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文】《20年间》

1.

入夜，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真咲开始为自己的人生辩解。

一直以来，真咲都觉得自己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但不管如何去回忆，她都始终无法记起究竟是什么事情。那时不时缠绕在心头的未尽之事，总是会给她带来困扰。

而这种感觉，从她自“活力sis”中退出之后，就愈演愈烈。

不过与其说退出，其实说是被扫地出门会更贴切些吧。

毕竟是她亲手毁了“活力sis”。

30万粉丝的团队，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的暴力行为而遭遇炎上，导致这个由大家共同维系着的频道，最终分崩离析。

一想起这个事情，她就止不住地头晕目眩。当然，造成此刻头疼的更大原因，也极有可能是饮酒过度的缘故。

但即使醉意已经让人步态蹒跚，心中那永不停歇烦躁仍然无处抚平。相较于过度饮酒可能造成的后果，此刻的真咲只想求得一丝丝心中的宁静，哪怕是以不省人事作为代价。

于是深吸着盒装的清酒，直至无法承受口中的辛辣。发酵液体在喉中流动，难以作咽的刺激味觉稍微惊醒了记忆神经。

以及手心间微微作刺的痛楚。

真咲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的手心，明明没有伤口，却一直似有似无地泛着刺痛。但酒精麻痹了思考，她无从心想这不合时宜的痛觉从何而来，思绪只能紧抓着那条被惊醒的记忆。

于是脑海里便出现了与如今相似的画面。

那次还是作为“活力sis”成员的时候，拍了一条反响很不如意的视频。作为那期视频企划的提供者，真咲看着评论中逐渐增多的批评，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自责之中。

因此解决方法便是无节制地摄入酒精，直至能够抓住脑海中的那灵光一闪，亦或是醉个彻底，将一切烦恼都忘却。

那次的真咲，也一如今日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喝到深夜。但逛得太晚了，手机铃声就差不多会在这时响起，接通之后就可以听到很熟悉的声音，是橘花和乙美关心地问自己在哪。

而如今......真咲滑动着手机，已经不再有人对她说出关怀的言语。她摸着手机边缘的一处划痕，这好像是那一次深夜醉意之时，自己被橘花打来的铃声吓了一跳，失手将手机跌落在地上时留下的。

那时候真咲还抱怨，怎么打电话这么突然，害得她摔了手机。但如今真咲只能自嘲地笑笑，她退出了与橘花和乙美的团队，再也不会有人深夜打电话喊自己回家了。

原来人确实是失去之后才学会珍惜。那时候的抱怨在现在看来，竟然已经是无比值得怀念的心情了。毕竟真咲此刻已经是彻底的孜身一人，确实不会再有人打扰她喝个尽兴，但心中无处可寻的失落，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孤独流离的事实。

干脆就这样一直喝到不省人事吧。真咲自暴自弃地心想。无所谓被人抛弃，也不再留念从前。拼命地摄入酒精，不再奢望有人来关心自己，彻底纵容人生走向崩坏。这就是真咲对于自己的“惩罚”。

哪怕彻底宿醉后，被抛入天空也好，被囚于深宅也好，被不死不休的存在盯上也好。如果这样的报应真的存在，如果世上真的有掌管报应的神，那么就痛痛快快地显灵，然后一笔勾销吧！借着酒劲，真咲在心里大声呐喊。

但手心间忽而传来刺痛，过分清晰的痛楚一瞬间将真咲拉回现实。她被惊得身子猛然一颤，手里的手机没有拿稳，就这么滑落到地上。

报应之神显灵得这么快吗......真咲模模糊糊地想。但就在蹲在地上捡起手机时，她忽而觉得这一幕太过似曾相识。好像在某个时刻，自己也遇到了一模一样的场景。

于是记忆神经和指间刺痛连接起来，真咲一瞬间完全记得了原先所缺失的些许细节。

那一天深夜饮酒时，面对橘花和乙美打来的电话，真咲其实抱怨的是嫌她们太烦扰了尽兴。

而那时候摔了手机的原因，明明和今天一模一样，是被指间忽而显现的刺痛所惊扰，才不小心将手机跌落在地上。

原来自己的手心刺痛，是从那个时候就存在了？真咲还以为这是这几天压力太大才出现的症状。但随着记忆逐渐清晰，她逐渐开始疑惑。

既然以前就有了这样的症状，为什么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来？甚至连同原先的记忆都被歪曲了。

该不会是什么重症的先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呢。真咲很不乐观地思考。她稍稍醒酒了一些，想收回一点先前对报应之神的顶撞。

而且先前说的那些报应什么的，都是喝糊涂了随口说的。自己只不过是原企划人设崩塌了而已，应该还不至于沦落于如此下场......

真咲一瞬间很想回家。但她停下脚步，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街灯沿着道路延长出去，仿佛前后都是无限远的路途，永远走不到头。

回去吗，可自己的归宿究竟在哪呢。真咲很失落地想，她忽然感觉自己无论怎么走都是徒劳，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那一小盒清酒。

再喝一口吧。指间痛楚而已，自己以前熬夜剪视频剪到腰酸背痛，不也没怎么样吗。真咲自我安慰地想。而且清醒过来的话，就又要面对那些恶意中伤的言语。与那样的心烦相比之下，区区刺痛简直不值一提了。

也许只要再来一小口，自己就能够彻底麻木。也许只要抛诸脑后再多一点，就可以无所谓道路终点的悲惨结局。

真咲漫无目的地走着，被酒精扰乱的理智并不知道自己最终要前往何方。但她只是有一个直觉，觉得这条路的尽头，或许有解决一切烦恼的答案。

2.

虽然指间刺痛令人难受，也确实很有去看医生的必要，但无论再怎么逃避他人，来到这种地方都应该不是一个正常的选择吧。

眼前是一家弃置已久的偌大医院，明目张胆地坐落在道路的尽头，拦下了真咲的去路。她虽然是自暴自弃了没错，可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活人，与阴森的就诊环境实在是相性不搭......

更别提深夜与废弃建筑的搭配，怎么看都诡异万分，极易让人联想到某些都市传说，甚至其中真的寄宿着某些不死不休的存在也说不定。

但对于真咲而言，这家废弃医院除了诡异之外，在记忆中，却拥有更值得纪念的意义。

毕竟活力sis的第一条爆款视频，就是以灵异事件为主题，在这里拍摄而成。

而如今，废弃医院仍然伫立着，原先的活力sis团队却已经分崩离析。现在重新站在这里的，是自立了新频道，想要一切重新开始的真咲。

在同样的地方，这个让活力sis一夜热门的医院，能够再次成为自己新频道的闪亮起点吗？

真咲紧握着手里的自拍杆，她觉得自己回到了一个抉择的十字路口。在相同的地方，如今的自己将要走向另一个充满迷途的方向。

没有关系，只要再拍出热门视频就好了吧......真咲暗自握着拳头，她们能做到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不过是一百万订阅的目标，重新再来就是了！

真咲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虽然身体在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阴森的地方，但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催促自己前进。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在指引也说不定。

真咲打开手机录像，慢吞吞朝医院内部走去。她看见医院里的景色和上次她们来时别无二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真咲有些伤感地想。

她还记得三个人探险完之后，将视频上传的那一个晚上。活力sis一夜热门，数不清的点赞和订阅消息挤满了通知栏。真咲、橘花和乙美围坐在电脑前，看着飞速上涨的数据而不停欢呼。

那一晚当然是举杯庆祝。三人聚在一起痛快地饮酒，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在这其中最高兴的当属真咲，毕竟在废弃医院探险的企划、拍摄许可、以及脚本和剪辑里，真咲都出了绝大部分的苦劳，毫无疑问是这次视频爆火的头功之人。

她太喜欢这样的感觉。认定了一个目标，只要去努力和付出，就能够得到收获。而对于那个三人励志要达成的百万订阅，她可是还有无限的动力可以去付出呢！

如此一来，百万订阅并非遥不可及。这样的话，也许自己就可以稍稍分神一些，去专心寻找“那一件事情”。

那时的真咲翻动着备忘录，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指间有些刺痛，但并没有在意。备忘录里有很多内容，这些都是从高中时期就记录着的，那些想要完成的事情。

真咲喜欢备忘录上的事情一件件完成，这种按部就班将目标达成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努力非常有意义。

只有除了一件事除外。

那个从高中时期就记在备忘录的，关于未尽之事的记录。直至现在，也没能够完成。

真咲一直在想，等到什么时候自己的备忘录真的彻底清空，再也没什么需要记下的时候，自己的人生就圆满了吧。而百万订阅的目标已经有所进展，自己似乎仍需要格外在意的，就只是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未尽之事了。

正好前一段时间里，有关这件事情似乎有了一些眉目。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百万订阅和未尽之事，这两个一直置顶在备忘录第一页的两个目标，可以一起完成？

——才怪啊。

思绪转回到现在，真咲在废弃医院里走动，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里什么都没有变，但有关于自己的一切，无论是百万订阅还是未尽之事，全部都重头再来了。

再来一次，还可以拍出热门视频吗？真咲并不清楚。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无论过去的谜团、一个人重新开始的未来，还是穿梭在记忆中的痛楚。

居然在那种时候，刺痛就开始出现了吗？真咲也被自己的记忆吓了一跳。那明明是好几年前的时候了，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被这莫名的痛楚缠上了吗？

而且绝对不止于此。这样的痛楚可以追寻到多远？五年前，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孩啊。自己的身上，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懂。真咲忽然哑笑。原来她只是一具无家可归的空壳，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从何而去。

而她来到这里，恐怕也根本并非什么指引，反而更像是是命运的嘲弄，觉得这家废弃医院，用来埋葬自己这样的人再合适不过。

无所谓啊。反正自己在网络上几乎是死人一个了。每个人都恶语相向，每个人都想赶我离开。哪怕自己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被埋在这里，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的吧。

但是至少，给我一个答案吧。

真咲咬紧牙关，朝着医院深处走去。既然连命运都想将我埋葬，那我就拿自己来当做赌注。想要我彻底消失的话，那就拿着答案来交换吧。

如果被全网唾弃的惨状不够代价，如果重新再来的勇气不够资格，如果追寻答案的信念不够坚定。

她义无反顾，大步走向愈加深处的阴影里，仿佛慷慨赴死的寻道之人。

那我愿意赌上所有。被抛入天空也好，被囚于深宅也罢，被不死不休的存在盯上也可以！有关报应之神的一切我都接受，有关命运的一切，我一定要得到解答。

3.

漆黑过道看不见尽头，微弱冷光悄然游动。

真咲尽力将手机举稳，小心翼翼地慢步走在废弃医院中。她很想说些什么，一些台词，或者介绍一下企划什么的，不然视频内容会很无聊。

毕竟她自认还没有好看到那种程度，会有人只看一眼就成为自己的狂热粉丝什么的。

所以视频内容里除了画面之外，还有剧情，脚本，台词，角色等等。这些都是企划的重要部分，真咲也为此学习很久，可以说相当熟悉了。哪怕是临场发挥，其实也可以有不错的水平。

但她说不出口。真咲尝试了好几次，她努力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嘴唇动动，卡在喉中的话语就是说不出来。

因为她发觉自己想说出口的，都是会出现在活力sis中的台词。她刚才还想明知故问地抛出一个问题，然后等到身旁的伙伴接话。

可是她环顾了一周，四周只有斑驳的墙面，堆放在地上的废品，零七八落的架子之类的。破裂的管道滴落水珠，滴答声空荡过道中反复回响。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啊......

真咲举着手机转了一圈，屏幕里自己的脸被冷光照射得略显惨白，突兀的红色从鼻腔中渗出。

那是她刚刚走路时分神，一不小心迎面撞上了横拦在过道中间的铁架，索性自己一直都是慢步行走，所以只是出了点鼻血，没有什么大碍。

而且不知道为何，出了点血之后，心中的烦躁反而好受一些了，就连手心痛楚也不再那么明显，所以她干脆就任由红色扩散。

只不过，这样的自己真是狼狈啊。

真咲看着自己的脸，被酒精染红的脸颊，却遮盖不住落魄的神情。鲜血从鼻腔流出，顺落至唇瓣，难言的铁锈味很快浸满口腔。

掉在衣服上的话就不好洗了，得擦擦......真咲的左手已经擦过几次鼻血，早已是血迹一片。她想了想，选择用右手来擦拭。

但就在触碰到血液的一瞬间，剧烈的痛楚忽然从手心间传来。

“这到底是......”那样的痛楚太过明显，真咲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是有两处痛点，一处是手心的位置，另一处是小指的第三节。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痛觉，就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硬生生扎进体内，越想逃离，就刺入得越深，简直要把手掌彻底贯穿才作数。

她很想努力地放轻松，调整呼吸，但痛楚使得她的呼吸打颤。真咲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指间的痛觉随着心跳起伏而愈显愈现。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加快流动，想要从什么地方喷薄而出。

就如同这具身体并不是血液的最终归宿，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流向更加正确的终点。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曾经也有过。真咲在强烈的痛觉里，忽然发现了一条记忆神经。那条记忆神经记载着与此刻相似的往事，像是稍纵即逝的风筝线，游走在思绪的边缘，随时都会断开。

那段记忆，是什么......？真咲咬紧牙关，想要抓住思绪中越飞越远的风筝线。她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却发现随着指间刺痛的缓和，那条记忆神经也逐渐飘散于虚空之中，任凭再如何努力抓握也无法够到。

不行，不行。那段记忆里一定有什么线索，必须要记起来。真咲努力地转动思绪，但即便抓破了脑袋，也只能看着记忆中的风筝线越飞越远。

刚才自己是怎么发现那条记忆神经的？自己刚才...对了，真咲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上面的血迹逐渐干涸，薄薄地覆在皮肤上。

指间刺痛尚未彻底散去，但真咲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思绪。她在拍视频，她想要构建新的个人企划，所以才走进这家废弃医院。她现在应该想些台词，然后对着镜头说出来，这样才能够拍出有意思的视频。如果有些台词在拍摄的时候忘记说出来，一旦错过的话，后面补录会非常非常麻烦。

一旦错过的话......真咲呆呆地站着，手心上沾染的血迹快要彻底干涸。风筝线在记忆中越飞越远，直至完全飘散于思绪天空——

鼻腔鲜血滴落在手心上，剧烈的痛楚再度传来。

真咲伸手抓住了那条记忆神经。

强烈的痛楚让真咲刚刚恢复的理智再度失控。她感觉到一股刺痛深入指间血肉，心脏在明显地跳跃，连带着血液迅速流动。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想要抓住那条记忆，想要遗忘的过往被填补，想要有关过去的所有线索。

只是手指刺痛而已！我才不会就此退缩！真咲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利齿撕开皮肤，将血液吸噬。

但她仍然将手心抵在鼻腔下，任由血迹浸染。被疼痛所混乱的思绪一瞬间可以想到很多很多东西。失去记忆，苦苦寻找的未尽事宜；遭遇炎上，因此解散的三人团队；还有许许多多，那些漂流在思绪天空中的碎片过往，就连真咲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想起来那么多东西。

但她只是唯独不想，再将重要的事物错过。

如果能够得到一切的答案，如果能够得到命运的一切解答，就算是血液流空，骨髓散尽，我也可以承受！

于是风筝线忽然升起，掠过翻涌的云河，带着她直入思绪天空。

4.

“诶？《灵异系列》？”

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活力sis的三人像平常一样围在一起，商量着新的企划。

“是，一方面恐怖元素的内容可以刺激观众的情绪和观感，另一方面，少女们被吓得惊叫连连、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很能吸引眼球。”真咲介绍着她的想法，将手机递给另外两个人。

“可是我和橘花都不怕鬼诶。”乙美翻动真咲手机上的备忘录，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废弃病院探险”，“郊区山顶豪宅尖叫声寻密”，“奇异生物惊吓排名”......备忘录上写着许多个企划，每个企划下面都详细写着大纲和注释，足以看出真咲的用心。

“装作害怕的样子，适当尖叫几声也过关啦。废弃病院的拍摄许可我还在申请，最近就先试试另外几个。”真咲揉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打字还有剪辑太多了，她总觉得指间在发痛。

“你说的那个郊区山顶豪宅好像是私人领地吧，在那边拍视频恐怕不会太方便......”橘花一边说着，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翻出一个视频给另外两人看。

“而且那个尖叫声也有人分析过啦，每次都是在热门股票大跌的时候才传来尖叫呢，应该是宅子里有人热衷于炒股吧。”

“原来如此，是我事先没调查好...”

“但是这个‘奇异生物惊吓排名’看起来不错诶，感觉有很多自由发挥的空间。”乙美看了真咲一眼，又指着备忘录上的注释，上面已经举了许多个奇异生物的例子。

“尼斯湖水怪，狼人，惊叫山羊，吸血鬼，破产暹罗猫，绯咒野猪，嗯......还可以加上会说话的蝙蝠。”

“！！！”

真咲身子忽然一颤，大脑一片空白。

她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危险的禁忌词汇，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刺中，令她身体抑制不住地猛缩了一下，仿佛受惊的猫。

“会说话的蝙蝠！？”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量，大喊着将那个突然扎入心中的词语惊声问出。

“真咲，你，你还好吧！？”橘花和乙美被真咲吓了一跳，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真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关心地问。

“不，不，没关系......”那一瞬间的惊吓很快消散，缓过神来的真咲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只是摆摆手说自己没事。但不等橘花和乙美发言，她又马上开口，想要弄清楚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为什么有会说话的蝙蝠？我的备忘录怎么会写着这种东西？”真咲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刚才一听到这几个字，浑身上下如同被泼了冷水一样惊悚。

就像是她忘记自己错过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大事，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的那种后怕。

“不是备忘录上的啦......真咲不记得了吗？高中的时候我们聊天，你说你小时候见过会说话的蝙蝠呢。我们都还不信，问你那只蝙蝠说了什么，你也说忘记了。

“然后我想，既然你提出‘奇异生物惊吓排名’这个企划，是不是可以把我们以前聊过的这个内容加到里面......？”

“是，我确实记得，只是——”真咲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童年的时候，真咲发过一场高烧。而高烧之前的记忆，她为数不多能记起的，就有一只会说话的蝙蝠。但那个记忆太过模糊，她也不清楚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仅仅是高烧时的幻想。总之说出来也没有人信，渐渐地她也不在意了。

而在此之后的记忆，则掺杂了很多让人心烦的，自己不愿意去回忆的东西。有的时候，真咲甚至想着可不可以再高烧一次，让那些不好的往事也都变成亦真亦假的幻梦好了。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从乙美的口中再次听到旧事重谈时，自己会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就像是那一只蝙蝠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往事，直抵将近二十年后的今天，告诉真咲这段记忆是真的，她真的遇到过一只会说话的蝙蝠。

不，不该是这样......真咲不自觉喘着气，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手心痛觉好像越来越明显。这个话题以前也和橘花乙美聊过，可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惊颤。

她总觉得，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和那一只模糊留存于记忆中的蝙蝠产生了共鸣，才让自己直觉般地感到不对劲。可是这段时间自己接触到的都是习以为常的东西。电脑、相机、剪辑，除了，除了那几个新企划。

企划......真咲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废弃病院探险”，“郊区山顶豪宅尖叫声寻密”，“奇异生物惊吓排名”，会是这几个企划中的其中一个，在冥冥之中和她潜藏已久的记忆产生了联系吗？

难道是备忘录中记着的那些奇异生物？尼斯湖水怪，狼人，还是吸血鬼？真咲不得而知，但她却开始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血液在加快流动，想要从某个地方喷薄而出。

“真咲！真咲？”大概是察觉到站着发呆的真咲实在太不寻常，橘花和乙美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围在她的旁边，问究竟是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真的吗，你脸色不太好哦。这些天你熬夜剪视频，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吧？”乙美握住真咲的手，帮她揉着手指。

“不，不用。谢谢你们。”真咲躲闪开乙美关怀的目光，废了些力气才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吧，我先去休息。”

真咲回到房间，有了同伴的安抚，她感觉自己好了不少，就连指间的痛楚，也像是被另一个人手心间的温度所溶解了。

但她不会忘记刚才那种感觉。那种潜藏在记忆里的某物在呼啸，想要将模糊过往重现眼前的感觉。

真咲抚摸着自己胸口，躁动心跳正在恢复平稳。她打开备忘录，从后往前不停翻阅着，有关记忆的线索，说不定会在备忘录里找到......

备忘录里确实也有一些很长时间没能完成的内容，大部分都是高中时期的一些遐想。比如去世界上最高的地方看月亮，养一个特殊的宠物，或者能够试一试飞行的感觉之类的。真咲留着这些记录，一部分原因是想留念高中时的自己。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无聊，但那却也是能离开烦心事很远很远的一段日子。

但真咲翻遍了备忘录，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其实她自己也明白，那些或留着、或划去的，全都是很清晰的往事，没有一丝的可能性能够与过去的模糊记忆所关联。

她想要度过清楚的人生。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为何而去。在所有的记录里，她都很细心地留着时间和注释，以便能够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因此当模糊的往事回闪在眼前时，那些过分清晰的记录各有所指，反而断失了能够将弥蒙记忆重新联系的可能。

但是，但是还有一件事情。

除了会说话的蝙蝠之外，还有一个童年时就存在于心中，却因为同一场高烧，而忘却了的事情。

那件事情一直困扰着自己，以至于她在梦中，总是能看见若有若无的身影，想要更靠近一些，却总是在失望中醒来。

但如果那个会说话的蝙蝠不是发烧时的梦呓，如果那样离奇的生物真的存在于过往，能够冲破层层迷雾，将记忆重现于眼前。

那么，那么——

真咲翻到备忘录的第一页，看见那个置顶在第一行，自己无数次想要完成，在心间深刻了将近二十年的字句。

——是你吗？会说话的蝙蝠。你与我苦寻已久的未尽之事，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