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姐姐，姐姐她。
她是希望我好好活下去的！
夜猛然之间惊醒。
温暖的幻境被撕开了裂口。
她怎么可能会杀死我！
她希望我活着！
就算活着再怎么痛苦，再怎么折磨，
她都希望，希望好好的活下去啊！
活在，活在这个悲惨的世界。
像悲剧一样活着。
寻死的人想起了活着的理由。
那么接下来，就是对死亡的奋力抵抗——
夜猛地推开了“姐姐”，后退几步，剧烈的咳出了鲜血。
不，不不不！
我的姐姐，怎么可能忍心伤害我？
她明明是希望的好好的活下去的！
“你是什么人，咳，为什么要装作她的模样，咳。”
夜止不住的咳血，她伸手捂住胸口，血沿着指缝流出。
她没考虑为什么有人要杀她，她更在乎为什么她要伪装成她。
无光愣了一下，没想到为什么幻术会失效。
想了一下她就释然了，毕竟她要杀死的可是那个她啊。
“我可以接受死亡，但是，我不接受你顶着她的脸！”
胸口的血液凝固成尖刺，伤口停止出血，夜摇晃着站了起来。
无光刚想上来补刀，却发现夜的伤势竟然在光速愈合——
她咬紧了牙关。
“这是你死的第几次？”
不行，还是杀不死她，还是阻止不了她。
“你都知道些什么？还有你是谁？”
夜压抑住心中反击的欲望，直直的盯着“姐姐”。
两人都抛出了问题，但谁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局面僵持之际，无光突然举起了匕首——
夜心中警铃大作，指甲硬化为尖刀。
但出乎意料的，无光猛地转头，收起匕首就冲向门口，根本没给夜反应的机会。
无光风一样的冲出了门消失在了楼道之中。
只留下夜在原地不知所措，胸口仍传来剧烈疼痛，吸血鬼暗红的血到处都是。
她摇晃着走向门口，脑子全是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装作她的模样......
另一边，雨抓着烟斗，偷偷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戴丽，准备趁她不注意点上。
“就应该用木桩把她钉死的。”
戴丽手里摆弄着塔罗牌，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自己也明白，那样是没用的。”
雨偷偷摸摸掏出火柴，不过她看了一眼戴丽的脸，却发现她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更严重的伤我又不是没受过。”
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流，雨将烟斗放下，用没受伤的手按在了戴丽的手上。
“你没被她咬到吧？”
“这都确认几遍了，就是没被咬到。”
雨有些无语，戴丽这个样子属实少见。
“是在担心我吗？”
“废话！你受伤了我当然要担心你！”
戴丽低着头，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到。
“那还麻烦你了。”
雨一边说着感激的话，一边用手占着戴丽的便宜。
“...”
戴丽一把抓住雨的手。本想甩开，但考虑到雨还受着伤，还是慢慢放了下来。
“你在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话，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要把我的腿打断关到屋子里养我一辈子吗。”
雨又开起了玩笑。
听到这话，戴丽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好像是个好办法。”
“先把你双腿打断，然后伪造成一场事故，给你弄个死亡证明...”
“啊哈哈哈，先别聊这个话题了。”
雨看戴丽好像真在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连忙转移话题。
“到底要怎么处理她？”
雨把话题转移到了夜的身上，不想在让戴丽考虑自己。
“我哪里知道。”
戴丽瞪了一眼雨。
“杀了她肯定是不行的，一是不一定能杀死她，二是她身后的势力大概率会报仇。”
“也不能这么放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继续作恶。”
“那你说要怎么办。”
皱起眉头，戴丽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要我说吗？我说就按答应她的去做呗。”
“帮她调查当年的真相吗，然后呢。”
“什么，然后？”
雨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什么。
“真相没调查出来怎么办？真相调查出来了又怎么办？是事故是谋杀是意外是自杀？你要考虑以后吗？”
“......”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
“什么味道？”
“...宁静叶，甘霖草，还有...”
戴丽分辨着门外传来的味道，脸色有些变化。
同样的，雨也分辨出了那种味道。
甜腻的铁腥味——
“血。”
雨脸色一边，抄起椅子边的银剑就往门外走。
然后她就被戴丽一把抓住，按回了椅子上。
“伤员就应该老老实实养伤。”
戴丽瞪了她一眼，然后抢过雨的银剑走到了门口。
雨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去，拿起银鞭冲到了她的前面。
“你是战斗人员吗你就上，躲在我后面。”
“......”
两人无语对视，然后一同走出门去。
各种味道都来自于旁边的房间，记得没错的话，夜一直就在那个。
“是吸血鬼的血。”
雨看着虚掩的门缝处流出的暗红血液，下了定论。
没等她们来到近前，门就被打开了。
“！”
雨后退一步，用手护住了戴丽。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浑身是血的夜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扶着门框站在门边。
“发生什么了？这些血是谁的？”
“有人袭击了我。”
夜指了指胸口的大片血迹和血液凝固成的尖刺。
“什么人袭击了你？还有，你现在没有攻击欲望吧？”
雨表情谨慎。
“我不清楚是什么人，她有一把银绿色的刀，还会类似巫术的东西，伪装成别人来接近我。”
夜的脸色很难看，她，她竟然刚伪装成姐姐的模样！
听到这话，雨和戴丽对视一眼。
“银绿色的刀应该是秘银刀，有什么巫术说明对方是一个术士或猎人，结合之前闻到的草药味道，说明这是一个颇有家资的术士。”
戴丽皱着眉头分析道。
突然的，雨用手肘戳了戳背后的戴丽。
戴丽不明所以，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完美符合这些的，并且很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选。
是她。
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师傅。
前两天自己才给她写信，今天就赶到这里很有可能。
说不定刚才王急匆匆的走了，就是去见师傅了吧。
但她不太敢相信，师傅会这么不顾局势的在她妹妹的地盘动手杀人。
而且还失手了。
“她为什么会袭击你？是你想出手伤人吗？布希希呢？”
雨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询问着夜。至于布希希，则是那个小女仆的名字。
“那个女仆吗？她早就离开我这了，我被她袭击之前没见到过第二个人。”
夜感觉身体一阵虚弱，甚至双腿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和无力而发软，她用力抓住门框，却仍无法站住，只能摇摇晃晃的坐在地上。
看着夜虚弱的样子，雨偷偷与戴丽对视一眼。
此时无疑是动手的好机会，既然师傅都想除掉她，说明杀死她是正确的。
但话又说回来，师傅都失手了，她俩又有什么把握？
说不定动手了又没能杀死夜，导致刚建立起的脆弱同盟瓦解。
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沉默。
“不是说好了，帮我找到当年的真相吗。”
“在我被什么人杀死之前。”
夜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真相。
雨和戴丽也有想知道的真相。
那就是师傅为什么要杀死夜。
虽然直接问师傅很有可能直接获得答案，但按师傅的性子，她们大概率得不到答案。
因为告诉她们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师傅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看下了所有，不管是身为她学生的雨和戴丽，还是她的妹妹无明，其实都在她的荫蔽之下。
不过自家殿下不知道她俩是她姐姐的学生罢了。
“那我们就一起寻找真相吧。”
雨开口，是对夜说，也是对戴丽说。
——
戴丽见夜的头发放在草药锅里，这是最后一味药材。
虽然她是占卜家吧，但她还是想试试占卜以外的方式获得答案。
毕竟占卜的副作用可能是让她直面夜背后的那个血族——
她可不想和一个血族比拼占卜能力。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会输，毕竟她可是一位大占卜家，比那些占卜家和占卜学徒甚至江湖骗子强得多。
但是输了可是会很惨的。
“咕噜，咕噜噜，噗噗噗噗...”
“！”
草药锅里的药水在接触到夜的头发的时候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声音，然后就开始噼啪作响，颜色由天蓝色变成褐色又变成灰色，最后变成了没有光泽的黑色。
“怎么会...我炼制回忆药水从来没失败过。”
戴丽握着锅勺的手僵硬，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惨状。
“怎么了？”
雨从门口探头，当她看到锅里的东西时，表情管理一时失控。
“这也失败了？”
雨忍住莫名的笑意，因为很少看到戴丽这么吃瘪的情况。
“你笑什么？不都是因为你。”
戴丽扔下锅勺，瞪了她一眼。
“好好好，怪我怪我。”
雨叹了口气。
“那就只能占卜了吧。”
“...也是。”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占卜的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
戴丽沉默。她其实一直没告诉过雨占卜反噬的具体内容。
“头痛，耳鸣，胸闷气短，甚至不可腻的脑损伤，如果占卜波及到了格位很高的存在，还有可能减少寿命，当场死亡也是有可能的。”
戴丽没有出口，而是另一个女声为她解答了。
“！？”
听到这么严重的后果，雨如遭雷击。
她没有去想是谁回答的她而是冲到戴丽的身边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
雨用眼睛盯着戴丽，询问她：
这是真的？
戴丽想挣脱她的手，但是没能成功。
“你一直在做这么危险的事？！”
雨有些不敢置信，开始后悔曾经自己怂恿过她占卜的事。
她还以为就会简单的脱力，头晕之类，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你不也是，每天都在和吸血鬼搏杀，比我做的危险多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戴丽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知道，雨在尽力保护无明的同时，也在尽力的保护着她。
“这不一样！我是一个猎人，我早就习惯战斗和受伤了！”
“那我呢？！你就像让我当一个一直让你保护的花瓶吗？”
“不要吵了，你们两个冷静一下。”
这时，刚才说话的人走了过来，双手按在两人的肩膀上，力气不大，但却将二人轻松分开。
“师傅？”
两人这才看向来人，正是她们的师傅无光。
无光冷静的看了看雨，又看了看戴丽，最后看向门口，目光似乎能透过墙壁直视到对面房间的夜——
“占卜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正是为了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