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庭院中的少女们

作者:林奷媔
更新时间:2025-10-04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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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7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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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协明二十一年的深秋。

北港仿佛停留在了一年前的秋天,那一切终止的时刻。

燃烧弹耕犁过的街道旁,未清理的漆黑废墟仍停滞在原地。

水泥杆东倒西歪,寒鸦踩着杂乱的电线飞起,在天空中盘旋。

大多地方只搭着简陋的板棚屋。灰黑色的人影蜷在阴影中蠕动。只有接近港口的地方,建了些新的水泥盒子。

港口内,属于盟军的钢铁巨兽威风凛凛地停泊着,五颜六色的国旗恣意飘扬。


深秋染黄山林,吹走夏的喧嚣,拉长少女的裙摆。

群山宁静的怀抱之中,圣莉安学院白色的大门前。身着秋日制服的少女们点缀在长长的坡道上,三三两两地架着人高的画板。

曾在协明十七年因翼赞会要求而改名为“女子国民学校”的学院,在战败后,拿回了她本来的名字。

不过,对学院中的少女们来说,也许仅仅是名字的区别。

战争对她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茶几上的巧克力糖变成了普通的米糕、分配的画笔从金属制换回了木制、新制的冬季校服延迟了发送;还有在广播响起时,跟着教师们躲到防空洞去。

对这些记忆的感触,远比对在千里之外海岛上的血肉,和万里之外大陆上的尸骨要深刻。

这些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消失了。少女们又寻回了宁静平稳的时光,柔和如琴键间流动的鸣奏。


志摩子一直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她喜欢安静地坐在画板前,给秋天染上自己心中的色彩。

胧姬子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她喜欢安静地坐在画板前,看着志摩子一笔笔绘出她的秋天。

千代子紧挨着她们,偶尔转头和她们搭话。

作为地方议员长女的志摩子,在集华美、才智于一身的同时,若再想表现得谦逊,就反而显得不知趣了。于是,她自如地同群芳之巅一般绽放着。

军工企业巨头家族次女的胧姬子,一直是志摩子最好的朋友。胧姬子不似志摩子那般落落大方,和众人相处时,她更习惯安静地待在志摩子的身旁。

与自维新时代便显赫的前两家相比,食品企业家族出身的千代子,家境腾飞不过是近十年的事。尽管不如前两人身份那般显赫,她也被志摩子和胧姬子欣然接纳为最好的伙伴。

其他女生自觉地坐在她们三人形成的小小圆圈外。

不存在什么懵懂的恶意,或是刻意的疏远;一切自然地形成,更像是一种习惯。


习惯性地坐在人群的最边缘,雪知子的画板上一片空白。

她本不该这样。作为学院的特招生,她应当在每门课上都拿到优秀。

但她偏偏不会画画。乌坐在雪知子的身旁,画板最底下塞着一张已经画好的速写,正迅速地绘制着第二张。

雪知子不觉得,绘子老师看不出她交上去的画和乌的风格完全一样。但是绘子老师从来不过问她们。这也许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雪知子无所事事地张望着远处的人群。绘子老师来回在人群中走动,不时和学生搭话。

在雪知子的记忆里,绘子老师是去年才新进入学校的,这是授美术课的第二年。据说,她本在北港内的学校授课,因为下面的学校毁于轰炸,所以转来山上的学院。

恰好,原本的美术老师失踪了。这不算什么新闻;那段时间,普通人失踪太过平常。雪知子的记忆里,孤儿院里一小半的孩子都失踪了。有些只是傍晚时出门散步,便再没回来。

雪知子很喜欢绘子老师。她觉得,绘子老师的气质和这所学院里的其他人不一样。雪知子本就不喜欢这所学院。只是,作为一个孤儿,能有这样一个读书的机会,她没有选择。

雪知子讨厌虚伪。她不喜欢同学们彼此溢美的言辞。前来拜访的客人总把学院里的女生们形容得天女无瑕。但雪知子知道,志摩子的脸型其实不太好看。胧姬子的皮肤很粗糙。千代子的作业总是抄她们的。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雪知子讨厌谎言。

没有人排挤雪知子。但是,久而久之,自然地,雪知子习惯了坐在人群的最边缘。

也习惯了乌,无论乌在与不在。


乌不是特招生,也不是大小姐。

在协明十七年以前,她是圣莉安教堂内的修女。协明十七年时,学院改为女子国民学校,驱离外籍神职人员,关闭教堂,转而将后山上的神社纳入学院范围,改设为活动场所。乌也成为了神社中的奉仕者。

尽管学院在去年恢复原名,但原本离开的圣职者并未回归,因此怪异地保留了神社作为活动场所。又为了展示区别于战时对神道教绝对服从的形象,离神社不远处的佛寺也被设为活动场所。学院莫名地成了三教共存的地方。

乌这些年一直在学院里读书。她和雪知子一样存在于人群的边缘。

不过,乌和雪知子的关系也谈不上亲密无间。乌就像只自在的鸟儿,兴起而来,兴尽而去,仅此而已。

学院是志摩子、胧姬子、千代子这样的人的舞台。


白色圆顶的典雅茶亭内,精致的花边瓷盘上摆着秀丽的糕点。红茶的热气升腾在秋日的寒意中,温暖而宁静。

下午是学院的自由活动时间。对志摩子而言,这是理所应当的茶会时光。

她坐在众人的中央。胧姬子倚着亭柱,半合着眼。

“所以说啊,”另一侧的千代子站起身,提起茶壶倒入自己的瓷杯,“我真的看到了欸。”

藤子、堂子两姐妹不约而同地朝她做了个鬼脸。“鬼才信嘞。”

“真的,真的,”千代子说,“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就在前天晚上,我偷偷从宿舍里出去时看见的。那晚的月光很亮,我从教堂外路过时,透过窗玻璃,突然看见里面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晃。”

“那你怎么不多看一会儿,弄清那是什么?”藤子说。

“我太害怕了嘛,”千代子说。

“我看是更害怕被老师发现半夜溜出去吧。”堂子评价到。

“我说的是真的欸!”千代子在众人的低笑声中不依不饶,“那晚月光那么亮,绝无可能看错。”

“教堂不过才停用了四年吧?”志摩子说。“而且这一年来还有人做清洁保养。怎么彻底废弃时没听见什么传闻,今年倒传出什么闹鬼的风声了?”

“也许千代子只是把在里面巡夜的老师看成鬼了吧,”胧姬子说。

“那个影子的位置在十字架的上方欸!”千代子说,“老师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那就是圣母显灵咯。”滕子说,“黑圣母作祟咯!”

“明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再看看?”千代子说。“反正藤子你们晚上也不看书。”

“好呀好呀。”

“志摩子,胧姬子,你们要来吗?”

“不了,我还要念书呢。”志摩子说。“明年就要升学了。”

胧姬子也摇摇头。

“好吧。”千代子说。


胧姬子喜欢留下来收拾茶会后的残局。她更喜欢总是温柔地留下来的陪她的志摩子。

千代子带来瓷具,志摩子负责茶点。她们总是这样分工。

千代子把茶具装进收纳盒,偷偷用余光望着一边的志摩子。

志摩子正望着远处千代子蹦蹦跳跳的背影。

“你为什么不去呢?”胧姬子说。“其实你想去的吧?我们就快毕业了。这是你和千代子在一起的最后一年了。”

夏月囊萤,微光书明,冬日寒窗映雪。饱览卷卷,日日月月,总感延绵不绝。光阴荏苒,不觉之间,恍悟白驹过隙。天涯比邻,海内知己,一别劳燕分飞。彼此相惜,千万相思,不舍深情厚谊。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志摩子说。千代子的背影消失在校舍的屋檐下。

“有些话,错过就来不及了。”

“我必须去上大学,然后回家,”志摩子停顿片刻,“然后也许……不得不……招个夫婿入赘。千代子她……与我的人生终究是不一样的。”

胧姬子垂下眼。

“我们走吧,”她说。


“还有没有人要加入?”千代子咋咋呼呼地在班上喊,“最后一个名额!”

雪知子觉得,照她们这样的阵仗,即使有鬼也被吓跑了。

乌的位置在雪知子的身旁,空空荡荡。乌下午要去后山的神社帮忙。

青子老师从门外走进来。千代子乖乖地溜回到座位上去。

坐在第一排的藤子转过头,对千代子做了个鬼脸。同学们低声哄笑着。

“修养,修养!”青子老师拍了拍讲台。

彩绘玻璃窗下,夕阳投进迷离阴影。光阴浓郁悠长。

对花园中的少女们来说,这也是稀疏平常的一天。


木地板上映着月光下的窗格轮廓,秋日的寒气氤氲升腾。稀星勾勒着山峦的脊线,沉紫色的宇宙帷幕伸展在天空中。

志摩子穿着洗漱后的纯白睡裙,一个人矗在走廊窗畔发呆。

她常常有一种错觉,觉得这样宁静安和的日子会如永恒般凝驻。

她知道,不是的。但理性的声音往往离人太过遥远。生命的绝大部分时光中,我们更喜欢倾听的是短时的感触。

她轻呼一口气。草木清味涌入鼻间。白色的雾团飘飘渺渺,散入无形。

没有办法的事。她转身走回房间。

房内没有开灯。

胧姬子缩在上铺的纱帐内,帐内的暖黄光晕透出她的朦胧身影。

志摩子忽然看见,书桌上摆着一封信。

落款是千代子。

志摩子的心猛跳了一下。

她拆开信封。信封上,是她熟悉的千代子的娟秀笔迹。


致志摩子:

明晚,十一点,就在我们去教堂捉鬼前。

我想请你先来教堂的背后。

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千代子


志摩子轻手轻脚地拉开抽屉,悄悄地折好信纸,夹进书间。

她感到自己的血管在收缩膨胀,感到自己必须刻意控制才能呼吸。她感到肺部隐隐刺痛,头脑因某种巨大的期待而昏沉。

在她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像这样燃烧般的感觉。


一整天,志摩子都魂不守舍。

胧姬子问她是否发烧了,或是需要去校医室躺一会儿。

志摩子只回答说没事。

这天的修身课,不是美术而是舞蹈。

领舞的志摩子显得比往日更精神焕发。每一个动作都恰当到极点,身体的线条舒展自如,饱满而柔和,令授课的青子老师都为之惊讶。

“究竟怎么了?”胧姬子问。

“明天告诉你,”志摩子对她微笑。

志摩子好像比往日更遥远。

胧姬子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这天的下午罕见地没有举行茶会。志摩子不知去向。藤子姐妹和千代子在教学楼兴奋地四处乱窜。胧姬子坐在茶亭内,罕见地,雪知子坐在茶亭的另一侧看书。

胧姬子很少和雪知子说话。班里没有人讨厌雪知子。她们彼此只是不知道如何相处。

倒是雪知子主动向她搭话了。

“志摩子小姐呢?”

“我不知道,”胧姬子承认。

沉默片刻,雪知子换了个话题。

“胧姬子小姐毕业了会去哪儿?”

“也许回家吧。我只是次女,其实还挺自由的。”胧姬子说。

“我记得志摩子小姐是要升学吧?”

“长女毕竟不同,”胧姬子说。“何况她家不是做产业的。维持政治家族的生命力更需要联姻。”

“志摩子小姐家的老爷子,似乎是前陆军的高层?”

“是的。原本是在江都就职。大陆战争开始后转入预备役,便回到北港。”

“还真是辛苦啊,”雪知子感叹道。

“雪知子小姐呢?你的成绩比我们好得多。应该会去江都的大学吧?”

“应该吧,”雪知子苦笑,“我可是学校招进来装点门面的贫困生,不考上好大学不行呀。”

胧姬子喝了口茶。今天的茶格外苦涩。

“胧姬子小姐。要鼓起勇气呀。有些时候,错过了才会意识到。”

“谢谢,”胧姬子说。


夜渗入黄昏的深处。宿舍的白墙淹没在山野的寂静中,昏黄的窗格里书灯一盏盏亮起,一盏盏熄灭。虫鸟的鸣声也睡去。

千代子和藤子姐妹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门。路过一楼的值夜教师室时,千代子趴在门缝上,确认了青子老师安详的睡颜。

溶溶月色下,草木石上都流动着沉蓝。稀星在林叶的间隙中飘忽。

草木的摩挲声清脆辽远,如异界渺邈的颂歌。

穿过月下玲珑晶莹的茶亭,走过宽广平坦的草地。教堂矗立在在树林的另一端。

靠近教堂后,三人的脚步逐渐放肆起来。

藤子压抑不住躁动的心,两三步跑到前面去。绕过教堂漆黑的正门,来到玻璃窗边。

她哈出一口气,擦净玻璃上沾染的浅尘,把脸贴了上去。

“真的有什么东西!”

藤子惊讶的呼喊。

堂子和千代子紧跟着她,把脸贴了上去。三人的脸挤在一片窗上。

月色下,十字架的上方,无疑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我没骗你们吧,”千代子得意的说。

“可那是什么?”堂子问。

看不清。这里离十字架还太远。

“去最近的那片窗户,”千代子说。

三人你推我挤地跑到最里的一块窗户边,不约而同地把脸凑了上去。

透过这一侧的窗,明朗的半月恰好从另一侧的窗中露出来。

清明若彼世的月光下——

洁白的长丝反绞着洁白的双手,

修长的人影从天顶低垂而下。

她的长裙安和如天鹅的沉睡,

她的面颊笼罩着月光的吟唱。

苍白的志摩子,如天使般凋零。





千代子是最早被调查的人。

不仅因为她与受害者素来关系亲密,不仅因为她是教堂闹鬼传闻的始作俑者,不仅因为她是现场的第一发现人;也因为志摩子的书中搜出了她的邀约信。

千代子无法相信,世界上竟有能模仿笔迹到如此程度的人。遭受丧女之痛的议员请来的最好专家,也只能得出“无作出论断”的结果。

“我没有,不是我。”

她只能这样坚持。

尽管她仍被列为最可疑的人之一,但警方终究找不到任何其余的直接证据。

于是,在接着调查完藤子姐妹后,面对全校师生展开的统一调查也同步推进。

但面对找不到半点线索的案子,纵使全市警察都被抽调到此案中协力,也难有半点突破。

“你在说谎吧?

“你说你以前看见过的那个黑影,那是什么?

“藤子她们已经承认了。希望你也能向我们坦白。”

千代子承受了将近一周的轮番轰炸。在从匿名举报人处得知志摩子对千代子可能怀有的特殊情愫后,千代子又接受了新一轮的折磨。

不过,她实在吐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两周过去,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专案组在校内单独开辟了一处办公地点,但也少有警员过来走动了。

它被写成厚厚的档案,和那个时代无数悬而未决的案件一起,放进文件柜的深处。


胧姬子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那个晚上,志摩子久久不归时,自己没有勇气出去找她。为什么自己不敢跟在她的身后。为什么自己总是如此懦弱。

但这一切无济于事。

她茫然地望着时间流逝。

和千代子的关系也疏远了。失去了唯一的桥梁,看似亲密的关系也会在一瞬间垮塌。

她不相信会是千代子。但她也想不到会是谁。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财?为色?都不是。

现场诡异得无法用常理推断。

然后,直到调查组开始从事件中抽身,胧姬子才意识到自己内心究竟有多么不甘。

绝不能放过凶手。绝不能。

志摩子是我的一切。我最美好的岁月和年华。

不惜一切,也要找出凶手。

她想拿到案件的档案,这很容易。只需要拜托父亲打个招呼。

可把案情卷宗翻来覆去地看,也只越发感到迷惑。

那么,从嫌疑人入手。谁是可能的嫌疑人?

排除千代子吧——她是最后的选项。

打开厚厚的人物调查档案。

学生?不是。

教职工。——尤其是职工。食堂、宿舍、保洁、采购……

然而,大多数人的介绍只有薄薄的一页。普通人的档案,早在战败前的燃烧弹轰炸中化为烈火。

飘摇的烈焰中,过去虚无如漫漫的灰烬。谁都可以凭空捏造出一个全新的自己。

她,无能为力。


“你说,会是谁呢?”乌问雪知子。

“我怎么会知道,”雪知子说。“不过,肯定不是千代子。”

“猜一猜咯,”乌说。

“教职工,或者……”雪知子停顿片刻,看了看乌,“神社和佛寺里的人?”

“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乌说。“不过,应该是男人吧,有力气把现场布置成那样。”

“是男人吧,而且受过专业训练。”

现场的痕迹被处理得一干二净,手法极度专业。

若非早已进入科学的时代,被认定为恶魔所作也并非奇事。

“另外,我倒是觉得很有宗教意味的现场呢。不过从这个意义上说,像是教堂的神父干的——不过他们还在大洋彼岸的米国没回来呢。”雪知子压低了声音。

“黑弥撒,黑圣母,撒旦教……我们这里有什么邪教吗?”

“没有吧。战时都绝对服从神道教了。不然可是非国民欸。”

“那就是死灰复燃的邪教分子,”乌说,“趁着战后的混乱为非作歹。”

“倒是挺有可能,”雪知子点点头。“那么,谁是最热衷于最神鬼轶事和地下传说的人呢?”

——千代子。事情回到了无解的死循环。


凶手一定受过专业的训练。

凶手的身体素质极佳。凶手拥有完美模仿她人笔迹的能力。

像是间谍。

战后失业的间谍?——

不,不,一定是学院中的人。如果假设是从校外流窜而来,那无疑是大海捞针。

学院中没有男性。仅有定期从外请来的工人。

总之,凶手几乎肯定有着军方或者警方的背景。陆军、海军或者特高的人。

胧姬子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终于感到接近了那个雾气中的轮廓。

她忽然意识到,志摩子家本身就有陆军的背景。

也许得去见一见志摩子家的老爷子。

仅存的、一丝微渺的希望。


拜托自己的父亲带领、再拜托志摩子的父亲,胧姬子总算见到了志摩子家的老爷子。

令人惊讶的,他对自己孙女的死似乎并不上心。尽管心中必然有着痛惜与愤怒的情绪,但膝下的数十子孙,难免摊薄了他分给每个人的爱。

何况,就算有什么情绪,那也更近乎于一种自己的威严受到侵犯和“财产”遭到损失般的感触。

所以,在胧姬子的恳求下,老逼登才第一次翻阅起案件相关的厚厚人物档案。

千代子,不认识。

藤子,没印象。

堂子,陌生。

……

雪知子,陌生。

乌,陌生。

……

绘子,陌生。

青子,陌生。

等等,绘子?

老人翻回了前一页。

“这个人的脸,我有点印象。”

胧姬子的心猛地紧了。

绘子老师?

可是,也许只是与事件无关的巧合。

“请问是在什么时候见过?”

“她像一个我见过的年轻人。很久很久以前……”老不死的眯起了眼,深深地思索着,“九年……不,十年。对了,十年以前,就在我离开江都前不久……这个人,在江都街道的楼上朝我们一帮将军泼了桶水。当时还是个学生,似乎是酒喝多了闹事。”

那么,看来是没什么关系了。胧姬子倒是很惊讶于绘子老师还有这样的过去。

一切的线索都断了。

她把最后的线索通报了警方,收起残破的心。

秋的尾声里,空荡荡的下铺格外的冷。


警方还是象征性地对绘子进行了问话。

当然,什么结果也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

草草了之。

偏偏诡异的是,第二天,绘子老师消失了。

那,也不用找什么证据了——

铁证如山!

终于找到了宣泄压力缺口的警方,愉快地把绘子的通缉令贴满北港的大街小巷,高高兴兴地回局里喝茶去了。

连在港口基地里的米国大兵,也知道了还有这么一则有趣的坊间闲谈。




无论怎样,事情总算有了个交代。

尽管悲痛万分,志摩子也该入土为安了。

最后,还是决定把她葬在学院后山的佛寺里。她最美丽的青春年华都在这所校园里度过,就让她也在此地安息吧。

同学们也一定不会忘记,她们的生命中,曾有过这样一位出色的女子。她天真、善良、落落大方,热情而不骄纵,有着天使般的心。

法事定在山顶的佛寺举行。除了志摩子的同窗们要参加,北港的当地名流都主动前来表示吊唁。老不死的老逼登似乎很乐意让葬礼成为一次不错的交际活动。


送葬队伍的最开头自然是当地的名流。尽管他们几乎与志摩子从未谋面,但依旧为这样一位佳人的凋零流下无比真挚的泪水。

之后是学生队伍,胧姬子排在队伍的最开头,穿着朴素的黑色礼服,面部笼罩在黑纱中。千代子、藤子、堂子跟在她的身后。

如往常一般,雪知子和乌待在队伍的最后方。

最前方的法师举起法器,示意人群上山。

人流缓慢地沿着新建的石阶爬升。

乌忽然扯住雪知子的衣角,

“我肚子好疼。你能陪我一下吗?”

“怎么了?”雪知子问。

“就是那个,”乌说。“刚好是今天。”

“我送你去校医室吧,”雪知子连忙说。

她向排在前方的同学低语示意。同学点点头。

于是,雪知子搀扶着面部逐渐扭曲的乌,朝着校舍的方向走去。

校医室空空荡荡,老师也送葬去了。

雪知子给乌盖好被子,烧了热水掺在热水袋里,又找了些简单的药品。做完这一切,感到无所事事的雪知子又给自己泡了壶茶,挨着乌床旁的窗坐下。

乌安静地躺着,修长的黑发在耳根下盘成一环环柔和的纹路。

山上怎么样了呢?也许葬礼结束后,自己还是该去给志摩子献一束花,雪知子想。

她侧目向山上望去。

刹那间——

山头爆发如无比耀眼的白光。猛烈的声浪排击着耳膜,一旁的窗玻璃顷刻开裂成碎片。巨大的橘黄色火球从山巅升腾而起,树林开始在烈焰中熊熊燃烧。

雪知子仅仅地环抱住自己。

原来,那个噩梦还没有结束。

那个名为战争的梦魇,依旧,还游荡在北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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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吹
百合吹 在 2025/10/20 01:05 发表

一直是很华丽的句子,但是老逼登三个字一出没绷住,半夜一点在宿舍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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