。我看著她拿著那個雙氧水的瓶子拽了我的手指頭研究的時候,就知道考驗我的時刻到了。回頭就去找寧海,她站在我身后,看我回頭就抱住了我的頭。嗯?什麼東西?這麼軟……啊,原來是——
啊——!!!!!還沒等香艷無邊呢,手上一陣劇痛就讓我徹底冒了冷汗。寧海使勁把我的臉撳在她懷里,不讓我回過頭去看醫生處理傷口。就聽那個胖醫生的聲音傳過來:“打麻葯了啊?忍著點!”
靠!反正都要打麻葯,你等麻葯勁上來了再消毒不行麼?非要我疼兩遍?感覺一個尖銳的東西扎進了肉里,我呼吸急促,身體繃得緊緊地,左手死拽著自己的牛仔褲。本來就不是一個有忍耐力的人,要不是怕寧海擔心,我想我應該洒幾滴熱淚了吧。
終於,在我一身冷汗之后,傷口被縫了三針,收拾包扎好了。我把埋在寧海懷里的臉抬起來。啪嗒。一滴涼涼的液體落下來。
“海……”我怯怯的叫她,寧海把臉抬起來,吸了吸鼻子。
“哎喲,以后可要小心了,你看把姐姐心疼的。”那個胖醫生一邊在旁邊的洗手池上洗手,一邊笑我。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姐姐?難道寧海看起來比我老麼?
“這手回去別沾水,兩天過來換一次葯,我一會給你開點消炎葯。”寧海放開我,專心去聽胖醫生的囑咐。我跟一邊問:
“多久能好啊?”
“怎麼也得十天半月的,要好利索還要久。”胖醫生一邊寫葯方一邊回答我。
“那怎麼好得快啊?”
“現在知道麻煩了?當時怎麼不小心一點?”胖醫生頭也不抬。
我無比委屈,哪里是怕麻煩。我是因為看見俯身在胖醫生身邊看她寫葯方的寧海,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春色滿園啊……又加上剛才……再看看自己包的跟個粽子一樣的手,只好告訴自己:色即是空啊。
回到家,寧海把一兜子葯放在茶幾上,進浴室洗了臉,在廚房做飯。我跟進去,從后邊抱住她,“海,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啊?”
“嗯?”
“就是扎到手以前啊?你要跟我說什麼?”
寧海歪著頭想了一會,“忘記了。”
我用左手胳肢她,寧海笑著往右邊躲。一下碰在我的傷手上,疼得我臉馬上變了形。寧海慌了,想看又不敢抓我手,一臉焦灼。我趕緊抱著她,說實話,這麼多天沒抱了,著實想得緊。沒承想迅速被推出了廚房。
“哼,煞風景的女人……”我一邊咕囔一邊很不情願的退了出去,坐在沙發上乖乖等著飯上桌。
吃飯的時候我左手拿了筷子在盤子里搗來搗去,把菜搗的慘不忍睹。寧海看不過,端了碗喂我,我很高興的張口去吃。喂著喂著寧海突然變了臉,把碗“當”的一聲放在桌子上,我嚇得把飯含在嘴里,錯愕的盯著她。
“樂易我告訴你,你要再讓我看到你讓別的女人喂你吃東西,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來!喂狗!”我聞言大驚,忙把嘴里的飯咽下去。
“那我盡量不讓你看到。”
“你!”
在寧海扑上來扭斷我的脖子之前,我迅速逃離了案發現場。最后,這頓飯以我藏在陽台的圈椅下面死活不肯出來,寧海只好在旁邊一口一口地喂我吃完而結束。
我老媽在得知我手受傷是寧海一直在照顧我,執意要請寧海去我家吃飯。她老人家有這個愛好,非常樂意在我老爸以及我的朋友們面前展示廚藝,盡管她的廚藝讓人匪夷所思。有一次爸爸的老同學李叔叔來家里吃飯,有一盤我老媽自以為拿手的爆炒魷魚卷人家一直沒有伸筷子,老媽還一個勁的讓人家。我就覺得李叔叔臉色尷尬,伸筷子過去一嘗,沒有放鹽……
寧海很緊張,在鏡子前面一套一套的換著衣服。不停的問我:“怎麼樣?會不會太素?”
“會不會太張揚?”
“顏色好像不太搭。”
“……”
我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捧了她的臉輕輕說:“其實我們寧海最漂亮的時候,就是不穿衣服的時候……”話沒說完就被她的高跟鞋狠狠的跺了一腳,在我的哀號中,她去換第六條絲巾……
我老媽一如既往的八卦,拉了寧海問長問短。寧海很有耐心,陪著我媽無聊。我先去廚房,把菜挨個嘗過,確定放了鹽之后才端出去,一家人坐定,剛要舉筷,門鈴叮咚。
起身開門。門一開,我定在那里。心防驟然崩塌,耳邊,風呼嘯的聲音。
門外,是雅婷。是那個我曾經用心愛,用心呵護,恨不得一生一世的女人。我生命中的第一個愛人。她那雙仿佛一盈湖水的漂亮大眼睛依然美麗,我有些暈眩,回過頭,用求救的目光去找寧海。
認識雅婷的時候我只有13歲,剛從小學昇入初中。前排是個大眼睛極漂亮的女孩,烏黑的頭發梳成一個馬尾,在我面前輕輕的晃。突然回過頭,“我叫周雅婷,你呢?”
我一時慌亂,不敢看她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樂,樂易。”
“樂意?樂意干嘛?”
“不是,我的名字叫,叫樂易。”我紅了臉。她卻笑起來,滿眼的溫柔單純,我看傻了眼,不知所措。但是覺得自己掉下去了,掉進了那一波深潭里。
只是在那個年紀,尚不知道愛為何物。我們只是一味交好,並沒有特別的情愫,或者說有,也並沒放在心上。我和雅婷每天一路走,朝陽昇起的時候,繁星滿天的時候,兩個背了書包的孩子,洒下一路歡笑。我不停的說,雅婷微笑著聽,我們的關係單純美好,就如路邊的梧桐樹,一片翠綠,蓬勃生長。
我習慣有雅婷陪伴的日子,對她無比依戀,那個時候我們不用考慮未來,只要把考試弄一個家長滿意的分數出來,一切就不成問題。我整日整日的跟雅婷膩在一起,對彼此熟悉的仿佛自己的身體。有青澀的小男生給雅婷寫來情書,都是我自以為是的去教訓他們,裝模作樣的告誡他們以學業為重,雅婷就在旁邊偷偷的笑。
初三那年,我們剛結束了中考,報了同一所高中,滿心歡喜的享受最后一個沒有作業的暑假。一天上午,雅婷在我的房間里看漫畫書,我躺在床上玩那種掌上游戲機,排俄羅斯方塊。窗外的知了在沒完沒了,我抬抬頭,10點了。我問雅婷,“累不累啊?休息下?”雅婷點點頭。
“我去拿雪糕!”說著就從床上蹦下來跑出去。
從外面拿了兩只雪糕走進來的時候,雅婷起身來接,誰知我的腳一下子絆在床前的地毯上,人就朝雅婷扑了過去。雅婷張開手似乎想扶我,我卻結結實實的撞到了她的胸口上,臉埋在那片已然成規模的山丘里,雪糕也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等我慌里慌張的站起來,抬頭看見雅婷滿臉羞紅,呼吸也有些亂,睫毛輕輕的抖動,鮮紅的嘴唇含苞待放。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鬼使神差的,居然探過頭去吻了雅婷的嘴角一下,又一下,然后整個唇就貼了上去。雅婷有些慌亂,有些抗拒,但是我抓住了她的手,嘴唇壓在她的唇上,不停的揉碾。就像吃一根雪糕一樣,欲罷不能。雅婷開始的時候有些想掙脫,慢慢的竟然開始回應我。我們絲毫沒有接吻的技巧,只是嘴唇的接触,彼此揉碾。我的心咚咚的跳,臉上熱乎乎的,感覺天旋地轉。很久才分開,我盯著雅婷,看她面色潮紅,嬌喘吁吁。
過了一會,雅婷迅速收拾了一下東西,從我家逃了出去。等我回過神來,頹然倒在床上,腦子里一片漿糊。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也許並沒有什麼,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成為我跟雅婷乃至一生的一個轉折,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算必然還是偶然,只是,它已經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不敢聯絡雅婷,一直在忐忑那個上午。隔天,班長叫我去她家聚會,很多人都去了,雅婷也在。我們的目光有點閃躲,可是在大家面前也不能說什麼,慢慢的就自然起來。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飯,男生們叫了酒,我也喝了一點,頭暈暈的。
大部分同學去滑旱冰,只有我們幾個嫌太陽大沒去。回到班長家里,因為她房里還有人在玩電腦,她就讓我去里屋她父母的房間里躺下了。過了一會兒,有人進來了,我睜開眼一看,居然是雅婷。酒一下子醒了,連忙坐了起來。她也笑笑,“頭疼了?”
“沒,有點暈,躺了會。”
“以后別喝酒了,女孩子喝什麼酒?”
“哦。”我們都回避著那件事,誰也沒提起。過了一會,班長進來了。
“樂易,雅婷,我們去樓下超市買材料,晚上咱們吃火鍋,你們去不去?”
“哦,不去了,我還有點暈,你們去吧。”
“也行,雅婷你陪著樂易吧,我們一會就回來。沒意思就看看VCD好了,我給你們打開。”說著,班長三下兩下開了電視和影碟機,“碟子在下面的盒子里,自己找來看。我們走了,拜!”說完帶了其余的幾個同學,開門走了。班長家里,只剩了我和雅婷兩個人。氣氛頓時尷尬起來,為了打破沉默,我起身來到放電視機的柜子前面,蹲下來在盒子里翻,一邊問雅婷:“看什麼碟啊?”
“隨便吧,無所謂。”
其實我也無心看什麼影碟,隨便拿了一張就放進了機子里。那張碟片上面連個電影的名字都沒印,我也沒在意,起來往后退了退,坐在了床上。
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張碟子就是所謂的毛片兒。當屏幕上出現一男一女赤裸著擁抱在一起的畫面時,我愣在了那里。而很多事情也往往有它的偶然性,偏偏,這段齷齪的**開始的地方就是那個男人用手指進入了女人的身體,引得那個女人狂聲浪叫。我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關了機子拿出碟片,扔進了盒子。可是剛才的畫面很深的印進了我的大腦。我面紅耳赤的站在那,徹底木了。
過了很久,雅婷輕輕的咳嗽了一下,我才有點回過神。不知道說什麼,還是雅婷開口:“我們先出去吧,別在人家臥室里呆著了。”
“哦,哦。”
等班長回來,我借口頭疼,執意要回家,雅婷提出送我回去,班長看我不舒服,也沒說什麼,就讓我和雅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