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山吧。

首藤并非是那种会因一时兴起而做出冲动决定的人，所以当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来，神长香子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接受。

“不拒绝吗？”在她答应过后，首藤倒是颇为轻巧地再度询问。

“毕竟是首藤你的提议，肯定是有你才知道的顾虑吧，比起拒绝还是先接受的好，万一赶时间呢？”她那时正收拾着床铺，首藤则已经准备好了旅行箱，衣物什么的说是下山买也来得及，故此也只带了些防身的东西，“还是说你有别的隐情？”

她跟着首藤将家中的电器一一查看，关掉电源盖上防尘毯，又确认了供电箱没有被雨水影响后，才走向门廊，在首藤递给她一把伞准备关门时，她打开伞站在雨下，外面的确刚格外潮湿，草木的气息近乎将她淹没。

“没有哦。”首藤啪地将门关合，或许是因为下雨又在山间，对方罕见的穿着起了长裤，虽说是短袖，但也套上了牛仔外套，展现出一幅干练的模样来。而她因为和对方身高的差距，也只能穿着对方的长裙，和以前自己的穿衣没什么区别，倒也适应，“我会遵守约定。”

“……你这样有些像最初的东了。”她轻叹一声。

“守护者偶尔当当也很有趣啊。”首藤确认门紧闭后才借着她的伞沿将伞撑开，“不过小香子你不会让我那样劳心吧。”

劳心。说到这里，她难免想到了在黑组的事情，那时候爆炸结束，即便是毫无攻击性的一之濑晴，也确切的加入了这场斗争之中，并非是以完全的“被保护者”存活，意外的有想法与骨气，若并非为对手相遇，她倒是很欣赏这样的人，比起她们那边的“工具”和冷漠的，有着阴郁气息的东，一之濑这样的人更有活人的感觉，有韧性，比自己要好上太多，那孩子的眼瞳与她们都不相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走过终点吧。

“一之濑倒算不上劳心。”她将伞再度往首藤那边倾斜了些，这般说着。

“的确，比起一之濑，倒不如说是东更让人劳心些。”首藤浅笑两声，对此赞同。

“旅行箱我来提吧。”在准备出发时，她伸手问对方讨要，首藤便递交给她，罕见得没有多说什么。今天早上的首藤格外沉默，也是在刚刚她抛出疑问后才稍有好转，恢复了以前的模样，这种情绪变化或许非常细微，但对于她这样从小生活在大集体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明显。首藤的旅行箱足够轻，甚至感觉比最初相见时所带的东西还要少，似乎早晨首藤又问过她要不要多带些衣物，可还未等她作答，对方便跪坐在落地衣橱前自顾自地摇头。

她比首藤高些，这样重量的箱子也根本不需要拉着拉杆，她在接过的时候便将拉杆推下，转而提着提手，或许对对方来讲还得有意将之提高，以免磕碰到别处，但对她而言也仅仅就只是提着就好，不需要再耗费心力。在山中走路也并非难事，虽说山路泥泞，因为下雨也看不太清路，但首藤却是轻巧地走过，偶尔停下等她，或是让她牵着自己的手跳过高差，说起来自己先前躲避追杀的时候似乎也是跑了很久……完全忘记了来路。

“首藤，你以前也一直住在这里吗？”即便是杀手，住在这样偏远的地方也实在有些令人无福消受。

“也不是一直……在这里住了有些年头。我是不是走得有些快，要等你下吗？”首藤听她问询后才停住脚步，望向她偏了偏头，连伞也没有好好打着，只是搭在肩头。

“没事，我跟的上。只有你一个人吗，不会觉得寂寞吗？”风向有些变了，她将伞向前偏去，挡住了一波雨水。

“杀手不会觉得寂寞吧。”首藤这般说着，反而过来问她，“那小香子你呢，是觉得寂寞好？还是不寂寞好？被伤害好？还是放弃被伤害好？”首藤一连抛出了数个问题，她甚至感觉到首藤的语气中充斥着一丝不愿提及的迟钝，但即便是听起来相似的问题，但首藤的答案已然在语气中展现，于是她略微皱眉，并没有给出自己的回答。首藤看出自己心思暴露，于是巧妙地将话锋一转，“小香子觉得和我在一起的这几天寂寞吗？”

“当然是不寂寞的。”这个问题不需要别的答案。

“…那就好。”首藤双手背后看着她露出笑容来，将伞又往后偏去，她虽不知为何对方完全不介意这种天气，但还是快步走去首藤遮挡在自己的伞中，“那么我也一样，至少现在我并不寂寞。”说到这里，首藤将手放在自己胸前，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似的，“但是我也会隐隐不安，毕竟是杀手，有了值得寂寞的东西在，就有了弱点。”

“所以你才会选择在这里居住？”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里的环境很好，又非常适合处理事物，还不容易被人追查到，又有那样的故事加成，难道不是个好的养老地吗？”

最初好像的确听首藤说过过那是她准备养老的屋子，当时她并未当真，而现在也仍旧存有疑惑。

“那么之后也会独自一个人吗？”她看着着伞洛下的雨沾湿对方的衣袖，便将伞又朝对方倾斜了些。

“……只可能是一个人了吧。”首藤见她如此，更干脆的将自己的伞收起，一把挽上了她的胳膊，如同最初在明星学院的相遇一样，“再走一会就到了，就麻烦小香子受累了。”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首藤说的快到了也的确是实话。难以想象对方究竟是从哪里找的道路，最终她们顺着车道走上了路，一切就都变回了她所熟知的的样子，柏油路，远远望去能够看见城市，虽说首藤的家中通着电，能够看电视，对方前些天甚至将手机都递给她说是可以借用，最终被她回绝——她还没有对手机上瘾到需要借用的地步。而且在伊莲娜死后，她也没什么值得特别联系的人，更别提现在还和“老家”分道扬镳。

之前在黑组的时候，她也没有跟组织发过什么消息报备，甚至自己回去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在她的记忆之中，那天月光似乎十分明亮，趁着薄云更让人觉得舒心，她拉着旅行箱走过明星学院人造河的桥时，一阵清风吹过，她那时才终于感受到了宁静的情绪，像是一篇文章终于在此刻划上句号，成绩终于落入手中，一切的一切都确定了下来由不得任何更改。她不再为可能背负的“无辜”人命而深感压力，也不会再为了坐在那间教室承受彼此的审视而苦恼，只不过……或许是有些寂寞。早知如此应该再吃一顿首藤亲手做的早饭，然后跟对方好好告别才是。但想着她与伊莲娜最后的交流，也是这般本以为会再度相见的沉默，她那时候抬起头看向月亮，夜晚的天空澄净明亮，不像太阳那般令她难以直视，至少是不错的夜空，风也将她身上沾染的火药气息与血气带走大半，虽然手臂仍在隐隐作痛，她似乎在包扎的时候用了太大的力气。

“嘛，总之是个不错的结局。”她那时苦笑一声，试图安抚自己。

但若是真的与伊莲娜一样，这样一走就是永别呢？

本以为是要走下山，可没想到首藤倒是将她带到了一处标志前，“一般一周来一趟车，两周就能走个来回。”在她颇有些疑虑试图寻找车牌时，首藤伸出手指着伞上的某处，而后她将伞微微偏移，才看见了那近乎掉漆到看不清的标志，没一会一辆巴士缓缓驶来，停靠在告示牌边。

上了车后，首藤不知从哪掏出硬币买了票，她便跟着对方坐在了车的后座——双人并排的位置上，旅行箱也被她放在行李架上，甚至不用她踮脚。于是首藤率先坐下，坐在靠窗的那边，放完东西后她便也坐下，将扶手翻起搭上手臂。

随后车缓缓开动。

车里竟算得上有些温暖，让她很快从赶路的冰冷中缓过神来，开始看着窗外的景色，而这时首藤却是将窗户稍稍推开，随后闭上眼，靠着椅背一副打算休息的模样。

“困了？”

“嗯，有点。”

“那靠着我睡吧，小心被淋湿。”她知晓首藤的睡眠时间一贯比她长些，昨天两人一起入眠，今早首藤又比她醒得早，又在雨中走了许多路，想要休息也是能够理解的。于是她向首藤那边坐了些，直到对方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她比首藤高上半个头，这样的动作应该不会让对方感觉难受。

听呼吸声对方似乎很快就陷入了浅眠。这时候她才开始细致审视巴士中的环境，老旧的椅子，掉漆的行李架，上车时她也瞟了一眼，司机也是有一定年龄的人，这个路段的设定应该有些年头，甚至在她逃亡时也未曾听说，也怪不得车上的乘客只有她们两人，只是虽说看上去老旧，但却也没什么异味，甚至椅背后还有着宣传书。

她用另一只手将之抽出，随意翻看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首藤曾跟她说起的“食人熊”的故事，落在右下角的某处。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传言吗……她不禁皱起眉来，包括旁边的这张插图，未免画的也太像是具体的人形了。或许的确是某种曾经发生过的人为灾难，记载与流传的时候将之物化。

看着怪渗人的。

于是她将宣传书合起，放回原位。

“……说起来小香子，你对父母还有记忆吗？”首藤不仅倚靠着她的肩头，甚至挽住了她的左臂，完全是放松了下来，也让她的肩膀稍显沉重，但她还是向左坐了坐，将自己的肩膀再抬高了些，只是她这样一坐，对方倒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挽着她胳膊的手自然地放在她的腿上。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的。”她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对方有些妄自的手，只可惜首藤并无将手收回的意图，也只能将将作罢，“记忆的话的确没有，小时候的印象大多数还是在学习理论知识，和同龄人争吵……以及和伊莲娜前辈相处的时候。”

“所以说某种程度上那位前辈算是顶替你父母位置的人吗。”似乎在首藤心中伊莲娜的位置早已确定，故此她只是轻轻点头，“……总感觉那是位温柔的人，真好。”

“那你呢？”

“我 ？”不知为何，她感到首藤似乎有那么一刻的恍惚，而所评价的“温柔”也与之前讲述传言时的感叹和昨晚口中的“庆幸”相似，最终变成了嘴边的一声浅笑，“小香子终于对我感兴趣了吗？”

“我只是想了解你，首藤你有什么重要的人吗？”

“重要的人……”首藤像是在思索，将右手挪动，直到触碰到她的手背才停滞下来，只余巴士行驶时的晃动，“啊，我曾经有个竹马。”片刻过后，首藤这般说着，试图与她的手相握，某种程度上这或许过于罕见，毕竟首藤总是一副淡然的，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模样，即便她当时并没有留在黑组，她也能够想象到对方在递交预告信时脸上的那副笑容。首藤的手有些凉，但却没有令她感觉反感，于是她将手翻过，任由对方牵上。可惜对方所想的似乎与她不同，仅仅只是摸向她的食指，只是“曾经”这一词，多少有着各式各样的隐情，所以她并没做声，“之前我们有一起去东京读书。”

“黑组也在东京，你们有见面吗？”

“……可能没法再见面了。”说道这里，她感触着首藤微微用劲，将她的食指攥的更紧，也睁开眼来。她低头看去，好像是第一次见首藤如此失落。

“是发生什么了吗？”

“……以前闹过矛盾，那时候心性不好，现在也没机会道歉了，因为对方去了另一个地方。”说到这里，首藤在她的掌心写下“杀手”的字样，“而且我现在做的工作不太好说出口，也不方便各种地方游走，我可是很恋旧的。”

“出国了吗？”

她听见首藤轻叹一声，又将头沉了沉，抵在她的肩侧，“……听我说，香子。”对方的声音缓慢压下，这时候完全没有之前的轻快感了，虽说睁开眼眸的神情像极了曾经的某日教会开门时溜进来在游客腿上休憩的猫，让她打扰也不是容忍也不是，但言语上则像是曾经某日来教堂倾诉的暮年老人，“那时我思绪不清，又不够决断，被他物遮掩了视线。”

“…………”

“……有时候甚至觉得，一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她并未出言打断首藤略显混乱的叙述，回忆是一件需要足够时间，需要特定的场合才能完全表露清晰的东西，可即便如此，回忆本就沾染了太多故事与主观视角，若是经过长久时间的磨砺，则会变得更加不真实，首藤看样子也是被此影响，停了下来，不再细细讲述了，“但果然，现在后悔也太晚了。”

“如果是还能改变的东西，那就不算晚。”她沉下头，将侧下巴抵在对方的头上，她并没有那样旺盛的好奇心，也并不会为话只说一半而困惑，首藤愿意同她分享自身以前的事情，就已经令她欣喜了。

“……是啊，如果还能改变的话。”她见首藤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她，“香子你总是能说出一些很鼓舞人心的话呢，不过之前的事情总归还是用来怀念的，就要这种微微的苦涩感才好。”

正当她想再说些什么，首藤已然再度倚靠在她的肩头，“啊啊~我有些困了，借香子你的肩膀一用。”

“好。”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首藤安静了下来，车里也没有她人，刚才的冷与现在的温暖让她不由得放松下来，只是实在无事可做，那宣传书的内容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趣，而手机又因逃亡的时候不知落在哪里去了，就算想要休息，这些天她被首藤照顾的极为妥帖，睡眠时间与质量非常之好，实在涌不出困意，最终她只能听着砸在车窗上的雨闭目养神。只是凭印象来说，她并不觉得山下的城市距离首藤的居所有多远，毕竟她也是从这附近逃亡过去，当时并没有觉得过了这样长的时间，或许是巴士路线的问题绕了远路。

直到她听见谁与谁的对话回过神睁开双眼，车上早已多了几个人，有年老的村人，还有看着才下班了的社会人士……她睡着了吗？明明现在还在逃亡，仅仅只是有熟人陪同，习惯便能这样轻易的覆盖。

太不符合她往日的习惯了。

她垂眸看去，首藤仍旧安睡，不知什么时候就已握住了她的手——一副十指交错的亲密模样。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对方昨天晚上难得地同她夜谈，这是之前在黑组都没有过的事，首藤一向作息规律，看似也毫无牵挂，就算是相谈，也会在合适的时候掐灭话头，或许让伊莲娜前辈来评价，首藤将会是合适的交谈对象。

这时候她也难免在想，若是自己真的出生于普通家庭，又能与凉相遇，将这样的人介绍给家人该会是怎样的景象，如果是忙碌的家人，估计会在得知首藤性情说出一句“请和我家孩子好好相处”，若是更亲切的一些的家长，也一定能够在和首藤的短暂聊天中知晓对方是个很好的人。

这样的景象，甚至都不是亲身经历，而是从书中与眼中得到的他人的“家庭”所构建的谎话。

但哪怕是这样想想，也足以觉得活着也是有些好事的。朋友，同僚，长辈，前辈，种种混杂在一起，将她的思绪撑的满满，只可惜若论起构建关系的思念，她从未真正品味过。

就算是伊莲娜………伊莲娜前辈。

那根线骤然断裂了。

“香子，你要把嘴唇咬破了。”

“……………伊莲娜前辈？”

“不是哦。”

她喜欢这样轻柔的声音，也喜欢这般平静的问询。所以即便暴露弱点，即便深深地陷入其中深感失落，也不会有事情的吧。

对方将她的手握紧了些。

“……把你吵醒了，抱歉。”

“不，没关系的，毕竟生物钟这么改变也睡不了很久。”首藤轻叹一声，稍稍变换了姿势，两人完全相互倚靠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啊。她不免这般思索，下意识的向周围望去，好在车上似乎没人对她们抱有特别的关注，也是，从山上走下，裙摆与裤腿难免粘上泥泞，现在她们两人所有的“特别”，估计也就只是年轻。

更像是因一时兴起上山却遭遇下雨只得恹恹往返的普通学生了。

这也算得上是某种普通。

“回去之后得好好暖暖了。”她的手臂被首藤挽着，对方终于伸手将车窗完全关闭，“毕竟天气冷，早知道让你穿那件厚外套了。”

“…我不是很怕冷。”她因短暂休息的苏醒而有些不振，偶尔也是有这种时候，熟睡后的苏醒会让人恍惚，“不过回去…回哪里？”论“家”的话，不是只能有一处地方吗？

容身之所，哪怕只有一处都已经足够奢侈了，首藤的那处住宅很好，最初是觉得有些大，过于冷清，但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过于安逸了，不用出门便能够在家中活动，也不用害怕他人来无地居住……最重要的是，没有他人到来，让她非常安心。

“当然是回我家。”首藤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再怎么说也得跟上时代，总得在城市有一处落脚地吧。”

“嗯。”她闷闷点头。

之后她与首藤便安静地等着，毕竟车上有人，聊天的话未免太不符合适宜，而且她也不喜欢谈论私事的时候被他人听着，首藤在巴士驶入城市后终于是掏出手机，她侧头看去，上面的弹窗完全没有探出任何的信息。

“马上就可以下车。”首藤这般说完抬起头来，她一时想看向别处，却慢了一步，“……小香子你看也没关系的，又没藏什么秘密。”对方这般轻巧地说完，便将手机递给她，“要打个电话吗？”

又在调侃她。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总是一副平和好脾气的模样，天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盘算。说到底，或许首藤与她组织的那些前辈近似，毕竟是为自己而活，总得想心绪掩盖，避免日后被人看出破绽。她摇摇头，首藤便将手机收回。可就算是自由者，番场、武智、寒河江与犬饲也都不会像首藤这般隐藏本意。

“首藤，你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吗？”她眨眨眼，坐直身体，让自己稍稍清醒。

“小香子你这是在夸我？”首藤倒是毫不掩饰般扶着椅背站起，搓了搓她的肩膀，“没错哦，我一直都是这样好脾气，没想到吧。”

“真是没想到。”她也站起身来，首先离开，将头顶斜上方放置的旅行箱拿下，置在脚边，“我原以为你的个性会更……”她思索着最初首藤的模样，虽说不介意身体互动，但言语上却保留着不令她反感的安全空间，完美的卡在了某个微妙的尺度上，“更恶劣些。”

“我又不是武智。”首藤试图伸手拉过，但她将旅行箱一侧，打消了首藤的想法。

“我来提就好。”她垂眸，离开座位半步向后退去，留给了首藤走出的空间。

“真亲切啊~小香子。”首藤呵呵笑着，将手背在身后，贴近她的肩膀，“……唔！”

巴士突然刹车，她侧身将通路住，避免了对方摔倒的可能，顺带伸手扶住了对方，“小心些。”只是这样，地方的确因刹车的情况向前倾倒，倚在了她的肩头。

“抱歉。”没料到的是，首藤第一反应是立马道歉，明明刚刚还在轻巧地说话，这样的转变有些微妙，她垂眸，对方将手覆上她的手背侧头看去，“谢谢，走吧，我们下车。”说完首藤便俯身替她拿过雨伞，率先走下车，在她踏下巴士的时候便已将伞撑起将她遮蔽，一同走到了车站旁便利店的门口——有廊檐能够遮雨。首藤停着不动用手机搜索着什么，她也就那么站在旁，这次并没有看去，抑制住了自己本就不多的好奇心，给首藤留足了空间，她盯着人流有些恍惚，在山中居住了一段时间，现在看见这样多的人一时间已然有些不太适应，她注视着人群，防范着可能会出现的一切，比如说她的同僚们，就算再怎么说，首藤也不认识她的“熟人们”。

“小香子，可以帮我去买瓶乌龙茶吗？”

“好，还需要什么吗？”首藤的话令她收回目光，她垂眸，却也是没有看向首藤，这时候她才发现这行李箱的拉链上挂着一之濑晴最初送给她们的挂件。首藤还留着啊，她不禁心中一沉，本身那东西是被她挂在手机上的，只是出逃的时候坏掉了，连着手机一起——毕竟谁人都知道手机定位是最容易暴露位置的东西。

“……不用了，也买点你想吃的垫垫肚子，旅行箱我来看着就好。”这时候首藤倒没有像平常时候询问她什么，她接过首藤递给她的钱，最终也只是给自己买了一瓶水，等她拿着找零的硬币走出时，首藤看样子已经办好了事情，侧头看着她。

果然，即便穿成这个样子对方还是很像高中生。

她走去，顺手将乌龙茶的瓶盖拧开后递去，“怎么样？”

“谢谢，”首藤接过喝了一小口口，表情却是舒缓了不少，肩膀明显地沉下，缓慢吐出一口气来，声音也亮了几分，“找到位置了，离得不远。”

“首藤，你……难不成晕车吗？”这样的改变倒让她完全理解了对方刚刚在车上那副昏昏欲睡却又很难安定的模样，本以为首藤是因为困才休憩，因为车上人的说话声才会被频频打扰，现在想来，对方看似睡觉的行为只是闭目养神来舒缓难受，包括开窗也是……晕车的话的确有这种缓解的方式。

“只有一点点，比较山路有些颠簸，不是很舒服。”首藤抬眸看她，一副被戳穿事情的哀叹模样，“香子你在这方面总是非常敏锐啊。”

“……是在说我不好？”她反驳着，却又念着对方口中的的“总”，但终究还是没有询问，自然而然地将雨伞打开，随后拉过行李箱，那挂坠一抖，这时候响的真是恰到好处，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再度落在了那之上。

说是没有怀念，倒也不假，黑组的日子仅仅是她到如今为止人生中的一部分，是一个任务，一次旅行，一次失败的经历，不足以跟任何人提起，但若是说有没有从中收获，那必然是有的，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本心，认知了自己的的优劣与本性，让她看见了与她相似却又不同的他人所选择的路，给了她前进的勇气。

无论是一之濑晴还是东兔角，亦或是比她早走些的武智乙哉，她们所有的都是基于“自身”的欲望，令她有些许羡慕。

“一之濑给的挂坠很漂亮不是吗？现在这个时代愿意做手工的孩子也不多了。”首藤说着，挽上了她的胳膊，随后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当然小香子你也是愿意做手工的那类哦。”

说的是做炸弹的事情，她不禁皱起眉来。

“你再用这种事情调侃我可就真生气了。”

“哎？我原以为小香子的个性是更加……”首藤学着她在大巴上的语气，故意停顿几秒假装思考，“更加冷漠的孩子。”一边说着，对方毫无顾忌地就往她身上靠。

面对这样的首藤，她只得在心里默默叹息。

“小香子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抱歉。”即便用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对方的表情完全出卖了本心，首藤知道她绝不会因这种事情就生气，就像她同样知晓首藤说着话的原因——知道她被那吊坠吸引，用这样的话将她点醒。

人绝非是沉溺在过去的生物，她明明知晓，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陷入回忆。这是她的坏习惯，本以为已经能够改变，却仍旧根深蒂固在她的心中。

“没事，我不会生气……我们走吧，往哪边？”就这样，她与首藤融入人群，对方思索着寻着路，但脚步并没有迟缓，她平静的跟随，拉着旅行箱打着伞，稍向前倾斜，偶尔回应首藤的话语——首藤比她的步幅快些。

就像是去往下一个目的地，跟着他人，但不知为何，这次也是有了些期待，连带着落在她背后的雨，也都不那样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